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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救徐寒柯,不就是從因上阻止了結果嗎?為什么您說我會被穢影響?” “如果你沒有聽到朱乙說夢話,你就不會知道他的死期。朱乙本身就是帶著穢的,你聽了他的夢話,如果沒有發現其中玄機,或是沒有當真,或是什么也不做,本不會發生任何事。但是你又去警告徐寒柯他們,試圖改變夢話中透漏的果,這個行為就是在破壞道和穢之間的平衡。但好在這個行為的影響不算太大,如果沒有后續行為的話也不會有問題。但你恰好阻止的又是一只盲試圖捕殺獵物,如果沒有你的干預,原本徐寒柯是命定要在今天死去的。兩樣穢氣加起來,足以令你被沾染?!?/br> “被穢氣沾染?”重六想起了那幻覺中看到的那恐怖的盲形成的過程,濃重的惶恐如黑水蔓延在他的胸腔里,臉上的血色也褪盡了,“那……那我也會變成盲那種樣子嗎?” “不……每個人對穢的反應不盡相同。這個客棧里每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帶著穢,你看他們也沒有變成盲的樣子是不是?要形成盲是需要非常特殊的條件的,至于你會有什么反應,要到日后才會知道。我今天也不過是跟你提個醒?!闭乒褶D過身來,看到重六臉色煞白,又安慰道,“不要害怕,被穢沾染不一定是壞事。尤其你在我這里,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夠謙遜,但我自問對穢的了解比八九成的方士都要充分。通過我幫助你引導穢,你還是有機會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的,就像這個客棧里其他人一樣。當然,如果你真的希望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的話?!?/br> 客棧里其他人…… 難道這里所有人都沾了穢? 那……到底是因為他們本身有穢所以留在這間客棧,還是來了這間客棧以后才染了穢? 他前任的那些跑堂呢? 重六感覺到一股寒意如冰水把他澆透了。 掌柜頓了頓,嘆了口氣道,“也怪我,我本以為紫鹿山道氣這么濃的地方,今天又正好趕上傳度法會,應該不可能有盲這樣的東西容身,本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徐寒柯要出事也不會出在那里。而玉貞觀今天也沒人,不大會有事,所以才把你派過去幫我傳信,想讓你避一避。你染上穢,我也有責任?!?/br> 重六感覺掌柜的話完全沒辦法安慰到他,他的頭腦仿佛被廖師傅用飯勺瘋狂翻攪過的羊羹,囫圇圇亂呼呼黏巴巴的一團。 不是俗話說好人有好報嗎?他明明救了人一命,怎么會惹來這么多麻煩? 第8章 嫁衣(8) 一覺醒來,聽著窗外搖搖傳來的狗吠聲,看著那晃動在窗前的透藍如水的天光,重六開始覺得昨天發生過的奇遇以及與掌柜的對話,就像隔著一層夢一般遙遠。 對床朱乙的呼嚕聲均勻綿長,一種屬于平穩生活的聲音,仿佛能把任何輕飄飄的思緒拉回地面上來,讓一切不正常的夢都回歸現實,夢中的危險也漸漸變得虛幻。 重六抱著被子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解開自己的上衣看了看自己胸前肚子上的皮膚。確認沒有任何古怪的突起或五官從完全不應該出現的位置生長出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或許掌柜只是在嚇唬他? 但是掌柜有這么無聊嗎? 重六一直不太了解祝掌柜這個人。他似乎對什么都不大在乎,可是如果有人欺負他的手下,后果可算非常嚴重。 有次小舜出去背米回來的時候被一群尋釁滋事的地痞流氓把他身上剩下的錢全給搶了,米全灑在了街上。他垂頭喪氣地回客棧時被掌柜看見了。當時掌柜只是皺了皺眉,問了句怎么回事。小舜把前因后果一說,掌柜便說,“走吧?!?/br> 小舜愕然,“去哪?” “剛才打你的那些人是在哪遇上的?” “就永慶大街和汴河大街夾角那?!?/br> 當時重六要在客??吹?,并沒看見現場掌柜發威的場面。但據小舜說,一開始那幾個地痞看掌柜細胳膊細腿的根本不當回事,甚至看掌柜長得好看還調戲了幾句,膽大妄為的試圖動手動腳。結果掌柜飛起一腳先把那個帶頭的踹飛了,那速度快的恐怕比那什么江湖傳說的無影腳有過之而無不及。剩下幾個一擁而上也不是對手,被掌柜幾巴掌扇回童年數星星。 重六覺得小舜的形容有夸張的成分,畢竟掌柜只是個開客棧的,又不是武林盟主,哪能有這種本事。 而且那幾個地痞流氓都是當地比較有權勢的富賈甚至是官老爺家里的衙內,就連官府都不怎么管,掌柜這么貿然動手,不怕招來麻煩嗎? 結果沒過幾天有客人醉酒鬧事非說重六上菜的時間不對打斷他和同伴行酒令了,重六再怎么做小伏低也沒用,那人愈發來勁,出其不意地揚手搧了重六一巴掌。重六當時被打得也有點懵,畢竟真的會對跑堂動手的客人也不多。他還沒反應過來,掌柜已經悄無聲息地從他身邊經過,單手一把就薅住了那彪形大漢的衣領,也不知道從哪爆發出的怪力,拖著那比掌柜自己大上兩圈的客人到了門口,一揚手就將對方扔了出去。那人以完美的大字型落地,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巨響,后續幾聲痛呼哀嚎,震得附近幾個小攤位的商販紛紛側目。 掌柜垂著眼睛,拿出帕子來擦了擦自己的手,用一種比廖師傅恐怖一萬倍的眼神盯著那客人,輕輕說了一句,“飯錢我不要了,你給我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