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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沉聲道,“我若真能依靠一份餉銀,短短不半個月就能讓士卒歸心,從而剝了你們的兵權,那該羞愧的就不是我,而是你們”。 你們到底做得有多爛,才會讓底層士卒們迅速轉投他人。 或者說,你們知道自己有多爛,才會對士卒歸心皂衣軍一事深信不疑。 實話總是刺耳的。 唐志學、曾英等人開始覺得屁股底下長了刺,實在是坐立難安。 這一番連消帶打下來,眾人仿佛連氣勢都被削沒了一半。 “想來諸位應當也意識到了,對于你們指責軍紀森嚴、管理太細這一條,我的態度是不會改”。 沈游沉聲道,“若是有實在不同意這一條的,請現在脫下你身上的皂袍,轉身去府衙大堂內尋吏科登記,然后離去。你我好聚好散”。 “當然,諸位皆是能征善戰之輩”,沈游放軟了語調,決定給顆甜棗,“我自然是希望諸位能夠留下來的。便是實在不能留,我也想請諸位聽完這場會議。因為這直接關系到你們自己的利益”。 “什么利益?你先說來,讓俺聽聽”,曾英粗聲粗氣的說道。 真要讓他們現在即刻下定決心,轉身離去,未免也過于困難,總得給點思考緩沖時間吧。況且趙識坐在那里不動如山,仿佛就跟沒聽見似的。 一時間,眾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附和曾英。 “是是是,你先說來聽聽”。 “你先說,你說完我等再決定”。 …… 沈游笑道,“這就涉及到第二條了,你們覺得自己沒有外快可以撈,是嗎?” 曾英點點頭。 “那這就要算一算你們的月俸了”,沈游說道,“你們是高級將領,月俸少說也有幾十兩,這是足額的俸祿,實打實發放,絕不會克扣。你們有何不滿意的?” “至于所謂的撈外快”,沈游冷笑,“你們是指搶掠百姓,還是指吃空餉?又或者是讓士卒送上孝敬?” 這話堪稱誅心。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卻還要裝傻充楞。潛規則一旦擺在了明面上,就讓眾人覺得格外難堪。 “諸位可否為我舉舉例子,哪朝哪代的官吏將領膽敢說自己劫掠百姓,吃喝兵血,貪污受賄是正當的?” 沈游厲聲道,“除非諸位自己另立山門,否則在皂衣軍這里,撈外快是絕不能忍的”。 她又放緩了語調,“撈外快無非就這么幾條路子可以走,還得提心吊膽,生怕為人所知。與其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的拿著高額的薪俸,花錢也花的安心”。 滿座皆沉默。 “有些話,我便明說了”,沈游沉聲道,“皂衣軍用的是高薪養廉的政策。月俸夠高,就得死了貪污這條心”。 她輕描淡寫道,“上一年,被內部查出貪污的官吏,不論貪污多少,統一被剝去了官位。貪污數額過大的,按照律法,直接就被明正典刑了”。 這不是沈游過于簡單粗暴,而是在古代這種官對民有著全方位壓制的情況下,一旦開了官員貪污受賄這個口子,哪怕只是幾兩銀子,保不準都涉及到百姓一家五口的命。 全場越發寂寂,大概是被沈游嚴打貪腐的樣子嚇到了。 沈游就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虎狼之詞似的,只是面色平靜的繼續,“處置貪污人員的公告現在還在各大府衙門前貼著,舊日的報紙上也有。諸位若是不信,自行去看”。 她環視四周,“諸位是要光明正大的拿錢,還是要提心吊膽的拿錢?” “這、這……自然是能大方拿錢最好”,曾英扭了扭身子,頗為尷尬道,“可這律法是不是也太嚴苛了些。貪污不過幾兩銀子就得……” “嚴苛?”,沈游笑道,“百姓們勞作一年得銀十兩,便已是豐年了。你若覺得我嚴苛,盡管脫了皂袍,自行離去”。 十年生聚,沈游下轄的各大州縣都建起了學院,年年想報考府衙的人數激增,伴隨著頻繁的戰事,大量的基層人才不斷涌現。 說實話,如果說趙識有帥才,可堪一用的話,那么剩下的人,其軍事水平也就當個先鋒罷了。 并且由于這幫人行事極其不規矩,甚至拉幫結派搞山頭,沈游巴不得他們脫了皂袍趕緊滾蛋。 眼看著沈游態度過于強硬,曾英等人屁股黏在椅子上,既不拒絕,也不肯定。 沈游清楚的知道,這幫人根本就沒打算走,因為皂衣軍的待遇好。這樣的待遇不僅僅是自身的月俸,更多的是那些隱形的東西。 比如,皂衣軍將領出征從不需要考慮后勤不夠,不需要cao心沒有糧食可果腹、沒有軍餉可發,不需要cao心兵刃不夠鋒利、沒有盔甲等等事情。 攻城略地之后,后續的事情都會被扔去給管理民政的官吏。一座城池,只要軍事上打下來了,很快民政上就占住了。 除此之外,還有來自于普通百姓的敬重。 這是沈游十年如一日的宣傳,加上皂衣軍實打實為民謀福祉打下來的名聲。能當受人敬重的人,誰要當被人嫌棄害怕的軍匪? 受傷或戰死還有不菲的撫恤,死后能入武英殿,得享百姓香火供奉。 面子里子都占了,身前身后名都有了。哪個傻子想走? 沈游看的很清楚,以唐志學和曾英為首,與其說這幫人今日是抱怨和脅迫,倒不如說是試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