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靖睿起身提筆蘸了墨,開門見山的,道:“沒什么大事,就是聽說王妃你好像不會寫字,本王想驗驗真偽?!?/br> “……” 靖睿笑瞇瞇的道:“你怎么不說話?難道真的不會?女子無才便是德,看來你們藍家很注意積攢你的德行?!?/br> 佑晴心中打退堂鼓,但表面上鎮定的道:“殿下,既然您并不打算與臣妾親近,何必關心臣妾是否會寫字?” 靖睿撇撇嘴,似在認真思慮,然后坐回椅子上,杵著下巴笑道:“本王就是在這深冬,覺得無聊,想看看你出丑罷了??闯笕耸欠N樂趣,看丑人寫丑字更是樂事一件了?!? br> 一旁的太監順恩,聽了這話,立即隱隱的露出一種牙齒作痛的表情,無奈又同情的看了眼娘娘。 “……” 靖睿親自同金獅鎮紙為她把宣紙壓上:“請罷?!?/br> 佑晴此刻只想周侍郎附體,立即暈厥不省人事。靖睿見她遲遲不動,便呵呵取笑道:“不是吧。不是說藍家兩個女兒,才貌雙全嗎?‘貌’不濟,‘才’不通,你們家還真敢吹牛皮?!?/br> “……”佑晴心說,不如真的裝暈吧,俗話說的好,雙眼一翻,世界無我無關。 靖睿仍覺得不可思議:“就是窮秀才的女兒也能寫上兩筆,怎么你偏偏不會?最初有人向本王稟告的時候,本王還不信,那人拍著胸脯保證,本王才半信半疑,卻不想是真的。哈哈,藍佑晴,真有你的!就你這樣的人,也好意思來這做王妃,本王要是你,就在路邊尋個水洼溺死了!” 任爾東南西北風,隨便說罷。佑晴只擔心他戳穿自己的身份,可轉念一想,他絕不會想到魂穿哪里去,便淡定了。 等宋靖睿說完,她輕聲嘆道:“如果殿下嘗過病痛的折磨,知曉那種忘記一切的痛苦的力不從心的痛苦,您就不會這么取笑臣妾了。臣妾在大病初愈那段日子,形同癡兒,連下床走路都要人攙扶。臣妾現在每日刻苦閱讀,并非是從書中尋找樂趣,而是想幫助臣妾記起這些字都代表什么意思。當然,如果臣妾的愚笨能給您在冬日里增添一絲歡笑,實乃是臣妾的榮幸。殿下,若無其他事,請容許臣妾告辭?!闭f完,悠遠綿長的又嘆了一聲,然后不等宋靖睿許可,低著頭邁著小步退了出去。 她要盡量讓自己的背影充滿了‘無奈’的哀怨。 宋靖睿待她出了門,郁悶一下將筆往桌上一擲:“無趣!”對順恩旁邊的另一個太監道:“下次尋點有意思的消息來!王妃生過重病,你不知道嗎?!” 順恩低垂眼眸,心里嘀咕,也不知是誰一早聽說這個消息,興奮的不能自己,急忙吩咐人去存心殿叫娘娘過來的。 — 話說佑晴被戳穿不會寫字后,她一直處于高度警備狀態,因為很顯然這殿內有人窺探了她的秘密,并告訴了宋靖睿。 身邊有個時刻監視自己的細作,任誰也受不了??蛇@殿內伺候的宮婢這么多,她一時也拿不準是哪個告的秘。 就在這看誰都像特務 的詭異氣氛中,她又被宋靖睿給傳喚過去了。 這一次的見面地點是承運殿。 短時間內見自己兩面,這不是個好兆頭。 承運殿地勢較高,正值傍晚,彩云飄在殿外,仿佛伸手就可以將它們引進來。彩霞斑斕,映的承運殿一片霞紅。 她進到殿內,就見靖睿歪在寶座上,雙目迷離,雙頰潮紅,似是沒睡醒一般。這時順恩低聲告訴她:“殿下,飲酒了,還未醒?!?/br> 宋靖睿見她來了,卻登時來了精神,道:“王妃,本王給你看樣東西!” “……”她真的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要微笑:“不知殿下要為臣妾展示何物?” “好了,叫她們進來吧?!?/br> 早就準備好的樂坊樂工唱和:“奏樂起舞?!?/br> 入殿來的是十來個戴著繡花卷邊虛帽的妙齡女子,帽子上綴著珍珠和金鈴。身穿薄透的紫羅衫,纖腰窄袖,衣服上綴著銀制的花鈿,腳穿錦靴。 踩著鼓聲的節奏翩翩起舞,金鈴丁丁,錦靴沙沙,輕盈飄逸而又鏗鏘有力。 琴聲,鼓聲漸起。少卿合二為一,鏘鏘然,直擊人心。 待舞畢。靖睿揚起臉,繃著嘴角,帶著幾分得意的對佑晴道:“這是二哥送本王的禮物!十二個異域歌姬!” 正好是一打,還真是組團來的。 佑晴微笑:“果然各個絕色,恭喜殿下,收得這等好禮?!?/br> 靖睿像一只醉酒的狐貍,瞇著眼,朝佑晴笑道:“你替本王從她們中間選一個,今夜侍寢?!?/br> “是,殿下?!庇忧绶磻獦O快,指著前排中間那個女子,道:“就她吧,自她們一進來,臣妾就注意到此女最美?!?/br> 靖睿:“……”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網絡有點問題,更晚了。 ☆、一周目(6) 自從和她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從她嘴里吐出的言語就沒遂過他的心思。開始他還想不明白,她明明每句話都順著自己,為什么自己心里還不夠順暢。經過這件事,他終于懂了,關鍵在她高高在上的無所謂的態度。 真像她新婚之夜說的‘任爾東南西北風’。 她好像還真是,有吃有喝萬事足,似乎只要日常生活得到滿足,其余的統統無法對她造成影響。尤其眼前這件事,她的反應不是他想要的。 靖睿涌起一股悶氣,可無法發作,只憋在心中,厭惡的瞄了眼佑晴:“本王怎么不覺得她漂亮?你看她的樣子,這里就屬她臉上rou多!故意挑個肥子給本王,你也真有心!” 她冤枉。那女子是有點嬰兒肥不假,但五官無可挑剔,氣質純潔,她還以為宋靖睿討厭她這樣的庸脂俗粉,必然喜歡這清清純純的空谷幽蘭的調調。 當然,也有可能他心中喜歡,但為了和她較勁,故意說不喜歡。 “……”低頭想想,好像又不大可能。他何必為了跟自己抬杠,委屈他自己。自己哪有那么大的能量,想必是真的不喜歡。佑晴便略帶歉意的笑道:“臣妾就是這般眼光,挑的不合殿下的心意,殿下莫怪。不如殿下您叫她們上前幾步,親自過目,見哪個合心意,今夜便留下來?!?/br> 靖?;謴土四歉蓖媸啦还У臉幼?,懶洋洋的掃了眼下面的歌姬,道:“本王喜歡體態輕盈的女子??墒沁@些女子一眼掃去都一個樣,也不知那個腰最細,身子最軟,最纖美?!?/br> 難道要人家脫衣給你看?佑晴不禁皺眉,心道,要是那樣做,你也太無藥可救了。 這時就聽宋靖睿吩咐道:“順恩,你去叫人搬幾袋白米來?!?/br> 順恩生的細眉細眼,此時竟把瞇縫眼一睜。心道王爺,您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他把拂塵往胳膊上一搭,道:“是,殿下?!?/br>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王爺意欲何為。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這位爺又要鬧騰了。王府原本的侍從對這樣奇怪的吩咐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那十二個異地來的歌姬,早聽過昭王的秉性,此時又見他行為詭異,不免心中擔心起來。 佑晴作為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恪守圍觀群眾該有的態度,不發表任何評論。這時她就見宋靖睿斜靠在座位上,朝伺候的婢女勾了勾手指,那婢女垂首彎腰,小步上前,聽宋靖睿說了什么,然后便為他將背后靠著的 圓繡墊抬了抬,做完這些,重新后退。 佑晴目瞪口呆,驚詫極了。 這人得懶到什么地步啊,連調整□后的靠墊都要宮婢伺候。 不,這不是宋靖睿一個人的問題。這是王侯貴族的通病,她記得在哪看過,說末代皇帝連衣裳都不會穿。她不禁向靖睿投去了懷疑的目光,不知這廝會不會穿衣裳。 王爺這類生物是很奇妙的,大多數一出生就注定今生不需要有任何奮斗了。一般的勛貴之家,還要挖空心思聯姻、斗爭來保住目前的地位。而王爺們恰恰相反,碌碌無為才能保住一生榮華,而有進取心,想進步,謀求個人事業發展的,必然被自己的父親或者兄長狠狠的收拾。 都是親王爵位了,這輩子再進步,難道還想做皇帝嗎? 所以作為昭親王,他的人生就剩下吃喝玩樂,混吃等死了。 而這時,順恩吩咐下去的護衛扛了米袋進殿。靖睿指著殿中央,道:“鋪在地上,弄成一條窄道的樣子?!?/br> 嘩啦啦一陣亂響,侍衛們按照王爺的吩咐往地上鋪米,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雪白刺目的大米鋪就的道路。而這時靖睿換了個姿勢,一手拿酒杯,一手則搭在膝蓋上,笑道:“順恩,讓她們挨個上去走,記下誰的足跡最淺?!?/br> 佑晴看著煞有介事,忙忙碌碌的宮婢和暗暗提氣收腹,要去踩那大米做的道路的歌姬。她明白了,九殿下不是無聊,他簡直是窮極無聊。 歌姬當真以為足跡輕的有資格去侍寢,為了讓足跡變得淺一些,從而都盡量加快步子都道路上走過。靖??粗齻凊久颊J真,時而喜悅,時而黯然的表情,沒心沒肺的呵呵笑著。心情暢快了,他把注意力又放回佑晴身上,笑嘻嘻的道:“不如你也去走一走?若是你能取勝,本王就破一次例,晚上去看你?!?/br> 你可千萬別來。佑晴微笑道:“臣妾上去走,必然是足跡最深的那個?!?/br> “……”靖睿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br> 很快,順恩就將測量結果呈遞上來。出乎靖睿的意料,足跡最淺的那個歌姬,竟然是佑晴最開始指給他的那個。靖睿見了這結果,怒極,將酒盞丟在順恩身上:“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廢物!你瞧那個肥樣,能是最輕的?” 順恩道:“可從足跡深淺看,真是這樣?!本割E溃骸澳瞧渌说门殖墒裁礃幼?,她們以后每天只能吃 一餐?!闭f罷,從寶座上躍起,道:“去護衛中選人,本王要蹴鞠,兩個刻鐘后開始!”丟下這句話,黑著一張臉出了承運殿。順恩朝娘娘伏了伏身子,趕緊跟了上去。 — 酒足飯飽來一個午覺,生活如此美好。 當然,如果沒有宋靖睿不時打擾她一下就更美好了。自上次陪他觀賞歌舞后,兩人很許久未見。這一日,她剛午睡起來,就有宮婢來報,說殿下召她去承運殿。覓春問那宮婢,所為何事。那宮婢回答說不知。 佑晴便猜肯定又是沒事找事了。死冷寒天,他在屋外沒法玩,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室內活動中。 來到承運殿前,她發現今天和平日大有不同。大殿周圍的護衛較之平時,數量上多了不少。進了殿門,就見順恩帶了兩個小內侍迎了上來,他低聲道:“娘娘,郕王來了,正在殿內和王爺說話。郕王是德妃之子,您進去后,行個家禮就行了?!?/br> 郕王母親是妃位,昭王母親居后位。雖都是親王,兩人地位上也稍微差上了那么一點。 對方善意示好,她就接下這個好意,對順恩笑道:“謝公公提點?!表樁髅Φ溃骸罢凵放??!眱扇苏f話間,佑晴已到了內室門口,看到里面坐了一位羅漢神般魁梧的男子,三十多歲,濃眉星目,高鼻薄唇,一身的成熟英武氣,襯托的一旁的靖睿像個稚氣未脫的青蔥少年。 郕王見佑晴進了門,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佑晴則上前一步,福了一禮道:“見過郕王殿下?!编J空扶一把,道:“弟妹不必多禮?!敝?,佑晴坐到靖睿身邊的椅子上,袖手而坐,聽郕王和自己的丈夫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佑晴記得本朝邊境有幾位帶兵的王爺,好像這郕王就是其中之一。一般的王府配置九千到一萬人左右的護衛,這位郕王爺手中的兵丁數量是這個的十倍,至于他的封地,比昭王封地還往北,準確的說,在昭王頭頂上。 佑晴懷疑宋靖睿叫她來就是為了給郕王露一下臉,表示下他今年娶了老婆的。 在她給郕王見了禮,又坐了一會后,宋靖睿就對她說:“本王與二哥還有話,您先回避一下?!?/br> 等佑晴走了,郕王對靖睿笑道:“上次我派人送你的那幾個歌姬,還能解悶嗎?”靖睿意興闌珊的道:“對了,提起這個,我還要謝謝二哥你,她們的確不錯,挺能消磨時間的?!编J王見他這副睡不醒的樣子,就知 道他內心不滿意,便哈哈一笑,道:“別安慰你哥我了,就知道入不了你的眼,所以我這次有備而來。來人,讓懷蕊和懷萍進來!” 宋靖睿見自己這位哥哥又要送女人給自己,挑了挑眉毛,靜觀其變。很快,就見兩個妙齡女子走了進來,只是其中一人穿著坦胸露乳的薄衫,另一個則穿著男裝,夾著一把木琴,做書生扮相。 靖睿露出狐疑的目光。這時郕王解釋道:“她們表演的是宮內流行的秘戲,我這次入宮所見的?!本割沃掳?,淡淡的道:“咱們走了之后,宮中流行的東西就越來越叫人摸不著頭腦了,還興起了女扮男裝?!?/br> 郕王笑:“你且看?!币粨]手:“開始吧?!?/br> 話音一落,那男裝麗人席地而坐,玉手輕撫琴弦,便有纏綿頹靡的音色緩緩流淌而出,徐緩綿延直入人心。而那女子則衣袖一甩,翩躚起舞,舞姿婉轉卓約,輕盈曼妙,腰身舒緩柔婉。以袖半遮粉面,盈盈媚笑,勾纏住靖睿的視線,讓他的目光隨她的移動而移動。 女子舞到撫琴的‘男子’身邊,或附耳低喃或攬肩輕撫,手亦探進衣內索取摩梭。而‘男子’漸漸把持不住,琴聲漸亂,但音色卻更撩人心,惹的內心如螞蟻啃噬般麻癢?!凶印粑鼭u漸急促,而那女子則似蛇般的纏上那‘男子’背脊,舔著他的耳朵,吻著他的臉,慢慢繞到他正面,坐到他腿上,明眸瞇起,微抿雙唇,從鼻腔中低隨著身子微微浮動,吟出忽高忽低的聲音,嚶嚶嚀嚀,yin靡不堪。 宋靖睿這會才明白,她們在表演什么。他趕緊換了一個坐姿,把衣擺撩了撩,遮擋尷尬:“原來這就是秘戲?好了,還有多長?” 郕王道:“這才是第一幕觀音坐蓮,還有三十五幕?!本割K嘴:“虧他們能想得出,今天就先到這吧?!编J王道:“她們兩個精于此道,一定能讓九弟錦被紅浪中盡情盡興?!?/br> 靖睿哼笑道:“二哥這話說的,好像我不曾盡興似的。不過,這份禮我喜歡,笑納了?!?/br> — 晚上靖睿來的時候,她都睡了一覺了,在被窩里被人叫醒后,得到一個雷劈般的消息——王爺要來過夜。她眨了眨眼睛,差點捏自己一把確定是不是睡糊涂了給聽錯了。 待披了件衣裳,下床相迎,看到肩膀上還浮著雪粒子的宋靖睿,她終于確定這是真的。 靖睿一邊由宮婢給自己脫衣裳,一邊對佑晴沒好氣 的道:“郕王從南京回封地路過這里,今夜住在王府,明日才走。本王當著外人的面還得跟你裝做情投意合,今晚上才來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