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秋寧的娘親,是文昭的乳母,也是為文昭而死的。 聽人搬出了離世的故人來,文昭心頭酸澀:給你三日,去查,查不出就回私宅去。 謝殿下。秋寧倏的起身,飛快地跑離了道觀,背影帶著一絲倔強與不甘的執拗。 隱匿一側的桃枝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在秋寧轉身離去后,拔腿就追了出去。 陣陣南風拂過耳畔,文昭茫然的立在院子里,些微的血腥味間或縈繞著她的鼻息。 文昭垂首瞄了眼自己的衣衫,袖口,衣襟,裙擺,乃至是掌心,染了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跡,都是云葳體內滲出的熱血 凝眸回望不遠處的那間房,一個個小女冠進進出出,清理著方才的污跡與臟水,備下了嶄新的錦衾與衣衫。 文昭看著她們有條不紊的安排著照顧云葳的瑣事,有些無力的抬腳回了房。 谷底的行刺,如果細細思量,與其說是謀殺文昭,倒不如說是要取云葳的命。 文昭靠在圈椅里回憶,那三根冷箭射出的方向,好似本就是在她身邊虛晃一槍,最終是追著身后的云葳而去的。 來人!文昭揚聲喚人,推門而入的竟是傷勢還未痊愈的槐夏。 你起來作甚?文昭有些意外,語調里隱有擔心的不滿。 殿下,婢子無礙了。 槐夏行動有些遲緩,但瞧著氣色尚可:秋寧不在您身邊,婢子不放心。 罷了,派人把云葳身上取下的斷箭和長命鎖找來,切忌與觀中人起沖突。文昭扶額,手肘撐著桌角,輕聲吩咐。 槐夏領命前去,不多時便將這兩個物件帶了來: 殿下,觀里人說,斷箭她們不在乎,但這小長命鎖雖壞了,卻是云葳從不離身的物件,得還回去的。 嗯。文昭伸手將物件接過,定睛瞧了一眼,眸子里的霜色漸增。 是軍中所制?;毕膩淼臅r候就認出了箭矢的制式,觀瞧著文昭的反應,直接出言。 文昭自也發覺了,心下狐疑更甚。 她翻看著手心里的長命鎖,只是一把再尋常不過的小銀鎖,背面刻著的八字,細細推算,該是云葳的生辰無誤: 派人去查,余杭云通判女兒的生辰,可與這鎖頭上所刻的一致? 槐夏近前記下了銀鎖上的文字:是,婢子這就去。這箭,您不查? 今日秋寧帶出去的人,你來審。文昭思忖須臾,補充道: 孤答應給她機會,且看你二人查的結果是否一致罷。 三日轉瞬,文昭每天都會在自己的臥房和云葳養傷處折返數次。 云葳失血過多,一直在迷迷糊糊的昏睡,身上高熱難消,夢中囈語不斷: 師傅等等我娘別丟下我 文昭每次來,停留的時間都不算長,但這番擔憂被拋棄的言辭,她聽到了好多次。 云葳即便無意識的昏迷,卻多在夢魘,睡得很不安穩,好在熬過了最驚險的長夜,留住了性命。 三日后的傍晚,秋寧拖著疲憊的身影歸來,一道回來的,還有消失了三日的桃枝。 彼時,遠在余杭的一處深宅大院內,整肅的書房桌案后,一中年男子沉聲詢問: 事情確定辦成了嗎?怎么到今日,都沒聽到傳訊,也無發喪的消息? 肯定成了。對側一身短打的人斬釘截鐵的出言: 正穿心口的一箭,能活才見了鬼。一個拋卻家族身份不要的野丫頭小道姑,道觀里又無親人,她們隨意將人葬了,不想貿然攪擾您傳消息也可以理解。 放肆!主位上的人臉色不太好,擺正你的位置,她的身份是你妄議的?嘴巴閉緊了,出去。 爺息怒,這事兒您不再利用一二?那位就在她身邊,何不煽動口風出去,給那位加把火,燒得旺些?我家主子說了,都是一起謀事的人,心得站在利益的一邊。別怪話難聽,能幫咱成事,那丫頭也算死得其所不是? 主位上的人薄唇緊抿,摩挲著手上的白玉扳指忖度良久,擺出些許為難模樣,狀似妥協的輕嘆道: 去做吧。 青山觀,文昭的臥房內,夜間的燭火飄搖。 等她醒來,你親口與她將這些始末陳說清楚。文昭視線垂落于手里捏著的長命鎖,低聲吩咐著秋寧。 不行!默然在側的桃枝突然出言: 這件事不能說,瞞著她,說了就等于再給她心口捅一刀,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瞞著?那殿下就這么被她誤解?不與她解釋,殿下的清白就無法證實。 槐夏聽得桃枝的話音,直接冷了臉色,與人嗆上了。 桃枝冷哼一聲:她就是個久居深山的小丫頭,你主子不糾纏她,她現在肯定還好好的。別忘了,是她救了你們主仆的命。趁早離開這兒,她與你們不熟,這些爛事她早晚都會淡忘的。 嘴巴干凈點兒,誰糾纏她了?殿下什么都沒做,怎就是爛事了?秋寧亦然聽不慣桃枝的直白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