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96節
但凡涉及到權力的增減,這個就非常致命。 他們甚至不惜綁架方云來威脅張斐,就可見一斑。 這場官司沒有人可以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輕松看待一切,人人皆是畫中人。 由于那些年輕官員都想來觀審,導致富弼、韓琦他們被迫在政事堂前面的空地上審理。 雖然宋朝皇宮是歷朝歷代最小的,但是政事堂畢竟是國家最高行政機構,前面那塊空地還是非常大的。 是足夠容納千人之多。 這可真是辛苦壞了政事堂的差役,光搬桌椅就已經搬了一整宿。 此時此刻,也已經坐滿了,甚至還有不少年輕官員是站在角落里面。 里面已經是人聲鼎沸,爭吵不休。 顯然,這場官司已經將革新派和保守派的矛盾公開化。 之前大家都還是暗中較勁,可如今大家已經是明著來爭。 要知道這才剛剛開始,新法都還沒出。 姍姍來遲的王安石,剛來到門口,就遇見司馬光,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禁皺了下眉頭,“我說司馬君實,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我這臨時有事耽擱了一會兒,來晚了,這也能遇到你,可真是見了鬼?!?/br> 司馬光哼道:“我就是怕遇到你,故才晚來的,你也不去照照鏡子,如今多少人恨你入骨,誰愿意與你走在一起?!?/br> 王安石不屑一笑:“是呀!那些貪官污吏可都恨我?!?/br> 說話時,他手還指了指司馬光。 “你……” 司馬光怒哼道:“眾人皆醉,唯你獨醒,這就是你被人恨的原因?!?/br> 王安石反駁道:“這也恰恰證明我所行之路,乃是正確的?!?/br> 司馬光呵呵笑道:“人人恨你的結果,就是你是正確的,你天天跟張三待在一起,就沒有學到皮毛的推論之術嗎?” 王安石笑道:“里面那些人就能夠代表多數?咱們去民間問問看?!?/br> 司馬光道:“等你新法出來之后,咱們再去問問?!?/br> “你等著?!?/br> “我等著?!?/br> 正當這時,忽聽一個笑聲,“二位大學士,如今時辰尚早,不如你們先進去打一場,也好讓我等后輩學習學習?!?/br> 司馬光、王安石回頭一看,只見蘇軾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們,而旁邊的蘇轍則是在拼命地憋笑。 司馬光沉眉道:“也是該讓你學習學習,就你這口無遮攔,若不在公堂之上得到教訓,遲早會闖出大禍來?!?/br> 王安石道:“少去一些青樓,平時多存一些錢,闖出禍來,還可以去找張三幫你打官司?!?/br> 司馬光道:“不存錢也得少去,你看看你,這年紀輕輕就腳步虛浮,走起路來還不如我們兩個老東西?!?/br> 蘇軾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 蘇轍見兄長以一敵二,略有不支,趕緊上來畢恭畢敬行得一禮,幫兄長脫困。 王安石瞧了眼蘇轍,道:“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蘇轍,你怎沒歪?” “下官……” 蘇轍尷尬地望著王安石。 司馬光是苦口婆心道:“好好看著你兄長?!?/br> 說罷,二人便入得大院。 蘇轍兀自保持著拱手的姿態。 蘇軾走上前來,“三弟,對不住,為兄又連累你了?!?/br> 蘇轍偏頭瞧了眼蘇軾,訕訕道:“沒事,我已經習慣了?!?/br> 嗯? …… 當王安石、司馬光出現在院內時,議論聲稍減,無數目光投向他們二人。 二人也非常有默契的一人走一邊。 分庭抗禮的局面變得愈發清晰。 呂惠卿見王安石來了,立刻起身拱手一禮,又問道:“恩師怎與司馬大學士一道來的?” 王安石低聲道:“你去幫我查查,看看有沒有人跟蹤我?!?/br> 呂惠卿一頭霧水地看著王安石。 “我懷疑那司馬老頭派人跟蹤我?!?/br> 說著,王安石就坐了下去。 那邊文彥博同樣也好奇地向司馬光問道:“你怎與王介甫一塊來的?” 司馬光長嘆一聲:“不幸在門口遇見?!?/br> 隨后進來的蘇家兄弟,這一看這場面,皆是呆若木雞。 這般盛況勝于朝會,一般只有在皇帝大壽或者登基大殿,才能夠看得見。 “這么多人??!” 蘇轍感慨道。 蘇軾點點頭,滿是羨慕道:“是呀!不曾想打官司能夠這么出風頭,當年我們高中進士時,可也沒這般風光,這真是不公平啊?!?/br> …… 又過得好一會兒,只見韓琦、富弼從堂中行出。 院中頓時安靜下來。 是鴉雀無聲。 呂公著見罷,心中是萬般委屈,我審案的怎就沒有這般自覺。 韓琦與富弼慢悠悠地走著,一邊走著,一邊還在閑聊。 “富公,咱們待會要不要給那小子一點教訓,免得那小子目中無人?!表n琦小聲道。 富弼問道:“韓相公打算怎么做?” 韓琦狠狠道:“不給他坐?!?/br> 富弼想了想,擺擺手道:“還是算了吧,之前都給了,咱們不給的話,只怕會貽人口實??!” 韓琦倒是不在乎,這官司站著就不能打了?不過見富弼這么說了,他也沒有強求。 二人來到主審官的位子上坐下。 韓琦手微微引向驚堂木。 富弼直搖頭,苦笑道:“你來吧,上回我已經過了回癮?!?/br> 韓琦拿起那驚堂木,目光一掃,也沒個人說話,于是又放了下去,朝左右吩咐道:“將他們叫上來吧?!?/br> 一聲高喊。 先進來的是范純仁、錢顗。 畢竟他們是官員,皇城之內,小小耳筆又豈能與他們并肩而行。 隨后才是張斐和許芷倩。 許芷倩捧著資料,這剛進到院門,一看這場面,上面坐著還是那傳說中的富弼和韓琦,頓時都覺頭皮發麻,雙腿一軟,整個人往下坐去。 幸得她身旁的張斐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攙扶住她,又是一臉嫌棄:“你這也太沒出息了,又不是第一回 了?!?/br> “我……我……” 許芷倩紅著臉,真是有苦難言。 這場面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恐怖的多啊,上回在審刑院,最多最多也就是幾十個人,而這回可是上千人,而且都是什么皇親國戚,宰執大臣,還有許多叔父伯父等長輩,可她到底是一介女子,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打官司,這心里能不害怕嗎。 張斐一翻白眼,輕輕哼道:“你也就會在我面前橫行霸道,真上了場,弱的跟雞一樣,快些走吧?!?/br> 許芷倩此時此刻,哪里還有跟張斐爭吵的心情,低聲道:“張三,我這腳好像有些邁不開?!?/br> 張斐雙目一睜,大驚失色道:“喂喂喂,你不會是大姨媽來了吧,這……這可如何是好?” “什么大姨媽?”許芷倩錯愕道。 “就是……就是你們女人的月事啊?!?/br> 許芷倩登時臉紅入血,啐了一聲:“你瞎說甚么,我……我就是有些緊張,腳有些發軟?!?/br> “你……” 張斐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這都還沒開打,你就這么弄,士氣全無?!?/br> 話雖如此,他還是攙扶著許芷倩慢慢往前走。 什么氣勢? 簡直就是老弱婦孺。 虧他之前都還尋思著要不要弄一輛超豪華馬車,然后雇上幾十個保鏢在邊上跟著跑。 可這一舉動,立刻引起全場矚目。 他們在干什么? 在政事堂打情罵俏,如膠似漆? 合適嗎? …… 劉肇向身邊許遵道:“仲途兄,何時喝倩兒的喜酒?” 許遵一直在關注著女兒,心里很是焦急,愣了下,問道:“什么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