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58節
縫風的確不知道宮梧桐做了什么,但他知曉自己的情緒不對,像是被此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牽著心神跑,仿佛只要這人一句話或一個動作,自己就能暈暈乎乎地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越既望見自家師尊光明正大地用魅術勾人,眼睛都直了。 就在他皺眉擔憂的時候,卻見宮梧桐眸子一眨,曖昧挑著縫風下巴的玉簫陡然變成一把鋒利的玉劍,只差半寸就能割破面前人的脖子。 縫風還沉浸在宮梧桐那不自覺施展的魅術中,乍一被冰涼的劍鋒抵在脖頸,嚇得他瞳孔一縮,臉徹底白了。 他哆哆嗦嗦道:“客……客咳咳咳!” 見此人嚇得不住咳嗽,宮梧桐笑著用劍鋒緩緩在那蒼白的脖頸上動了動,劍刃和皮膚相蹭,發出一聲不易察覺的摩擦聲,聽得縫風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怕什么?”宮梧桐淡淡道,“只要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是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的?!?/br> 他的手極穩,削鐵如泥的劍刃在縫風脖頸上劃了半天,愣是沒有劃出一道傷痕來。 縫風眼眶發紅,眸里全是嚇出來的水霧,他強行忍住咳,省得咳嗽時沒忍住直接撞到那劍刃上自己把自己抹了脖子。 但即使被嚇成這樣,一開口說出的話卻還是:“不能說……” 宮梧桐也不生氣,認真地看著他:“你把自己的神魂縫在這具皮囊里了嗎?” 縫風渾身一僵。 這句話在縫風聽來簡直就是個死亡威脅,他卻還是如實搖頭:“并未?!?/br> “為何?”宮梧桐問。 縫風小聲道:“活著不好,我還想快點死呢……” 宮梧桐疑惑,既然活著不好,為何他要鉆研出想要將人的神魂留在皮囊中的逆天法子呢,這不是有悖嗎? 就在這時,越既望突然道:“師尊當心!” 下一瞬,地上一只紅繩纏成的小人不知為何猛地跳起來,原地化為一個別扭的人形,悄無聲息朝著宮梧桐的后背劈了下來。 宮梧桐看都沒看,眼神依然盯著縫風,果不其然也從此人的眼中瞧出來了對那會變成人的紅繩小人的恐懼和震驚。 看來這會動的玩意不是這個被嚇一下就能哭出來的慫包做出來的。 宮梧桐確認好后,眼睛眨也不眨地回頭一削,紅繩人安靜了一瞬,驟然爆出一股強大的靈力,緊綁在身體上的紅繩直接松松垮垮地漂浮在空中,像是被靜止了時間。 下一刻,越既望的劍當頭劈來,直接刺向紅繩圍繞在最重要的一團詭異靈力。 “別動!” 宮梧桐突然說,越既望來不及思考,立刻抽身后退,將即將刺在那團靈力上的劍尖強行收了回來,差點被反噬到。 宮梧桐面不改色地從儲物袋里拿出來一個用來涮越既望玩的竹筐,往那團靈力上一丟,那看著就像是普通竹筐的靈器上閃出一道白光,陡然變成一個琉璃碗,砰的一聲將那團靈力當頭罩下。 那團靈力拼命撲騰了半天都逃不了這個靈器,正在圍著碗沿打轉,看起來有些急切。 越既望目瞪口呆看著,好半天才喃喃道:“原來那玩意兒,真的能抓到東西?” 宮梧桐瞥了他一眼:“附在那麻雀靈獸上的靈力太弱,無法追蹤,這團倒是挺大,他大概是等不及了?!?/br> 宮梧桐將琉璃碗收回來,看到那團靈力正在不自覺地往一個方向跑去,應當就是這靈力的本體了。 縫風茫然看著,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宮梧桐趁他被嚇得迷迷瞪瞪時,試探他:“那人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叫李南枝吧?” 縫風一激靈,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宮梧桐:“……” 還真是好騙,那怪不得會被李南枝那個滿嘴花言巧語的人給騙得團團轉了。 第52章 不沾塵埃 宮梧桐勾唇一笑,將玉劍挽了個花化為玉簫,慢條斯理地淡淡道:“你替他縫過魂?” 縫風還暈暈乎乎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讓他知道了,好半天才干巴巴道:“應該縫過吧,還、還是沒縫過呢……我、我不記得了?!?/br> 宮梧桐沒在意他那一戳就破的謊言,走到桌案旁隨意坐下,翹著腿一副大爺樣,揚了揚下巴:“你既然見過他,那他道侶是怎么死的,他又是怎么死的,告訴我?!?/br> 縫風抿著唇,他怕宮梧桐再套他的話,一句話也不說,垂著頭一副喪氣委屈的樣子。 宮梧桐見他一副滿不配合的模樣,“嘖”了一聲,道:“我既然知曉他的名字,自然是認識他的,你瞞都瞞不住了,說多說少有什么區別嗎?” 縫風搖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就不想和他說話。 宮梧桐見問不出來什么,有些不耐煩地道:“抬起頭來,看我?!?/br> 縫風抬頭,只是一眼,那視線立刻墜入了宮梧桐那仿佛桐花似的眸子里。 宮梧桐雙瞳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唇角輕輕勾起,仿佛一只勾人的妖精直勾勾望入縫風的眼睛中,聲音也放得輕柔。 “你怎么不想和我說話呀?” 越既望一見宮梧桐竟然又在此人身上放了魅術,有些迷??粗?。 他不太懂為什么師尊要接連在縫風身上用這種沒什么用的術,這種小術法的效用不就是能讓人暈一下然后立刻清醒過來嗎? 只是下一瞬,出乎意料的是,縫風一直躲閃怯懦的眼神倏地一變,像是看到了摯愛之人似的,直直盯著宮梧桐,那眸中全是熱切的愛意。 越既望一愣。 宮梧桐這次的魅術用了十成十的靈力,只是個凡人的縫風根本阻擋不了,一眼就能將他魅惑住。 他笑了笑,朝縫風一勾手指,吐氣如蘭:“過來啊?!?/br> 縫風眼神發怔看著他,直直走過去。 宮梧桐眸子含著波光看著他,溫柔地道:“縫風,我是誰?” 縫風喃喃道:“玉奴?!?/br> 他仿佛用盡了極大的力氣才喊完這個名字,話音剛落,兩行淚簌簌直接從眼眸中滾了下來。 宮梧桐的魅術第一次成功,本來還想要趁機問出來李南枝的事,看到他的淚水倏地愣了一下,好一會才眉目柔和,連語調都故意變得又糯又軟:“是我啊?!?/br> 縫風滿臉淚痕,抬手想要觸碰他眼中的“玉奴”卻又不敢,他雙手都在劇烈發抖,呆呆看了半天,突然緩緩蹲下來,發出一聲帶著哽咽的哭腔。 宮梧桐從桌案上下來,斂著衣袍也蹲在地上,含笑看著他,道:“你在做什么呢?” 縫風低著頭,張大眼睛任由自己眼中的淚水一滴滴往下落,他哽咽道:“我在救你呢?!?/br> 宮梧桐引著他說了話,也不知他口中的“玉奴”會是什么性子說什么話,便待在原地一句不發,等著縫風自己開口。 縫風雖然沉浸在魅術中,卻根本不看宮梧桐,只知道落淚。 就連宮梧桐自己都不知道這魅術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縫風默默哭了一會,終于開口說話了:“可是我沒救到你?!?/br> 宮梧桐沒說話。 “明明只要一炷香的時間就好……”縫風抬起頭癡癡看著面前人,又哭又笑好像瘋子,“我已經學會了縫魂,可為什么……” “可我為什么還是沒救到你……” 那仙人說只要用一半的生命化為紅線將她的神魂固定在軀殼中,他們兩人就可以共生共死。 他以凡人之軀學會了縫魂,拿著那一堆紅線高高興興回到家中時,少女已經香消玉殞。 一半生機抽出來,變成了無主紅線。 他學會了那么逆天的法子,能將所有瀕死之人強行留在世間,但最想要留的人,早已離他而去。 若是命中注定她要死,為何又給他最后一絲希望。 天道命輪,難道就是愚弄凡人當樂趣嗎? 宮梧桐靜靜看著他,眸瞳里全是和宮確如出一轍的悲憫。 ——這是越既望第一次在他插科打諢放浪形骸的師尊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 宮梧桐的眼睛盯著縫風,清晰地看到他本該長命百歲的河流在不遠的將來戛然而止,那河流中夾雜著一根根紅繩相互交織,明明那么明艷又熱烈的顏色,象征的卻是絕望和死亡。 縫風拼命擦著眼淚,想要再看一眼他最愛的人,他嗚咽道:“我沒能救到你,對不起……” 他只知道將這句未來得及的道歉說給眼前的人聽,好像這樣就能減輕自己的愧疚和悔恨,讓他不再這么痛苦地活著。 宮梧桐輕輕抬起手在他亂糟糟的發頂拍了拍:“不是你的錯?!?/br> 縫風呆住,迷茫至極地看著他。 “生老病死是常事,并不是你的錯?!睂m梧桐沖他一笑,“喜歡‘我’嗎?” 縫風喃喃道:“喜歡?!?/br> “‘我’也喜歡你嗎?” “喜歡?!笨p風呆呆地說,“你說要和我成親的?!?/br> “這就對啦?!睂m梧桐說,“‘我’既然那么喜歡你,肯定不會怪你的,是不是?” 縫風茫然看著他。 宮梧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抬起手在這人眉心輕輕一點,將他中招的魅術清了個一干二凈,縫風捂著額頭,眸子一片混沌,看起來一時半會清醒不過來。 宮梧桐起身,朝越既望一勾手,兩人悄無聲息離開了這間鋪子。 直到走到了長街上,一直沒說話的越既望才開口道:“師尊,您剛才為什么不趁著那迷魂術有用,問他李南枝的事兒?” 宮梧桐瞥他一眼,心想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然收了這種冷酷無情不解風情的徒弟。 “既然都知道了李南枝身在何處,還問什么問?”宮梧桐不耐煩,直接將琉璃碗丟給越既望,“回去叫上你小師弟,一起去揍人?!?/br> 越既望還是不懂他師尊下“迷魂術”卻啥都沒問的事兒,正要再嘚啵嘚啵地問,宮梧桐冷冷回頭瞪了他一眼:“禁言?!?/br> 化神期威壓凌空而至,越既望直接閉上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宮梧桐這才滿意了。 那縫縫補補的鋪子中,縫風呆滯地在地上坐了許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捂著額頭茫然地回想起方才的事,因為他的姿勢,手腕上纏繞著一圈仿佛帶血似的繩子露出來。 “不是你的錯?!?/br> 縫風被只差一步就能救下心上人的悔恨給蒙住了那么多年,這句話好像將他從一場噩夢中驚醒,環顧周遭時,才發現那些痛苦和迷茫全是由他只差一步就能救下心上人的悔恨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