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頁
她淡淡道,“諸位許多都是川蜀當地人,異地為官的規矩也都是懂的。所以我希望諸位能夠跟著我離開川蜀,不在此地駐守”。 這也太直白了,只差說怕他們擁兵自重了。 “不可能!”,唐志學斬釘截鐵道,“我們反了佘崇明,就是因為佘崇明疑心病太重,處處疑心我等。原本以為皂衣軍不至于這么做” 他陰陽怪氣道,“萬萬沒料到,天下烏鴉一般黑??!” “你什么意思?!” 耿天工暴喝一聲,右手已經握上了腰間佩刀。除了沈游、劉三俊、趙識三人,全場佩刀的將領幾乎都站起來了。 皂衣軍的官吏許多都有從軍的經驗,甚至就是由將領轉型,以至于他們習慣了佩刀。 此刻雙方對峙之下,人數對比頗為懸殊。十三個降將對上二十四個皂衣軍官吏加將領,過大的人數差距讓趙識臉色難看。 雙方俱橫眉怒目、持刀對峙,氣氛頗顯緊張。 “都坐下”,沈游淡淡道。 “先生”,耿天工喊了一聲,對上沈游堅持的目光,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放在刀柄上的手,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們呢?難道想站著說話嗎?”,沈游偏頭看向一動不動,還站著的唐志學等人。 唐志學冷笑道,“沈先生既然要我們坐下,我們又怎敢不聽命令!” 說完,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沈游倒也不惱,她只是暗想,這陰陽怪氣勁兒,趙識與唐志學同袍多年,竟然沒被他氣死! “今日所有人都在,那便一齊把話說開了”,沈游坐在椅子上平靜道,“諸位似乎對自己的去向不太滿意,既然如此,不知諸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看不滿意的不止是去向吧”,耿天工不屑的開口道。 他早就看這幫人不順眼了!吃空餉、喝兵血,打了勝仗就敢四處燒殺搶掠,這哪里是軍,分明是匪?! 沈游也沒攔著耿天工,反正今天這場會議的戲rou就是這個。 她說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這里,倒也算是個好地點,好時候。既然如此,便開誠布公吧,!諸位心里有不滿的,盡管說出來!” 這話一出,全場寂寂無聲,幾乎所有的皂衣軍人員,其眼神都放去了對面的降將身上。那些眼神里,玩味的、看熱鬧的、皺眉的……應有盡有。 唐志學其實脾氣不沖,事實上他是一個極其謹慎穩重的人,否則也不會被趙識委派,在宮變的那一夜,作為在北宮門接應的人。 可今日不同,他是要借著這場會議發難的,自然是“沖動”些好。 于是他氣沖沖的說道,“不滿,這不滿怕是三天三夜都倒不盡!” “那么具體的呢?” 沈游平靜問道,“請具體的說出來,能解決的解決,能協商的協商。實在解決不了也協商不了的……” 沈游沒有再說下去,任誰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要是解決、協商都不行,那就一拍兩散。 沈游懷揣著一種極其誠懇的態度,試圖開誠布公地解決這件事,但很明顯,趙識等降將根本不相信。 這種推心置腹的談話方式,只會讓這些降將們以為沈游在釣魚。 于是全場都很沉默,一時間,仿佛人人都沒長嘴。 沈游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了好幾遍。半晌,終于有人憋不住了。 降將曾英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他直接開口道,“這個……先生都這么說了,那俺就直說了!” “俺剛得了個大胖小子,正是要給他攢家業的時候,你們這也不讓拿,那也不讓拿,連搞點外快都要被軍紀司盯著,這還怎么弄!” 曾英豁出去了面皮,越說越來勁,“就、就那個城門稅,對對,你們倒是好心,說是替老百姓著想,把這稅給取消了!那咱們這外快從哪來?這打仗哪有不撈外快的?老子腦子提在褲腰帶上給你們賣命,你們連點錢都不舍得!” “還有,你們這軍紀管的也太嚴了,說不準燒殺擄掠俺也認了,俺也不是那愛殺人的??蛇@軍紀怎么屁大點事兒都管,連俺一天洗幾個澡,什么時候吃飯,去哪里撒尿你都管!” “還有,你們這個軍紀,怎么還管那個叫……打、打掃衛生。對,怎么還打發俺去掃地”,曾英罵罵咧咧,“俺是大丈夫,七尺男兒!怎么天天跟小娘們一樣到處掃地洗衣服!” 曾英罵罵咧咧、嘚啵嘚啵了一炷香,這才意猶未盡的抹抹嘴,往椅子背上一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沈游倒也平靜,畢竟她來川蜀,除了是為了做好先期的過渡、視察工作之外,更是因為她知道趙識的部下與皂衣軍勢必會有所沖突。 從前像吳綬這樣的降將,因為是被皂衣軍擊敗之后才投的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改變不了皂衣軍的規矩,就只能改變他自己。 而后來的吳繼綱等人,自身攜帶過來的士卒不多,資本不厚,又有吳綬從中轉圜,倒也沒鬧出什么大事來。 同為降將,趙識等人的情況卻截然不同。 一來他們沒有被皂衣軍擊敗過,只覺雙方是盟友,而不是上下級,心態上并未轉變,對于皂衣軍的嚴格管理,心里自然不爽。 二來這些人固然能征善戰,相當能打,但他們身上有著許多兵油子固有的氣息,行事風格與皂衣軍格格不入。令皂衣軍許多官吏將領都覺得,這幫人極招人厭。以至于短短半月,雙方摩擦不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