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625節
張斐道:“這個,嗯,怎么說了?!?/br> 司馬光瞧他欲言又止,稍一沉吟,立刻指著張斐道:“等會!你給老夫說清楚,你莫不是擔心老夫會輸給那王介甫?” 張斐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司馬學士跟王學士爭得上頭,撂攤子不干了?!?/br> “撂攤子?”司馬光吹胡子瞪眼道:“老夫是這種人嗎?” 張斐道:“司馬學士且息怒,聽我將話說完?!?/br> “你說!” 司馬光道:“老夫還真想知道,你憑什么這么認為?!?/br> 較真了!較真了! 張斐低聲道:“我只是怕司馬學士過分去關注王學士的新政,而忽略了司法改革,但其實司法改革的意義要重于新政。況且,如今朝中許多官員也都畏懼這司法改革,到時司馬學士一不留神,著了小人的道,舍本逐末,以至于司法改革功敗垂成?!?/br> 司馬光道:“這你放心,我怎會干出這么糊涂的事?!?/br> 張斐道:“那如果王學士就是要與民爭利,掠奪百姓財富,司馬學士會怎么做?” 司馬光道:“那我自然不會讓他得逞?!?/br> 張斐又問道:“如果官家支持王學士,根本不聽司馬學士的,司馬學士又當如何應對?” 司馬光道:“既然官家都不信任老夫,那老夫!” 張斐問道:“怎么?” 司馬光眨了眨眼,底氣不足地說道:“難道你讓老夫任由王介甫胡來?!?/br> 張斐道:“這就是我所擔心的,我在西北賣命,結果這司法改革沒了,我這不是瞎忙活嗎?而且我也有可能被牽連其中??!” 他是真的很擔心這一點,近一兩年來,都是他在王與司馬中間充當這潤滑油的角色,并且借趙頊的信任,盡量維持這斗而不破的局面,這是對他最有利的,如果一家獨大,這司法建設就能難建設的起來。 他就怕自己這一抽身,司馬光和王安石立刻打了起來。 司馬光沉默半響,突然覺得張斐擔憂好像也有點道理,如果自己撂攤子,等于是將他給賣了,突然道:“好!老夫答應你,無論如何,都會保住這司法改革的?!?/br> 張斐松得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br> 司馬光瞧他這神情,心里難受,不服道:“你為何要王介甫談談,讓他不與民爭利?!?/br> 張斐道:“王學士性格那么執拗,我能勸得了嗎?!?/br> 司馬光點點頭道:“是呀!他要能勸得了,就不是王介甫了,你來找老夫說,是對的,行,在你未回朝之前,老夫且對退避三舍?!?/br> 哇,你比他能好到哪里去?還不一個德行,我來找你,只是因為我知道,要是爭起來,走得是你,又不是他。張斐心口不一道:“這真是委屈了司馬學士?!?/br> 司馬光道:“那你可得干點成績出來?!?/br> “一定,一定!” 聊完之后,二人入得樓內,里面已經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樓二樓全都是白發蒼蒼的士大夫,而那些年輕人都被趕到三樓去了,這老人可不想爬這樓梯。 在北宋的詞界,這晏殊絕對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上至古稀老者,下至弱冠青年,無不對他的詞崇拜有加。 在如今真是妥妥的頂流。 再加上戲劇的出現,又吸引一波流量。 只見富弼拄著拐杖站在前面,司馬光、張斐走了過去,側目一瞥,但見富弼仰頭呆呆望著上方,渾濁的雙目微微有些濕潤。 順著他的目光抬頭看去。 但見三樓直落下來兩條紅綢,但見上面寫著: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第四百六十八章 戲曲誕生時 哎呦!這對翁婿果真是有故事的! 張斐不禁是一臉八卦地看向身旁的司馬光,可這嘴還未張,就給司馬光給瞪了回去。 “去忙你的?!?/br> “是,那那我先失陪了?!?/br> 張斐稍稍拱手,帶著一絲好奇轉身離開了。 他先是張望了一會兒,忽然一眼瞅見正在忙碌的樊正,立刻走了過去,“樊大?!?/br> “三哥來了?!?/br> 樊正拱拱手,微微喘氣道。 張斐瞅他滿頭大汗,問道:“你堂堂白礬樓大公子,怎么忙成這樣,往日的從容不迫都上哪去呢?” 樊正苦笑道:“三哥,你沒有瞧見這來得都是一些什么人嗎?不是當朝宰相,可就是致仕的宰相,亦或者是宰相之子,我可得看緊一點,可莫要出了事?!?/br> 這聲音都在發抖,白礬樓雖然是汴京第一樓,但這種場面還是第一回 遇見,如司馬光這種窮宰相,就幾乎不來這里。 張斐又偏頭仔細看去,還真是如此,就連王安石也來了,此時正與韓絳,以及幾個翰林院大學士站在一起,不禁道:“想不到晏公的名望恁地高?!?/br> 樊正道:“這我倒是聽說過,晏公以前在任時,可是提拔了不少人,當初的范公,如今富公、文公、王學士,司馬學士可都有受過他的恩惠?!?/br> 的確! 可以說這晏殊為大宋提拔了三代宰相。 在慧眼識珠這一點上,晏殊還真就沒有服過誰。 但其實這只是一個次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在于張斐自己,因為之前的免役稅弄得士大夫都過得很壓抑,如今這場風波已經過去,大家也都想放松一下,恰好遇到這事,正好過來消遣一下,故而才有今日之盛況。 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張斐不禁道:“既然你知道,就應該做足準備,怎還忙手忙腳的?!?/br> “這一事歸一事?!?/br> 樊正郁悶道:“晏公的詩詞集,以前每家書鋪里面都買得到,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事,哪會驚動這些宰相、士大夫。我以為最多是吸引那些公子前來觀看,哪里知道,唉,這回可真是失策了?!?/br> 張斐呵呵道:“你也別太緊張,我經常與他們這些宰相打交道,越是位居高位之人,越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br> 樊正向來是謹小慎微,可沒有張斐這么心大,“還是注意一點好??!” 張斐見他說話時,目光還忍不住左右瞟了眼,又問道:“對了!衙內他們來了嗎?” 樊正道:“早就來了,跟小春哥他們在后面準備?!?/br> 張斐納悶道:“衙內這么上心嗎?” 樊正一笑,低聲道:“衙內只是想讓別人知曉,今兒的戲曲表演,他也是有份的?!?/br> “原來如此!” 張斐頓時恍然大悟,“這倒是像他的作風,那行,我去后臺看看,不打擾你了?!?/br> 樊正點點頭。 正準備去后臺找曹棟棟喝酒打屁,可在半途中,又被王安石他們給叫了過去,此時王安石跟司馬光、呂公著他們這些參知政事站在一塊。 “小子張三見過王大學士,韓寺事?!?/br> “行了!” 未等張斐報完官名,王安石一擺手,“聽聞這什么戲曲又是你小子弄出來的?” 張斐訕訕笑道:“我只是出個主意,具體編排,還是晏小先生他們設計的?!?/br> 韓絳問道:“你這戲曲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斐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找人將每首詞的背景或者說故事給演繹出來,希望讓人能夠身臨其境,就如同!” 說著,他手指向上方,“詞中所言,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人避免不了生老病死,但是詩詞故事卻能夠長存于世?!?/br> “原來是這樣?!表n絳捋著那一縷山羊須,笑道:“想不到你小子對于詩詞也頗有建樹?!?/br> 一旁的呂公著笑吟吟道:“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可就他所作?!?/br> 韓絳驚訝道:“是嗎?” 司馬光他們皆是笑而不語。 以他們對張斐的了解,心里都認為,這一首詞應該不是張斐所作,雖說這文章歸文章,詞歸詞,但根據張斐的文章來看,就不可能寫出這種絕句來。 天才也不是這個天法??! 張斐一瞧他們目光是夾帶著一絲戲謔,這要強的性格又上來了,反正偶像都還未有出生,拱手道:“不在!正是在下所作。在我看來,這詞就是詩中之畫,可以意會,亦可言表?!?/br> “詩中畫?” “正是?!?/br> 張斐點點頭道:“讀詩更多是與作者心意相通,而讀詞的話,腦中會情不自禁的出現畫面,若視詩詞為一體,那么這詞便是那詩中之畫。 尤其是晏公的詞,更是令人身臨其境,故此我才想到用演繹的方式展現晏公的詞,我甚至敢斷定,我的戲曲一出,我宋詞也必然更上一層樓,比起唐詩,要更廣為流傳?!?/br> 說到后面,是豪氣萬丈。 但是要知道他面前可是一幫文壇大家,我們的詞,要上一層樓,還得靠你小子? 是這意思嗎? 狂的沒邊了呀。 “你小子未免有些狂妄??!”只見一人走了過來。 此人名叫王珪,曾也受到晏殊的提攜,目前是翰林院學士。 當然,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李清照的外公。 可張斐不知道,否則的話,必然會給予三分尊敬,笑道:“咱們拭目以待?!?/br> 正說著,忽聞樓上咚的一聲響。 眾人抬頭看去,但見二樓一女子輕撫琴弦,舒緩的琴音彌漫開來。 “這是要開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