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云葳驚駭不已,手中握著的一捧花枝四散于地,提起裙擺拔腿便逃,腳底的落紅被碾壓的支離破碎,青澀的容顏里滿是倉惶。 哧呃 身子驟然摔落在地的悶響傳出,文昭下意識回望,竟驚詫地瞧見云葳栽倒在了花樹下。 月白道袍的胸襟處,頃刻綻開了一朵碩大奪目的殷紅血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過于刺眼了。 云葳垂眸望著自己滲血的胸口處插著的箭矢,眸色悲戚,吃痛的身子無力的顫抖,她只覺渾身冰冷。 掙扎了兩下,她無力爬起。 悵然的視線漫過一側安然無恙的文昭,她只能瞧見一團模糊的虛影,但她看不清這人臉上的容色,是在笑么,還是別的什么? 窸悉簌簌的響動傳出,文昭的下屬飛快地聚攏而來。 文昭毫發無傷,收了軟劍快步奔向了云葳,難掩慌亂地將人扶起,攬在了臂彎里。 遇到危險時,她下意識自保,腦海里迸現的念頭,的確是對云葳和桃枝的懷疑。 可她根本未曾料到,云葳絲毫不會自保,竟中了一箭;更深感狐疑,云葳倒地后,那暗處的箭矢便隱匿無蹤了。 云葳,醒醒,撐住了。 文昭看著她心口的箭矢,心臟躍動的節拍悉數凌亂,這個傷處太危險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云葳的小臉煞白,自胸腔回流的血沫漫過唇緣,云葳半闔的眸子掃過一眾突然竄出的侍衛,耳畔除了嘶鳴聽不見旁的聲響,她氣息微弱的艱難開口,話音分外哀傷: 我,我救您,您您殺我? 虛浮的嗓音散于風中,云葳只覺眼前一黑,無力的垂下了眼瞼。 云葳,云葳! 文昭掐著她的人中,卻也未能將人喚醒。 她把人打橫抱起,瘋了一般的飛奔著朝谷外跑去,厲聲命令著身邊的隨侍:快找郎中! 第8章 嫌隙 晌午驕陽烈焰如火,簌簌云朵浮動隨風。 青山觀中,里里外外的人皆面若凝霜,觀主房間的榻上,云葳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面色蒼白如紙。 染血的絲帛輕紗與地上銅盆里的殷紅格外駭人,觀主屏氣凝神的給人醫治傷口,額頭上不時垂落豆大的汗珠,身側的弟子擦了一次又一次。 文昭遠遠的立在門邊,視線卻一刻也不肯離開床榻。 廊道下的秋寧心下惴惴,握著長劍的手心驚出一片冷汗。 焦灼的氛圍已持續半個時辰了,自云葳被帶回來,直到現下,觀主都沒勇氣給人將箭矢拔出,射中的位置若再偏離半寸,云葳此刻早去了奈何橋。 或許,若非那被射穿的,云葳貼身不離帶了十三載的小長命鎖替她擋了一下,這會兒她也去見閻王了。 觀主深吸一口氣,強穩心神,給左右的弟子遞了個眼色,凝眸肅目,將手探上了云葳的胸前。 握住斷箭的木柄,隨著左手刀入,她猛一用力,將斷箭抽離了云葳的身體。 身側的弟子眼疾手快,將撒放了止血藥劑的紗布用力摁在云葳的胸口處,手法嫻熟的給人包扎了起來。 觀主長嘆一聲,起身的剎那,身子虛離的晃了晃。 文昭眼尖的上前將人扶住,心虛詢問:觀主,云葳她如何? 觀主側身避開了她的手,垂眸瞧著榻上不省人事的云葳,眼底的疼惜苦楚毫不遮掩: 撐的過今夜,能撿回條命來。她是個苦命孩子,于您也算有恩,貧道求您,手下留情。 拋下一句話,觀主閃身便走,背影滄桑而落寞。 不遠處的長廊下,桃枝面色頹然。臉頰上有一對鮮紅的指印,是她自己打的。 她恨自己,怎就沒照看好小主子,若她跟在身邊,云葳不會出事的。 今晨她本緊咬著馬車不放,可嶙峋的山路旁灌叢里,總不時地傳出些微異樣的動靜來。 桃枝警惕心甚重,她猜測文昭惦記著云葳手里的書冊,不會傷了云葳;也篤信文昭絕不可能真的不帶隨侍外出,是以大著膽子入了林中探查。 哪知入林不過須臾,她就被人暗算,再醒來時,金烏高掛南天,哪里還有文昭一行車馬的影子? 房中人對文昭都是冷眼相向,一個個將床榻圍攏的嚴實,生怕文昭傷云葳分毫。 文昭無奈,閃身離了房中,路過秋寧身側,連個視線都不曾給,冷聲道:過來! 秋寧兩股戰戰跟了上去,走到一處偏僻無人的角落,文昭頓住腳步,話音冰冷如萬年寒山: 你動的手? 秋寧惶然跪地叩首:殿下明鑒,婢子不敢。 文昭將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雙拳緊攥:最好如此,令牌拿來。 秋寧聽得文昭要收回暗衛令牌,心下了然,文昭到底是不肯相信她了。 也是,她埋伏了許多人在側,竟未覺察有黃雀在后,令自家主子示好的舉動中道崩殂,適得其反,著實無能至極。 顫抖著手交還了指揮令牌,秋寧怯怯請求: 殿下,婢子失職。求您讓婢子去查,婢子以離世娘親的泉下安穩發誓,真的不曾動手傷云姑娘,求您給婢子贖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