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59節
一片茫茫白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一身紅衣的少女沖他言笑晏晏,張開手在他面前羞澀轉了兩圈,害羞道:“我穿喜服……好看嗎?” 縫風記得當時看都看呆了的自己猛地回過神,比少女還羞赧地垂著頭,耳根好像要滴血,蚊子似的嗡嗡道:“好、好看的?!?/br> 少女笑了起來,快步奔向他,撲到了他懷里。 “好喜歡你?!?/br> 縫風以為那就是一生,直到病得躺在榻上起不來身的少女滿臉懨懨卻還強撐著對他笑,他才猛地驚覺。 原來一生也可以這么短。 縫風將最后一根用他生機做成的繩子解下來,呆呆看了許久才將繩子一圈圈纏好,放在了桌案下的匣子里。 *** 越既望被禁了半天的言,終于體會到了他秋卻蟬師叔有話不能說的憋屈痛苦。 宮梧桐搖著扇子回到了府宅,回去換了個衣裳的時間,解了禁的越既望已經嘚啵嘚啵把縫風的事兒和兩個師弟說了。 宮梧桐過去的時候,剛好聽到明修詣眉頭緊皺,神色認真地道:“……那不是魅術嗎,怎么是迷魂術?” “肯定是迷魂術!”越既望信誓旦旦,“師尊只是看他一眼,他立刻就暈了,還把師尊給認錯了,你說不是失了魂魄是什么?!” 睢相逢也點點頭:“是的吧……我看書上說,魅術是能讓人神魂顛倒,癡迷地愛上施術的人,師尊又不會魅術?!?/br> 明修詣:“對啊?!?/br> 宮梧桐:“……” 宮梧桐面無表情,心想誰說師尊不會魅術?! 師尊自幼都是拿魅魔最基礎的魅惑心決當成白開水來喝的好嗎?! 師尊要被氣死了,看到那三個徒弟還在左一句有一句嘲諷他不會魅術,作為有魅魔一半血脈的宮梧桐自覺收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將化神期的威壓傳音入密,灌入明修詣的耳朵中。 “明修詣,過來冒犯師尊?!?/br> 還在認真對師尊魅術評價的明修詣突然渾身一僵,竟然不受控制地隨著宮梧桐的話動了起來。 化神期的言出法隨,對元嬰期還是勉強有用的。 宮梧桐雙手環臂,冷冷一勾唇,等著明修詣對自己大逆不道。 誰知明修詣一咬牙竟然直接拔出了劍,悍然朝著宮梧桐的面門直直劈下,帶著十成十的殺意,嚇得明修詣臉都白了。 宮梧桐:“……” 不解風情的蠢貨,你的“冒犯”就是拿劍刺殺師尊?! 宮梧桐突然有了一個晚了四年的意識——他和三個徒兒對“大逆不道”的認知,好像有著根本上的區別。 因為這個區別,所以就算宮梧桐將自己脫光了,徒兒還會滿臉正色地說師尊天涼多穿衣。 宮梧桐突然大徹大悟。 這時,宮梧桐因壓制著修為基本修為沒什么精進,明修詣也終究是元嬰大圓滿,雖然有境界上的壓制,但已經不再像四年前那樣能夠徹底cao控他的神識身體了。 明修詣在劍尖朝向宮梧桐時幾乎用盡全力調動全身的靈力,轟然一聲靈力相沖的悶響,竟是在轉瞬就擺脫了宮梧桐的控制。 他本能地要將劍收回來,但此時劍尖已經指向宮梧桐的心口,這一瞬間明修詣心口狂跳,甚至都忘記了他師尊根本不會被他傷到,猛地使出全力將那沖勢不減的劍重重拍向一旁。 這是明修詣第一次主動讓賴以生存的劍脫手。 劍離手了后,明修詣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他撲過去的沖勢就猝不及防撞向宮梧桐。 宮梧桐本來等在原地沒有動,打算寸步不動就將明修詣揍一頓再說,只是沒想到明修詣竟然沒把劍刺來,反而是整個身體跌了過來。 宮梧桐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手揍,只是遲疑了一瞬,明修詣就狼狽撞了過來,連他自己帶著師尊一起都飛了出去,直接跌在一旁草叢里。 越既望、睢相逢:“?。?!” 明修詣沒這么狼狽過,撐著剛剛澆過水的地面起身時,就瞧見宮梧桐滿臉茫然躺在地上,好像被他撞懵了,墨發鋪在身下,那張昳麗至極的臉頰因為地上的水和泥濺起一點,帶著些臟污,猝不及防直直撞入明修詣的眼中。 只是一剎那,明修詣罕見地一呆,恍惚間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宮梧桐時的感覺。 如仙人似的,不沾絲毫塵埃。 明修詣怔然看了身下的宮梧桐許久,不知為何,那素白俊美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第53章 洪水猛獸 明修詣好像天生就對情愛一事少一根筋,他身為小圣尊的小徒兒身份尊貴,相貌又是一等一的俊美,這些年也總有不少女修向他示愛,但皆被他認認真真回絕了。 他年幼時只想修煉來回應父親的期待,長大后又因仇恨和幫助師尊而一心只朝著化神期上沖,他心無旁騖,就連師尊整日在他面前浪都奪不去他的半分心神。 明修詣滿腦子都是修煉,至始至終看宮梧桐的眼神也像是在看行走的心法秘籍庫,恨不得一天十二時辰都粘在師尊身邊練劍修煉。 除去在四年前瞧見宮梧桐時那驚為天人的一眼后,明修詣再也沒有將心神單純地放在宮梧桐那張臉上過。 ——這是第一次。 宮梧桐眉頭緊皺,大概嫌棄身上沾了臟東西,根本沒看到明修詣的臉色,沉著臉一腳將身上的人給踹開,冷冷道:“想挨揍嗎?!” 明修詣猛地回神,連忙手忙腳亂地站起來,紅著耳根低聲道:“師尊恕罪?!?/br> 宮梧桐正在拎著自己沾了泥水的衣袖滿臉不悅,他本就愛潔,這一天已經換了兩身衣裳了,這下被弄臟又得再換一身。 他瞪了明修詣一眼,氣得轉身就走,回去換衣服了。 宮梧桐怒氣沖沖地走后,明修詣在原地呆了半天,才神使鬼差地抬起手撫了一下自己臉頰上的泥水。 越既望和睢相逢急忙跑了過來,將明修詣圍在中間。 大師兄也不嫌臟地一把攬住滿身都是水的明修詣,滿臉都是敬佩:“你怎么二話不說就拔劍砍師尊?怎么,你難道還想對師尊大逆不道嗎?” 明修詣臉上的紅暈褪去,他搖頭:“我沒有?!?/br> “嘖嘖嘖?!痹郊韧静恍?,“你那一劍我可瞧出來了,在平日里斬殺妖魔的時候都沒那么大力道?!?/br> 明修詣也不好說是師尊腦子又抽風突然讓自己冒犯他,只好閉嘴沒吭聲。 睢相逢在一旁默默聽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直到一堆廢話說完,他才幽幽道:“之之,剛才你臉紅什么?” 明修詣一怔,愕然抬頭看他。 睢相逢神色古怪至極:“雖說方才那只是意外,但你那神情……活像是個登徒子,你自己可察覺出來了?” 越既望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墻頭草似的指著明修詣怒罵道:“放肆!你竟敢調戲師尊?!” 明修詣怔了半晌,臉色漸漸蒼白,他猛地記起來宮梧桐識海中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當即倒吸了好幾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沒有!” 他第一反應就是否認,但仔細回想起方才他將渾身臟污的師尊按在地上,對上那張強勢昳麗卻又罕見脆弱的漂亮臉蛋上時,心尖產生的那一瞬間的悸動卻是真的。 宮梧桐是個三界罕見的美人,更何況因那半身魔骨,舉手投足皆是魅惑勾人,好在他身份尊貴,這些年除了那個早已死了八百年的江巳,還無人敢對他產生其他的齷齪心思——每當說起這個,宮梧桐就恨不得自己沒有「小圣尊」這個身份,這樣就能享受無數人追著他跑的快樂了。 明修詣眸子呆滯,好一會才拂開還在追著他喋喋不休問的師兄們,暈暈乎乎地離開了此處,他受的刺激太大,打算一個人冷靜冷靜。 宮梧桐捯飭完自己后,眼看著天都黑了,猶豫再三便決定明日一早再啟程前去找李南枝,反正人都在那,跑也跑不掉。 宮梧桐因潔癥,錯過了明修詣難得一見的臉紅,氣咻咻地又找霜下客訴了一頓的苦,霜下客嘚啵嘚啵安撫了他一通,送走小圣尊后立刻唰唰唰記下來這一段,打算之后出個以風情萬種的師尊和一根筋光風霽月的徒兒之間的愛恨情仇。 甚好甚好。 宮梧桐還不知道一直看戲的自己被人當成戲看了,他孤身坐在窗欞旁的軟榻上看了好幾本薔薇紋的話本,看得內心沸騰,身體卻如老僧入定,毫無世俗欲望。 外面的窗戶被輕輕敲打兩聲,輕柔得好像是雨聲。 宮梧桐面無表情地從滿頁都是“啊不要太深了”的釋放天性的話本里抬起頭來,正要去關窗,一抬手就和外面一人大眼瞪小眼。 ——縫風蹲在窗戶下面,腦袋上還插著幾根草,滿臉寫著迷茫和無辜。 宮梧桐方才太過沉迷話本,加上縫風又是個毫無靈力的凡人,竟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 縫風見宮梧桐面無表情看自己,干笑一聲,朝他打招呼:“仙君,晚好啊?!?/br> 宮梧桐拎著他的領子直接將他拎到了自己的房里。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宮梧桐問。 縫風暈頭轉向了幾步才站穩,訥訥地攪著手,小聲道:“我是循著你道侶身上的紅繩過來的,可是好奇怪啊,我明明沒在他身上下過……是怎么回事呢?” 他說話慢吞吞的,好像真的很費解這個問題。 宮梧桐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口中的“道侶”是越既望,他啼笑皆非:“他不是我的道侶,他是我徒弟?!?/br> “哦?!笨p風見怪不怪了,“我見過好多師徒道侶呢,不必掩藏?!?/br> 宮梧桐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心想那不是掩藏,真的不是。 “你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縫風歪頭想了想,認真看著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李南枝的事嗎,我可以告訴你?!?/br> 宮梧桐挑眉:“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說?” 縫風看了他一眼,突然臉頰紅紅地垂下腦袋,不自然地道:“你……你若是想知道,我就告訴你?!?/br> 若是方才平時,瞧見有人對他這么羞澀,還說出這么曖昧的話,宮梧桐早就想入非非了,但對著縫風他卻只是滿臉冷漠:“哦,我的榮幸?!?/br> 隔壁一墻之隔的偏院,明修詣打坐冥想,神識沉入內府中圍著寒冰靈種修煉。 有雪白的靈力圍繞著他的神識轉來轉去,仿佛是冰雪相撞的聲音,根本聽不清楚。 明修詣像往常一樣,原本根本沒有在意,但那聲音不知為何卻越來越大,直到最后竟然連成了一個熟悉的人聲,在他耳畔低聲喃喃。 “修魔吧……” “只要給我魔息,我就能讓你擁有想要的一切?!?/br> “明修詣……” 明修詣眉頭越來越皺,最后想要將神識抽出來,卻像是蝴蝶落在了蛛網上一樣,再多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內室中,以他為中心,寒霜緩緩蔓延開來,一點點將周遭全都蒙上一層晶瑩的冰霜。 幾乎被凍成冰雕的明修詣眉頭緊皺,羽睫顫抖著像是拼命掙扎著想要清醒。 很快,元嬰大圓滿的修為讓他飛快脫離寒冰靈種的控制,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喉中涌上一股血腥氣,險些讓他一口血吐出來。 明修詣瞳孔劇烈顫抖著,艱難喘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