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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戰后,軍情六處和馬爾科尼公司保持著密切的聯系,父親也和他們保持著聯系。馬爾科尼公司有一個龐大的海洋船舶部門,專門負責為各種船只配備無線電裝置和工作人員,并為軍情六處提供了完善的掩護手段,他們通過父親,把一名工作人員派到一艘船上當無線電報務員,這艘船要開往一個他們感興趣的地方。 霍爾上將當時是我家的???。他一來就和父親一起溜進玻璃花房里,一呆就是幾個鐘頭,私下地密談些有關某種新發明的事。父親還認識軍情六處的第一任處長曼斯菲爾德卡明上校。父親非常欽佩他的勇氣和技術才能。他還認識軍情五處的創建人弗農凱爾上校。父親對他不太了解,甚至有些討厭他。如同要么支持牛津大學,要么支持劍橋大學一樣,軍情五處和軍情六處各有優劣之處,父親毫無疑問是傾向軍情六處的。 二十年代,馬爾科尼公司是一個讓科學家最向往的地方之一。人們簡稱馬爾科尼為吉姆,因為它集中了世界上許多優秀人才,在投資方面卓有遠見,具有宏大的氣魄。它的最偉大的成就在于創立了第一個短波無線電定向系統,為現代通訊奠定了基礎。如同英國的其他許多成就一樣,這項發明幾經波折,是在英國政府和當時的科學界權威人士反對的情況下展開完成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英國決定研制長波無線電系統,來代替電纜系統,從而作為同帝國各處聯系的手段。這項決定由于戰爭而被擱置一邊??神R爾科尼相信:設計一種定向發射系統把短波無線電傳送到很遠的地方去是完全可能的。這種系統可以用更高的速度把更大的通訊量傳送出去。盡管馬爾科尼的無線電技術在戰時有進展,可在一九二二年時,它的遠見仍被皇家委員會嘲笑成業余科學。一位委員甚至把這概括為一種短命的技藝。 馬爾科尼公司對此提出了挑戰,它無償地承擔了建造橫跨世界的各個線路,敦促英國政府暫時停止長波研究工作,直到定向發射短波系統通過試驗階段之后,并且一旦試驗獲得成功,政府必須將該系統投入使用。政府同意了,并擬定了一份合同。要履行這份合同的內容,其難度是很大的。他們要求建立一條格里姆斯比一悉尼的線路,要求在連續十二小時內每分鐘發出二百五十個字,耗電不得超過二十千瓦。他們要求線路在一年內投入使用。 這些技術指標讓人望而生畏。當時的無線電技術還處在初級階段,很少有人知道怎樣用穩定的頻率來發射電波。這項工程如果沒有馬爾科尼技術小分隊的努力,是完全不可能開展起來的。這個技術骨干小分隊包括我父親、朗德上尉和CS富蘭克林。馬爾科尼在尋找和啟用人才方面很有一套,他能發現那些自學成才而又才華超群的科學家,富蘭克林就是一例。他以前在伊普斯威奇的一家工廠里搞裝飾弧光燈一類的零星活兒,每星期只有幾個先令的收入。進了馬爾科尼公司以后,僅幾年時間,他便成了在技術上獨樹一幟的骨干。 格里姆斯比一悉尼線路這一建議,使整個無線電通訊工業和其他廠家為之嘩然。父親在以后的幾年里常常提起,正當這個項目發展到了它的頂峰階段時,他和美國無線電公司的老板戴維薩爾諾夫在百老匯大街上行走時,薩爾諾夫問道:馬爾科尼大概是瘋了?這個項目會使他破產倒閉的,永遠一蹶不振。 父親回答說:吉姆和富蘭克林認為會成功的。 如果真能成功,我可以讓你在百老匯大街上一路踢著我的屁股走。 三個月以后,這條線路按合同在規定的時間內投入使用。它每天工作十二小時,每分鐘發三百五十個字,連續工作了七天。我認為,這是本世紀當中偉大的技術成就之一。父親的惟一遺憾是,他沒有機會在百老匯大街上一路踢著薩爾諾夫的屁股走。 我的少年時期就是在這種無比令人興奮的氣氛中度過的。我由于先天不足,身體很弱,疾病讓我吃盡了苦頭。我患了佝僂病,不得不穿鐵護腿,直到十幾歲。但這并不完全是壞事,父親在家時,幾乎每天都到學校去接我,然后開車把我帶到他的實驗室。我便在那里一連幾小時地觀看父親和他的助手們忙于格里姆斯比一悉尼通訊線的工作。這事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使我終生難以忘懷,那就是:在重大問題上,專家們是往往會有失誤的。 三十年代給我們賴特家庭展示了一個光明的前景。我們全然沒有注意到正在世界范圍內蔓延開來的經濟危機。當時我已進了畢希普的斯托特福德學院;一個規模很小但卻獨立性很強的學院。我在學院里成績拔尖,并掙脫了從孩提時代就一直折磨著我的病魔的糾纏。一九三一年,我修滿了各門功課的學分,獲得畢業證書后,回到家里度暑假。下個學期,我就要上大學了,我希望在牛津或劍橋獲得獎學金。 一個星期以后,我那美妙的世界就完全不復存在了。一天晚上,父親回來了,他告訴我們他和富蘭克林都被解雇了。幾天以后,他才勉強試圖向我們解釋原因。幾年以后,我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二十年代末,馬爾科尼公司與幾家電纜公司合并,相信只有這種相互的合作,才能為無線電事業爭得必要的資金,以保證這種主要的世界性通訊手段的問世。隨著經濟不景氣的加劇,無線電的崛起使電纜工業受到愈來愈大的威脅。電纜公司在合并后的新公司里獨攬統治大權,對無線電研究以及新系統的安裝所用的經費加以急劇的削減。馬爾科尼本人因年老多病,退休去了意大利。他的任何勸告與干預都不能使新上任的管理者改變初衷。我父親、富蘭克林以及其他許多技術骨干都被解雇了。后來的十年里,長途無線電通訊事業一直無人問津。我們一家的生活也陷入了苦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