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624節
許凌霄偏頭看去,立刻應得一聲,又看向張斐。 張斐忙道:“大哥不用管我?!?/br> 他也不想跟許凌霄一塊看,他怕自己待會睡著,影響到許凌霄的興致。 許凌霄不禁面露為難之色。 現在你要管我的,沒你的話,我可進不了門??! 張斐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道:“哦,你入門時報我的名字就行?!?/br> “行,那那我先去了?!?/br> “大哥小心一點?!?/br> “你也是?!?/br> 許凌霄走后,張斐左右看了看,“衙內那廝沒來么?” 這曹棟棟沒有發現,卻見到一個令他感到詫異的老者,他趕緊快步走了過去,“張三見過富公?!?/br> 來著正是富弼。 富弼笑呵呵道:“這發布會是你出得主意吧?” “是的?!?/br> 張斐點點頭,又道:“沒有想到富公也會來?!?/br> 富弼沒好氣道:“晏公可是我的岳父大人,我能不來看看?!?/br> 岳父?哎呦!好像還真是。張斐猛然想起這事來。 富弼又皺眉道:“要賣詩詞集,直接賣不就好了么,你弄什么發布會,還搞了什么戲劇,我岳父大人要是泉下有知,可不一定會高興的?!?/br> 張斐苦嘆道:“還請富公恕罪,我也沒有辦法,誰讓晏公的詞寫得那么精妙絕倫,令人嘆為觀止,聞之,宛如身臨其境,故而使我想到用一種演繹的方式,來表達晏公的詞?!?/br> “行了!行了!” 富弼趕緊抬手制止,“要再讓你說下,可能是老夫不孝了。這到底是晏家的事,我也無權干預,你犯不著跟我說這些。 第四百六十七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 晏家!富家!哇,這古代的翁婿關系也分得這么清楚么。 張斐不禁詫異地瞧了眼富弼,心里又想,是呀!晏幾道可是他的小舅子,他也不提拔提拔。 富弼突然問道:“聽說近日朝中不少大臣舉薦你去審理當年綏州一案?” 張斐只是稍稍點頭道:“晚輩也是略有耳聞,但未有收到官家的詔令,對此不大清楚?!?/br> 目前都還是處于造勢階段,到底會不會派張斐前去,還不一定,如果皇帝馬上就拍板,那豈不是誰都知道,就是你皇帝在搞事。 暫時趙頊也未有去搭理他們。 富弼卻是心如明鏡,如這種套路,他見得太多了,又問道:“如果官家讓你去,你會去嗎?” 張斐故作猶豫,道:“皇命不敢不從?!?/br> 富弼道:“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話,老夫倒是能夠幫你說上幾句話?!?/br> 他這是試探我,還是真的認為我不行?張斐心中有些疑慮。 富弼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坦誠道:“當初就是我向官家建議,用公檢法來清除鹽政之弊,而當時司馬君實就建議讓你去,可事后老夫覺得若真讓你去,可能會揠苗助長,對你反而不利?!?/br> 張斐也直接問道:“富公認為晚輩做不到?” 富弼嘆道:“這西北地區乃是重中之重,在那里無小事,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你雖有才干,但未必能夠考慮周全,容易陷入那泥潭之中。在那邊擔任要職的官員,就沒有不犯錯的,但不一定是他們施政有誤,而是他們所看到的,與朝廷想得不一樣。你如此年輕,又在朝中樹敵不少,若是去到那邊,必定是兇險萬分,不在當地,而在朝中?!?/br> 政治就是這么回事,你在地方上干得好,但不見得就是立功,也有可能是犯錯。 如范祥、薛向等人,他們可都是非常能干的官員,那成天都被人彈劾,只要犯一點錯誤,可能就會罷官,反倒是那些碌碌無為的官員,是悠閑自得,說不定還能升官。 官場中,大多人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唯有范仲淹、王安石這種二愣子才會去飛蛾撲火。 當然,他跟張斐說這一番話,也因為他很看好張斐,但他還是比較支持張斐先去江南,西北那地方太過復雜,非常容易犯錯,饒是他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張斐聽他語氣真摯,也不像似在試探自己,也知道他肯定猜到皇帝打算派自己前去西北建設公檢法,故也不藏著掖著,拱手道:“多謝富公指點,我也知此去必有兇險,如果是讓我去施政的,我自也不敢去,但是讓我去建設公檢法,我還是有些把握的?!?/br> 富弼問道:“如果國家利益與律法發生沖突時,你會如何決斷?” 張斐道:“當然是以國家利益為先?!?/br> 富弼一怔,道:“若是如此的話,那你如何能夠建設好公檢法?!?/br> 張斐笑道:“法制之法的第一要領,就是要捍衛國家和君主利益,只要利用好這一點,我相信有機會能夠成功的,因為他們要對付我,肯定也是利用這一點?!?/br> 富弼聽得稍稍點頭,是呀,他與當年包相公和如今趙相公他們這些鐵面無私的官員并不一樣,他更懂得變通,以及更會玩手段。道:“如此說來,你是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br> 張斐笑道:“不瞞富公,這事就沒法準備,如果真讓我去,我也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的話,我也會趁早脫身的,絕不會意氣用事,反正我還年輕,成功那是奇跡,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br> 富弼聽得哈哈一笑,“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不少?!?/br> 頓了頓,他又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只是不贊成你去西北,但要是去別的地方的話,我還是挺認同的,我也看看你會如何判案,也好給我們修法帶來啟發?!?/br> 張斐不明所以道:“富公修法遇到問題了嗎?” 富弼感慨道:“知易行難??!每每聽你上課,總是覺得如醍醐灌頂,心懷憧憬,但在運用的時候,又總覺得難以得心應手,這修法是一條漫漫長路,我估摸著還會需要好些年?!?/br> “這樣??!” 張斐不禁眉頭一皺。 富弼道:“怎么?你是打算帶著新法過去?” “不?!?/br> 張斐搖搖頭道:“我本是想如果我要去的話,就挑選幾個學生與我一塊同去,富公也知道,就我這出身和年紀,能夠壓得住的也就那幾個學生了?!?/br> 富弼忙道:“這無妨,你盡管挑選,唉,其實他們還是太過年輕,在修法上面,所能幫到的忙不多,真正在修的,還是我跟寬夫、君實他們,他們也就只能提提問題?!?/br> “是嗎?” “嗯?!?/br> “不知富公認為那些學生,誰能與我一塊前去?”張斐又問道。 富弼想了想,“蔡卞和上官均最為合適,葉祖恰雖有才華,但為人又比較傲氣,帶他前去,只怕會給你闖禍的。蔡京雖心思縝密,但為人太過圓滑,又擅于投機取巧,這心思也不在司法上,而是在仕途上?!?/br> 張斐若有所思道:“這倒是一個好人選?!?/br> 富弼皺眉道:“你說什么?” 張斐一怔,先是尷尬地瞧了眼富弼,旋即嘿嘿道:“去西北那地,還是要懂得變通,如果我身邊都是一群死板的人,這事倒也不好辦??!如果真的是這四人跟我一塊去,可能最不會給我添麻煩的就是蔡京了,畢竟他很緊張自己的仕途?!?/br> 富弼道:“但也有可能因此出賣你?!?/br> 張斐卻是笑道:“誰都有可能,有人是為了正義,有人則是為了仕途,這是防不住的?!?/br> 富弼捋了捋胡須,突然問道:“那如果是許仲途出賣你了?” “我岳父?”張斐驚訝道。 富弼點點頭,又道:“假設你岳父是支持王介甫,而你則是支持司馬君實的,你會怎么辦?” 哇,怎么談這復雜的問題。張斐都有些冒汗道:“這我還真是沒有想過,不過我跟我岳父很少談這公事的,即便出現這種情況,我認為應該也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親情?!?/br> “談何容易??!”富弼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正當這時,文彥博、司馬光、呂公著三人走了過來。 “富公?!?/br> “你們也來了?!?/br> 富弼稍顯詫異地瞧了眼他們三人。 文彥博呵呵道:“這心有好奇,故而來見識一番?!?/br> 張斐趕緊拱手道:“小子張三見過文公、計相,司馬學士?!?/br> 文彥博、呂公著稍稍點頭,司馬光則是將臉偏到一邊去了。 呂公著瞄了眼司馬光,又沖著張斐呵呵笑道:“張三,想不到你在朝中名望這么高,滿朝文武,都對你青睞有加??!” 張斐苦笑道:“也許用不了多久,西北官員也會對我青睞有加,舉薦我回朝當宰相?!?/br> 此話一出,文彥博、呂公著、富弼都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來。 司馬光嘴角抽搐,愣是憋著沒笑。 正好時辰也差不多,幾人便往里面行去,張斐故意留到司馬光身旁,小聲道:“司馬學士,這事與我真沒有關系,我可沒有出賣你?!?/br> 司馬光故意放慢腳步,輕哼道:“你若不說,誰人知道?” 文彥博、呂公著他們也有察覺,但都當做沒有看見,徑直往里面走去。 “官家!” 張斐道。 “官家?” 司馬光微微皺眉道。 張斐點點頭道:“司馬學士有所不知,官家也注意到此事,而且官家似乎本就有打算讓我去西北建設公檢法,同時又希望我能夠為種諤了卻此事,以便于他能夠專心在邊境與敵人作戰?!?/br> 司馬光慌神道:“不會是要犧牲陸詵吧?” 張斐忙道:“絕對不會!這一點還請司馬學士放心?!?/br> 司馬光稍稍點頭,又瞧了眼張斐,嘆道:“其實這事怨不得你,是我舉薦你去西北的,也是我拿著那案子去找你的,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你是非去不可,可得萬事小心??!” 張斐呵呵道:“不瞞司馬學士,我此去最擔心的就是司馬學士?!?/br> 司馬光鼓著雙目道:“你還擔心老夫?” 張斐道:“司馬學士,司法改革可是在你手里,你要是出事,那那我也就完了呀!這樹倒猢猻散,你可就是我的參天大樹??!” “你少拍馬屁!”司馬光一揮大袖,又道:“我能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