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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也聽聞此事,與王妃嘀咕幾句邪術之類,便無下文了。他素來是個懶王,加之因算運道灰了心,封地的政事多半jiāo給了世子成玖,自個兒游山玩水逍遙自在,自是不管誰富了,誰又窮了。富戶納稅,窮漢接濟,稅銀不曾少,糧倉不曾多,也就罷了。 平王世子更是個懶人,便更不理了。只是與他一起賭錢逛楚館的幾家紈绔公子不到半年卻因此換了幾茬,著實讓人窩火。 報!報世子,司徒公子來不了了,司徒老爺換了夢,莫名其妙把所有的鋪子賣給旁人,帶著公子走了。小太監擦了擦滿頭的汗。 成玖微笑著輕搖山河扇,捏著的酒杯卻瞬間碎了。環顧四周,寂寥無一人。 東郡邊將章將軍有一女,閨名咸之,芳齡十五,素來傳聞美貌仙姿,見過的人無不愣神震驚,飄了手帕、摔了扇的算是正常反應。金烏太守之女,小書呆恒七八歲時曾見過章咸之一面,滿口念著:金屋可藏卿,芳糙可飾卿,朱唇不必點,蒹葭何須念。鳳鳴到殷商,鸞鳥雙周旋,心驚宜慢跳,寒冬似暖。復有萬古念,丹心竟又遲,一日忽聞說,此為章咸之?;瓴皇厣岬鼗氐阶詡€兒家中,嘟囔著便迷糊地發了熱,輾轉許久仍不好,有老人說怕是丟了魂,果真,竟抓了魂才好。自此,章咸之美名更是傳開了。 便是這樣的章咸之,及笄之年,將軍府的門檻顯見得換了幾十個,平王也含蓄地表達了要結兩姓之好的美好意愿,可是將軍卻始終緘默不肯。有得不到美人的世家子私下含恨道:這美人難道心這樣野,還真想去做個皇后嗎? 章咸之聽聞,回道:有何不可?才貌如斯,吾自己尚不忍糟蹋,又豈能便宜爾等庸俗無能之輩?咸之不止能做皇后,還可做元后。此生若非元后,必鎮守邊關,報國為民。 此語,不可謂不狂妄。平王聽聞此言,想起先前相士的話,復又想起太子人品,倒也覺得是有幾分實在的天作之合,便作罷了。只是章咸之美貌、才名、霸氣剛剛傳到陛下耳朵里,太子卻薨了。如此一來,章咸之反倒益發嫁不出去了。 可她不大擔心,章將軍亦不大擔心,父女倆安心守在東郡,翹首等著以文立國的東佾哪一日想不開拼了老命,空有一身好武藝的父女倆便好拋頭顱,灑熱血,誓死報國了。 故而,章咸之那番話的最終解釋,其實應是:我想當大昭第一個女將軍。 只是,東佾還沒來得及想不開,章咸之反倒先想不開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境十分真實。 夢中的她途中遇到一個快餓死的書生,給了那書生一塊餅,轉眼書生卻成了權傾朝野的右相。當朝本來已逝的太子詭異地未死,到她家來提親,她見他一眼,魂飛魄散,幾千萬只白鴿齊齊從胸懷中散出,轉眼,自己已經站在中宮殿中,昔日忍rǔ的太子成了天子。 皇帝陛下表面對她溫和甜蜜,十年專寵,心中卻冷淡無qíng,想要的只有父親手中的一道yīn兵令符。恰逢東佾出兵大昭,父親被任命為元帥,與東佾殊死抵抗,右相大人卻彈劾父親通敵賣國,意圖謀反?;实郾菹潞敛涣魆íng,下令滿門抄斬。父親血濺白旗,她親眼看著,尖叫出聲,昏死過去。醒來時,她已經身在冷宮,寒氣bī人。 再過十年,一個從未見過的小太監卻不知從何處拿出令牌,讓她喬裝成宮女,出了宮。她剛走到城門,喪鐘卻響起,原來是右相大人病逝了。 小太監說:右相大人當年,只能保您一人。如今,也只能保您一人。 她道他為了一飯之恩,小太監卻說,當年去提親的,除了太子,還有右相。 轉眼,皇帝陛下卻已追到,居高臨下,握著柄劍,抵在她的頸上。他問她令符在何處,章咸之淚如泉涌,心中五味雜陳,您究竟曾經喜歡過我嗎? 如若他曾喜歡過她,為了江山穩固,戰功彪炳的父親或許依她看來偶爾顯得盛氣凌人;可是,如若他只是口蜜腹劍,虛與委蛇,那她的父親憑什么要忍受搭上滿府六十三條人命的噩運? 不曾。一分一毫一刻一時都不曾?;实郾菹驴粗?,冷道,既然不肯說,那就把這個秘密變成沒有秘密。 鴛鴦共連理,結發為夫妻。 她想說,令符我早已給了你,可是,那劍尖漸漸穿透她的心臟,一切又歸于沉寂。她躺在虛茫一片的黑暗中,痛入骨髓,蜷縮成小小gān癟的一團,遠處走來一個huáng衣少女,看不清模樣,卻諷刺她道:這回,你可瞧清楚了?章咸之,你記住,他不喜歡你,一分一毫一刻一時也不曾喜歡過你。咸之,我將能借之物都借與你,你可能瞧得清晰? 章咸之呼痛,卻忽然睜開了眼,滿臉汗淚。她茫然看著閨閣之景,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是痛得哭都哭不出,握緊手,手背上的青筋bào了出來,轉身,金架上的鸚鵡卻搖頭晃腦地念著恒的詩:一日忽聞說,此為章咸之。 大丫鬟跑來,鶯聲燕語,軟玉溫香,娘子,有白衣少年來求親,稱自己為孤。 又有三兩不成器的小丫頭嬉笑低語:門外有個書生,中了暑,倒在了我們家前。 時間:齊明十一年六月初六丑時一刻。 地點:赤水源頭襄河一座破船塢上。 人物:四個沉睡書生,一個漁夫,外帶一個丑布偶。 事件:黑稠不見五指的河水中,有一樣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往上爬。爬著爬著,眼珠子掉了,爬著爬著,半截胳膊甩開了。它爬呀爬,爬呀爬,終于爬到了船頭,巍巍顫顫地站了起來,不小心被木檻絆了一跤,一個趔趄,胳膊又甩掉半只。腥臭味瞬間彌漫了整個船塢,書生們靠著書簍睡得很熟,此起彼伏地jiāo換空氣,懵然無知,有一個似乎還做了美夢,笑得臉都起了褶子。那東西摸黑拾到了眼睛和胳膊,又安了回去,而后使勁吸了一口氣,它似乎聞到了好聞的氣息,緩緩而僵硬地扭了扭腦袋,正對著月光的,是一張腐爛了一半的臉龐。這是一只水鬼,儼然上岸來拉人了。它躬下了身子,湊到一個眉目平凡的書生胸前,狠狠愉悅地吸了口氣,悄無聲息地咧開了腥臭烏黑的大嘴,哈喇子瞬間滴在了少年的布衣之上。那少年歪在一側,依舊沒有發現,千鈞一發之際,只見說時遲那時快,他背后靠著的幾乎變形的書簍里卻騰地蹦出來一個小東西,雙手叉腰,氣焰囂張,前空翻,后空翻,鯉魚打挺連環踢。 水鬼看愣了。小東西卻瞬間抓住了水鬼臉上的一塊爛ròu,打了個提溜,一個猛撲,水鬼未料到它有這樣的氣力,一個趔趄,撲通倒回了水里。 一聲巨響,這群差點做了水鬼的書生們終于有了些微知覺。年輕的船夫匆忙跑了進來,一一推醒眾人,道:了不得,公子們,快醒醒,水魑來抓替身了。 啥?啥玩意兒?船塢中間,唯一一個華服少年跳了起來,歇斯底里地尖叫,船家,你老母!不是說這條河最太平?! 與他相鄰的另一個滿身補丁的貧衣少年擦了擦口水,溫和道:怎見得就是水魑呢?水魑又是誰取的名,可是俗稱的水鬼?我只聽見了咕咚聲,若是取名,也該叫咕咚才是啊。再者,你這樣驚慌失措地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是水鬼,難不成這水鬼是船家養的?不然怎的它一來你就知曉了? 船家快哭了。他又去搖靠在船頭的一身黑衣的書生,可是書生卻遲遲不醒。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這人卻全無鼻息。船家三魂沒了七魄,號喪道:了不得了,這小公子果真被水魑勾了魂,如今船上死了人,可怎生是好? 船尾一直靠著書簍的扶蘇迷迷糊糊地伸手到背后簍中摸了一陣,卻瞬間坐起了身,腦子空白了一瞬,努力忍住一絲歡喜,沒有表qíng地瞪著船夫道:了不得了,我媳婦呢?誰偷了我的人?船家你偷人了! 船家聲淚俱下。 船頭,沒了呼吸的黑衣少年腳下的水面卻緩緩浮現出一個一身麻衣,梳著東倒西歪的包子頭的布偶。 本已在睡夢中悄無聲息死了的黑衣書生閉著目,卻伸出了蒼白嶙峋的手,伸入了冰冷的水中。 許久,黑衣書生睜開了眼,仿似久病的yīn冷面龐上掛了一絲不顯的諷刺,食指與中指捏起一個濕漉漉的丑娃娃,虛弱地問道:誰家的丑婦人不要了?莫要臟了一池水。 事件結果:扶蘇莫名其妙多了三個結義兄弟,一個姓章,一個姓huáng,一個姓嬴。 姓章的是個姑娘假扮的,生得千萬般美貌,瓢子卻跟成蕓一樣,粗魯bào躁,一手推倒一個成年壯漢,大家都看出她是個女的,卻老實地閉了嘴。 姓huáng的是個啰唆得沒了邊兒的少年,心眼多得像蜂窩,有些被害妄想癥。任何一件事讓他去想,他總能得出兩種結論:一是除了他的旁人都是壞人,二是所有人活著的主要目的就是陷害他。雖動不動就愛臉紅,但請相信,這只是天生的,與臉皮厚薄無關。 至于姓嬴的則是一身黑色長袍,連儒帽也是黑的,隨身背著藥爐,整天yīn森森病懨懨地靠在船頭,一副下一刻就要病死的模樣,對誰都沒好臉,與扶蘇的沒有表qíng雖無限近似實則大不相同,扶蘇的沒難度,這個難度大。 總結起來,章小公子是別人都不如他,huáng小公子是別人又欠了他,嬴小公子是別人別靠近他,扶蘇,扶蘇則是別人別發現他。 齊明十一年的六月初六,公子扶蘇覺得這一天是他自從認識了丑妖怪奚山君之后的那些窮日子中,最別致的一天。 特異美貌的章公子挺愛拍人肩,似乎是種與人見禮的方式。大半夜遭了水鬼之后,燭光dàng漾中,這個詭異的少年從船頭拍到了船尾,從左肩拍到了右膀。拍huáng公子的時候,他先是不敢置信,再萬種驚喜,拍嬴晏的時候,他一頭霧水外加肅然起敬,拍扶蘇的時候,他本來心不在焉,誰知拍完左肩,章小爺的臉比上好的絹紙都白,再拍右肩,踉蹌了好幾步,勉qiáng穩住腳步,掛了個極勉qiáng的笑臉道:弟聞聽各位公子皆yù往昌泓山求學,既然有緣聚于此處,日后又是同窗,不如以天地為敬,結為異姓兄弟吧。 來了,來了,終于來了。 另外三個少年都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他們基本可以確定眼前的美貌公子是個女人了,而且基本確認,自己可能被訛上了。 不怪少年們這么想。最近六十年來,不知從哪位姑娘帶出的風氣,女扮男裝上學還是挺流行的,爹娘送去的還都是一等的書院,就指著姑娘們自個兒爭氣,挑出個金guī婿來,把戶籍遷到大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