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江傾眉間戾氣未化,沒搭理對方。 馮勇大笑:“到底怎么回事?和弟妹高高興興出門,回來喪著個臉,和移民局的人都懟上了,對方招惹你了?” 馮勇拉著他坐下,狗rou店的老板和他們相熟,熱絡無比的招呼,哥長哥短。 馮勇一揮手:“上點狗rou,給我弟弟補補?!?/br> 江傾這時冷笑連連,“嫌火氣不夠大?” “弟妹給你瀉呢,不怕?!瘪T勇招呼:“就來三斤?!?/br> “不用?!痹俅尉芙^,他仰頭出了一口長氣,接著,摸索衣襟,那上面扣子在按摩店門前被拽的只剩下三兩顆,顧上顧不得下。 江傾一一扣好,劍眉深擰,“我得回了?!?/br> “你沒說為什么抄他們老家?!?/br> “這幫狗cao的,借檢查名義亂摸?!?/br> “摸誰?” “摸我?!彼σ宦?,眉目皆冷,“我真越來越佛系,換從前,打得對方親媽認不出?!?/br> 馮勇點頭,“今晚還好。只是親爸認不出?!?/br> 江傾笑笑。 搖搖頭,不由分說離去。 后面桌子上,紀荷將菜單翻來覆去,仍然覺得食狗rou造孽,砰的一聲摔下,離開長凳,從自己身后的后門離去。 大街上,徹夜不眠般,來來往往都是熱鬧。 男人背影挺拔,行走于灰暗地帶,清晰又分明。 跟了一小節路,男人背影倏地停下,迅速扭頭。 紀荷看到他吃驚的眼神,半晌,男人走過來。 俊臉掛著不可思議的笑,“怎么出來了?” 紀荷不答,光看著他。 這是一個上坡的街面,兩人在路邊,旁邊是一家華人阿姨的燒烤攤,用一個小推車推著,幾張塑料桌椅上寥寥幾位食客。 煙熏火燎。 人間凡俗。 紀荷突然低問:“你是不是仗著我愛你,為所欲為?” “什么?”江傾皺起眉,十分詫異,不過一瞬后,眼底涌現狂喜,“你愛我?” 這是彼此分開三年后,紀荷第一次的我愛你。 她嘴里,這三個字惜字如金。 兩人性情迥異。 江傾能時時刻刻不分場合表達我愛你,可紀荷不會。 她的愛意從來都是戰戰兢兢、有所保留、考慮得失,她貧瘠,因而慎重。 “從我們認識以來,你是一位大少爺,我只是你家保姆的女兒,沒奢想過你,可你一直對我很好……”紀荷緩慢的說著,一瞬不瞬凝著他無聲嚴肅的臉龐。 “江傾,我明哲保身沒有不對,別怪我。你或許要說,我不夠愛你。對啊,我也覺得不夠愛你,可我把我有限的關于愛情的情感全部給了你,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再愛。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應該是一位不婚族,你打亂了我的計劃?,F在,我四面八方的都是你,你的一舉一動,好的壞的全部影響我……” “紀荷……”江傾眸光一亂,雙手扣住她肩,俯首仔細凝她,“你怎么了?” 紀荷試著掙開他,然而,顯而易見的徒勞。 干脆放棄掙扎。 夜空又飄下雨點,稀稀疏疏、漫不經心看著這場景。 江傾猛將她揉入懷中。 胸膛寬闊,仿佛遮擋了全部風雨,紀荷只感受到他心跳聲和熱燙的體溫。 除此之外,雨點似乎暫停。 然而她眼睛看出去的角度,街面的灰塵迅速被雨珠滾成球,一顆顆激烈從上坡滾下。 這座城,布滿灰色與鮮血。 人畜同命。一文不值。 “不管發生什么,你永遠有明哲保身余地……”他聲音歉疚,情感卻掙扎,由著胸膛激烈的起伏曲線釋放出來。 紀荷傷痛的閉上眼,唇瓣發抖,反復幾次都組織不了語言,最后只能斷斷續續,“……你……沒有……騙我吧……” 在此之前,紀荷認為和這男人之間再無嫌隙。 他生命鮮活的活下來,對她而言是天大恩賜,還有什么會動搖到對他的無限愛意和信任呢? 可今晚動搖了,天崩地裂般,痛不欲生。 “你千萬不要騙我……不要再騙我……”紀荷哽咽,“再一次走向你,我用完了余生的勇氣和誠意……過程艱難……不要讓我失望……” “你到底怎么了?”江傾的表情扭曲,恨不得在街頭撕開她的身體,看看那顆心跳動的方向,又是走向哪個偏激的角落。 像他“死而復生”的三個月前,她走向的那條萬劫不復之路…… 以為祛了疤痕他就不知道? 江傾覺得此時就好像受著凌遲,仍然強顏歡笑,寬慰她,不住安撫著掌下柔弱無骨的背,“別怕,我讓你失望又怎樣?你仍然可以離開。我說過,不一定非要得到你,之前,我這個前夫不是當得挺好?紀荷,不要小瞧我,就是現在,你覺得我煩、又讓你傷心了,我馬上就能走?!?/br> 他說著,將她放出自己的懷抱。 雨越下越密,旁邊攤子收了起來。 灰蒙蒙異國街頭,只有兩個人在掙扎。 江傾往后退,他原本站的就是下坡,這一退,視線開始和她齊平。 紀荷靜靜看著他,看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接著,他眼神似絕望,嘴角卻輕輕一提笑了一下,在她的無動于衷中,轉過身,影子在地表拉的修長與孤獨。 就這么一言不發的走遠。 走到街角那個十字路口,昏黃燈光目送,他背影雖然彎著,但一瞬間就能讓人感受到決然毅然。 他不是開玩笑。 紀荷嘴角扯了一下,眼底光死灰復燃,她其實早就了解這個男人,從十六歲相遇,他就是說一不二。 從來只有迫不得已,但沒有欺騙。 忽然覺得那段距離不算太遠。 紀荷唇瓣一動,低啞了聲“回來”…… 他等待過紅綠燈的僵硬背影,猛然蘇醒,從轉身到沖來兇悍抱住她、抬起她腿彎在異國雨夜街頭狂喜的吻她,只在眨眼之間。 激動的唇瓣,不知他的還是自己的,貼合在一起輾轉、熱息相交,分開時,不知何年何月。 紀荷低頭,他將她舉得高高的,居高臨下望進他眼底。 這男人眉眼間仍是傲,又啄上來的唇仿佛在說,沒的回頭了紀荷,最后一次了,沒的回頭。 眼眶倏地就發澀,接著淚水洶涌。 江傾嘗到了咸澀,貼上來的唇變成輕哄,像國內那夜的暴雨,他像英雄一樣出現,載走她和念念在公交站臺下狼狽的軀體,同時擄走她的心。 紀荷摟緊他脖頸,將自己一側臉頰深深靠進他肩頭,guntang熱淚肆無忌憚的頂著他頸窩流,多次難言,想告訴他自己這三年的苦悶與艱辛,到了唇畔,滾了幾滾,又全部煙消云散。 只剩哽咽,與明目張膽淚水。 讓他心疼,讓他難過。 “是喬景良嗎?”他輕喃問。 紀荷躲不過他的聰明,老實的一點頭,抽泣,“他是我爸爸……”確認,“親爸爸……” 只有親爸才會散盡私產給她做嫁妝。 只有親爸才會不顧生死將江傾平安送回她身邊。 “為什么騙我呢……”她不解,淚眼朦朧中全是那些年與對方的點點滴滴。 最深刻的是被喬開宇灌水泥那次,喬景良守在醫院,一夜白頭景象。 “江傾……為什么……你們給我的愛太沉重……讓我無法對其他人心動……也無法忘卻你們……”她想到喬景良離開前的那番話,哽咽著,“循序漸進,他教我循序漸進,可你們從來沒循序漸進的對我啊,三生有幸又三生不幸,如果有選擇,我選擇做個逃兵,沒有愛就沒有痛?!?/br> 他手掌挪到她背部輕拍,紀荷猛然就想起喬景良喜歡拍自己的手背,輕輕點點,帶著無聲深遠的愛意。 不由將江傾摟的更緊,大聲痛哭。 內心發問,明州市局的親緣鑒定被誰做了假? 前一次呢,她自己做的那一次又為什么出現錯誤? 喬景良,還有機會聽到她叫一聲爸爸嗎? 越想越傷心、絕望。 自己一定很奇怪。 她分神時這么想,幸好街頭無人,雨點陪伴,倒也沒丟大臉。 江傾一身的力量似生來就為這一夜,她縮在他胸前,像受委屈時的念念,久哄不止。 直到眼睛哭腫,抬眸看他時,模模糊糊。 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抱進了賓館。 床鋪柔軟,紀荷一扯他腕,啞聲:“留下來?!?/br> 房內燈光未明,只有玄關部分微亮。 窗外雨聲隆隆。 她一雙經淚水洗過的眼煥發新生,明亮、大膽、蠱惑。 幽昧光線中的男人甘之如飴,放棄去洗手間擰把熱毛巾的打算,俯身,柔情觸摸她的發。 眸光灼熱,背脊如浪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