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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來趙識等人麾下少說有六萬士卒,即使分散在川蜀各大州縣,可這對于僅僅只入駐了八千人馬的皂衣軍而言,是壓倒性的力量對比。就算經過半個月的整編、遣散等,趙識在這些人心目中依然很有威望。 比起投靠皂衣軍,趙識的下屬們保不準更愿意讓趙識黃袍加身,拱他上位當皇帝。這可比投靠皂衣軍香多了! “曾將軍直抒胸臆,是個爽快人”,沈游笑著問道,“不知可還有其他人要說?” 眼看著沈游似乎并沒有要算賬的樣子,各位降將們面面相覷之后踴躍發言,只恨不得將心里的郁郁不平在這里吐個干凈。 足足吐黑泥吐半個時辰,眼看著無人再發言,沈游這才肅然正色道。 “剛才我歸納了一下諸位的不滿,無非四點。一、軍紀管理過于嚴格,不習慣;二、沒有外快可撈,不高興;三、與女子做同僚,心里不舒服;四、跟皂衣軍許多人員產生了沖突”,沈游環顧四周,笑道,“是嗎?” “是!” 唐志學面上不屑,心中贊嘆,怪不得沈平章能夠名滿天下,這歸納概括的能力堪稱一絕。就這么幾句話,她就把眾人啰里八嗦說了半個時辰的東西都說清楚了。 當然,保不準她早有準備??扇羰窃缬袦蕚?,那這人反倒更可怕了。未雨綢繆、見微知著卻又選擇了開誠布公的交談,看上去坦坦蕩蕩,絕無小人的鬼祟行徑,倒叫人高看一眼。 “第一條,關于軍紀與管理的問題,我只能說”,沈游頓了頓,環視四周,“這一條是不會為諸位更改的”。 舉眾嘩然。 唐志學當即一聲冷笑,“敢情我們費了這么多唾沫,全是白說!今日沈先生將我們喊來這里,莫不是在消遣我等?!” 沈游不疾不徐,“皂衣軍之所以能夠百戰百勝、橫行天下的秘訣,就在于森嚴的軍紀與細膩的管理”。 “至少在這里,士卒們的兵餉永遠是足額的,他們不需要擔心被克扣,也不需要主動去孝敬上峰;不會有上峰隨意打罵、羞辱下屬;也不會有上峰膽敢公器私用,指使士卒免費為自家干活”。 唐志學活生生被刺的面皮發紅。 有些話是不能夠擺在臺面上說的。 “各位都是將領,算作上峰,自然無法與底層士卒共情”,沈游淡淡道,“昨日收編完畢的士卒剛剛領了一個月的餉銀,是提前預支的。諸位可以去試試看,若是此刻大喊一聲‘我要脫離皂衣軍’,除了親信之外,有多少士卒愿意跟著諸位走?!” 唐志學等人的臉色由紅轉青,宛如五彩顏料盤,格外難看。 第194章 “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唐志學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冷冷嘲諷道,“沈先生倒好,發了餉銀以剝走我們的士卒,緊接著又來發難,做的竟比佘崇明還過分!” 佘崇明分割兵權是自上而下的,甚至引發了趙識等人的激烈反抗,自斷生路。而沈游分割兵權是自下而上的,沒了基層士卒做根基,所謂的兵權也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這下子連一直沒反應過來的其余幾個降將都聽明白了。 曾英暴怒,“你個小娘皮!干出這等齷齪事!” 全場皂衣軍幾乎都即刻拔刀而起,就連慣來冷靜的劉三俊都把手按上了佩刀。 “你算個什么東西!竟也配對先生這樣說話?!” “若再敢羞辱我等主上,休怪我手上的刀不客氣!” …… 與會的皂衣軍官吏當中還有好幾個小娘子,這會子的眼神恨不得活剮了曾英。 一時間,群情洶洶,人人橫眉怒目,其氛圍反倒比第一次對峙更為緊張。 劉三俊目視曾英,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鋼刀,冷笑道,“此賊可殺之!” “曾英”,趙識肅然道,“向沈先生賠罪”。 賠罪?賠什么罪! 曾英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恨不得將牙齒咬碎,目光中森冷的惡意呼之欲出。 半晌,他憋著一口氣道,“對不住了!” “是我管教無方”,趙識打圓場道,“待會議結束后,我勢必嚴加管教”。 “趙將軍,口說無憑,待會議結束后倒不如由我來替將軍管教”,劉三俊冷冷道。 趙識眉頭一皺,面露不悅,“倒也不必,會議若是談不攏,談何替我?” 那時候大家只怕要一拍兩散,管教個屁??! “行了”,沈游開口道,“都坐下”。 眾人這才不情不愿的坐下,有幾個年紀輕輕沉不住氣的甚至依然橫眉冷對,逼的沈游多看了他們幾眼,這才收斂回去。 半晌,沈游才開口道,“方才唐將軍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指責我試圖剝離你們的兵權,用心險惡,是嗎?” “不用說什么‘試圖’,你不是已經發了餉銀,讓士卒們不再聽從我等號令嗎?” 唐志學冷冷道,“乘著我等不備,今日又來發難,用心險惡這四個字,可是你自己說出口的,不過倒也沒說錯!” 唐志學現在只想把自己方才在心中夸贊沈游的“坦坦蕩蕩”四個字,扔去喂狗。 沈游被諷刺了一通,不怒反笑,“方才我說的是餉銀,可這人世間,除了錢,總還是有些錢買不到的東西,比如……情義”。 “若是發點餉銀就能夠讓士卒們放棄追隨你們,那諸位與士卒們多年出生入死的同袍之誼,難不成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