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沒媽的孩子
由于場面混亂,所以根本沒幾個人注意到二舅母失語了這件事情。 大舅母從里屋給我和花小東一人拿了一件粗白布長袍,說:“小西,小東,你們穿上孝袍子,跟著你大舅跪在那邊?!?/br> 我和花小東接過袍子,左瞧瞧右瞧瞧,不知道怎么穿上去。 大舅母嘖了一聲,給我倆穿戴好,“子女孝衣不縫底襟,腰間系上麻繩或麻縷,這就是披麻戴孝。你們花氏家族怎么說也是干白事的專家,你倆連這個也不懂?” “哎呦,要不怎么說mama死的早呀,這孩子教育很成問題?!倍四覆恢朗裁磿r候居然可以說話了,還幸災樂禍的站在我們身邊說著風涼話。 “二舅母你嗓子好了?”花小東笑嘻嘻的問。 我瞬間明白,剛才讓她失語的不是帝南述,而是花小東。 怪不得帝南述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他和曦月現在完全是兩個旁觀者,就和一般的賓客一樣,站在一邊,靜靜的等著。 我和花小東跪了下去,花小東表示無感,因為他從來都沒見過姥爺。 但我不一樣,看著姥爺的照片,既熟悉又有些陌生,姥爺笑盈盈的望著我,就像小時候,隨時隨地,他都會盡他所能的保護我。 吃飯的時候,他就把我放在他身邊。夏天頂著高溫他拖著我騎脖頸;冬天冒著嚴寒,他帶著我打冰出溜滑。 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這個詞“打出溜滑”,這絕對是東北冬天特有的一項戶外運動,更是孩子們最熱衷的游戲。 十歲上下,有一次無意中我從大舅母醋溜溜的口中得知,在胡氏家族的三個孩子里,姥爺最愛的是我的mama,但我mama去世的早,所以他愛屋及烏,對我倍加珍惜。 想到這些生活的過往,我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這世界上我唯一的姥爺,那個處處護著我的老頭,走了…… 大舅母見我哭了,嘴角不禁微微抽動了兩下。 我知道她以為我在演戲了,畢竟我們有八年的時間沒回來,對家里的情況一無所知。 但誰也無法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給我姥爺主持白事的是位陰陽先生,他應該是我爸帶來的,因為這個陰陽先生和我家冥品店有合作,需要的時候就給他打電話。 “孝子賢孫隊伍請起立!”陰陽先生大喊一聲。 我們一行人等紛紛起身,我姥爺今年已經九十歲高齡,所以說算是喜喪,落淚的人也不多。 我們站在外側的人,每人被大舅和二舅給塞了一疊的紙錢,讓我們一會兒聽指揮,就撒。 我爸站在我前面,回頭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囑咐道:“待會兒多撒點,最后別剩在手里!” 我點了點頭。 花小東一邊玩,一邊走在隊伍里,晃晃悠悠嘴里還哼著歌。 “閉上嘴!”我低喝一聲。 他瞥了我一眼,“花小西,傻豬!” “你誰說呢?”我氣得瞪圓了眼睛。 “隊伍里肅靜!”陰陽先生大喊一聲。 所有人都回頭看著我和花小東,尤其是大舅母和二舅母的眼神,似乎再一次肯定,沒媽的孩子確實缺少教育。 我爸則是狠狠的瞪了我和花小東一眼。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花小東還是厚臉厚皮的吊兒郎當的走在隊伍里。 到了村口,陰陽先生一聲令下,送葬隊伍就開始撒紙錢。 我按照我爸的指示,盡量多撒,一口氣撒了一半出去。 花小東捂住嘴嘲笑我,“傻豬,一會兒還要經過十多個撒紙錢的地方呢,我看你用啥撒……” “用你撒!”我氣得鼻子都要歪掉了。 接下來,真的被花小東的烏鴉嘴給說中了,途徑十字路口、河沿、橋梁、井臺、祠廟、城門時,均要揚紙錢。 農村的講究很多,出殯行列包括響器、松活、紙活、花圈、挽聯、執事、僧道、孝屬、執紼親友、靈棺以及送殯的車轎。 道士們給姥爺誦經,為使他早脫幽冥之苦。 “花小西,你手里的紙錢都撒完了?”花小東笑問道。 我略微輕松了些許,伸手拉了拉頭上的孝帽,“完美完成任務?!?/br> “咱倆去那兒看一眼,怎么樣?” 花小東指著不遠處的一口井說。 我抬頭一看,那口荒涼的井口周圍居然套了一個花圈,看起來很奇怪。 “不行,我們這邊還沒結束呢,還是別過去了?!蔽易柚顾?。 花小東哪肯聽我的勸告,脫韁野馬一樣,脫離了隊伍,一溜煙的跑過去一探究竟。 我慌了,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來,這小子別再搞出岔子來。 “叔,我們去去就回?!蔽腋野执蛄藗€招呼。 我爸這時候忙著和陰陽先生一起張羅相關事宜,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我說的話。 等我走到井邊,花小東早就往里面看過了。 “里面有什么?”我試探著問道。 花小東一臉嚴肅,道:“有個死人!” 我心下一慌,忙不迭的快走了兩步,探頭往井里面張望了一下。 深井黑森森的,好像有水,又好像沒有…… 花小東在一旁咯咯笑了起來,就好像jian計得逞了一般。 賊眉鼠眼的盯著我,道:“傻豬!” “白癡!”我回罵了一句。 正在這個時候,站在我們附近觀看送葬的兩個大嬸正對著我們家議論紛紛。 “聽說那老爺子死了兩個月才被兒子發現?!?/br> “我也聽說了,尸體好像被自家的狗給啃了?!?/br> “據說好像老爺子要續弦,兒女不同意,這才鬧僵了?!?/br> “那當然不能同意,那女的才十八歲啊……” “女的是咱們村的嗎?” …… 我瞬間瞳孔放大,和花小東對視了一眼,姥爺的死,竟是如此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