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恰巧巫將也在這邊,他壓根連衣角都沒沾樹,控制著剪紙貼在樹皮上,輕松的狀態和其他人形成鮮明對比。 “同化,”巫將偏過頭說:“等同化的過程完成,運氣好點最后會一連面對數只鬼?!?/br> 祈天河就算沒有豐富的副本經驗也知道運氣不好的情況是指什么……秦讓,王廠等徹底淪為阿槐養得蠱,時機到了女鬼吞噬他們強大自身。 那種蠱王類型的鬼,所有玩家聯手也未必能對付的了。 紙人突然緊緊貼在一棵樹上,巫將走過去耳朵靠近樹干,很快搖了搖頭,紙人繼續進行探查。 都守在一片區域,真找到了不知道樹算誰的,祈天河左右看了下,稍微精神點的樹木旁都有人。就在他思索如何檢測時,不遠處響起了重物落地聲,朱殊瑟和繃帶男先后砍到一棵樹,都是實心的。 巫將那邊似乎也有所發現,在兩棵樹之間做選擇。 祈天河試圖找到一些規律,可不借助任何道具到底還是慢了半拍。期間看了白蟬一眼,后者正漫不經心望著天空,好像在估摸什么時候會下雨。 知道他心里有了盤算,在等自己做斟酌,祈天河重新去到坡上,觀察整體效果。 先前被砍倒的幾棵樹普遍聚集在南邊,倒塌的樹木還沒運走,如果不是光影造成的視覺偏差,朱殊瑟等人選定的全是樹皮色澤泛紅的幾棵,并且表面很光滑。 照著同樣的標準在內側轉了一圈,總共發現了六七棵這樣的樹種。 視線游移不定,這時白蟬說了一句:“不要光看樹,要看樹下埋了什么?!?/br> 祈天河受到啟發,拿出小鏟子小心刨坑,樹根很淺,防止把樹挖斷,他不敢用太大力。沒多久鏟子觸碰到了堅硬的東西,稍稍一撬,是一個手骨。 普通的白骨在副本世界很常見,不過這只手骨卻不同,關節上沾著許多黑色的水珠,仿佛過去一直浸泡在水里。祈天河專門蹲下身仔細看過,確定不是因為泥土的污染,這水珠本身就濃黑如墨。 后退了幾步大著膽子又往深處挖了點,底下泥土幾乎全是純黑色的,祈天河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連續換了好幾個地,終于在最后一棵樹下沒有挖到東西。 白蟬走到他身邊,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合力砍樹,沒費太大力氣樹便倒地,內部形如糟掉的木塊,連帶斧頭上沾了不少碎屑,好在沒出意外確實是棵實心的。 祈天河:“恐怕大師也做不到用這種材料雕刻?!?/br> 說著從旁邊撿了些枯枝,大概擺了個造型說:“要不用點膠黏上,做個火柴人?” 白蟬:“雕刻的手藝不重要,關鍵在于過程?!?/br> 用手按了按樹干測試松軟程度,順便說:“這些樹木都覆蓋著同一種氣息,接觸時間長了,你用道具攻擊鬼時,根本無用?!?/br> 祈天河很切實際地想到自己最實用的道具:“【舊紙幣】也一樣?” 白蟬打了個比方:“道具受規則制衡無法傷害玩家,好比驅鬼符貼在你身上無用,你和鬼氣息相同后,鬼便會被這些道具自動歸類為無害的一方?!?/br> 祈天河若有所思,王廠昨夜肯定也做過充分的準備,還是著了道,或許就跟道具失效有關。 老玩家普遍有兩大絕技:開鎖和玩刀。 他們說話的這會兒時間,那邊幾個人的雕刻已經初具雛形,朱殊瑟的動作最為利落,雕刻得栩栩如生。其余人恰恰相反,手下有所保留,正常情況下,一具太完美的軀殼更利于鬼而不是玩家。 祈天河愈發看不明白她這番cao作,復活阿槐這件事上,朱殊瑟好像比旅館老人還積極。 “她和鬼該不會有什么聯系?” 口吻并不是太確定,假設真有關聯,該做得更為隱蔽才對。 白蟬:“總會知道的?!?/br> 言語間似乎想到什么:“先把樹干搬回去?!?/br> 上坡時,祈天河看到秦讓對他笑了一下,里面糅雜著怨念和恨意。 “不用理他,”白蟬說:“這是受了女鬼的影響?!?/br> 兩人合力抬著樹往旅館走,祈天河還想著秦讓那個扭曲的笑容,咳嗽一聲:“女鬼的胳膊……并不是自然蛻肢,對么?” 白蟬沒什么表情:“不重要?!?/br> 樹木暫時被放置在旅館側面,他去廚房換了把更大的砍刀,直接將樹干一分為二,一人一半,雕刻的活白蟬差不多一手承包。 祈天河:“會不會步王廠后塵?” 王廠偷了小西的遺作,自己讓人代刻,本質都是一樣的。 白蟬搖頭:“今早老人可沒強調必須按照個人的心意做軀殼?!蓖A讼掠侄谝痪洌骸白蛞古磔p易被斷臂,和她沒有完全恢復力量也有關,往后的每一日,她的力量都會數倍增長?!?/br> 言下之意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木屑亂飄,空氣也不好,粗糙地雕刻好兩個作品至少也要三四個小時。 白蟬讓他回屋休息或者就近轉轉,現在是白天,只要不作死,知道遠離剛剛那片小樹林,不大可能觸發死亡規則。 祈天河感覺對方字里行間像是在隱隱暗示著什么。 見他站在原地不動,白蟬索性把話說開:“白日里女鬼還在虛弱期,之前被打傷對你又存了一份畏懼?!?/br> 祈天河明白了:“讓我去惡心她?跟阿槐講講道理?!?/br> 想來確實到了該升級嗶嗶技能的時候。 白蟬:“要知道女鬼和朱殊瑟之間的聯系,還有你身上的謎題,阿槐會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br> 一條全新的思路擺在面前,祈天河眸光微亮:“有道理?!?/br> 他朝小土坡那邊走時,白蟬忽然道:“鬼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別一味硬著來?!?/br> 祈天河擺擺手,表示會注意分寸。 小土坡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靠近的時候,原本隨風搖曳的槐樹枝突然停了下來,死氣沉沉的就差沒把厭惡寫在枝頭。 “我想和你談談人生?!?/br> 祈天河挑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坐下:“古人說病樹前頭萬木春,雖說新事物必將取代舊事物,但那是泛指有正面意義的新生命,你這種不行……” 長篇大論說了一堆,樹枝微微晃動,樹洞內響起細碎古怪的聲音,過長的指甲不知何時從洞內伸出,死死抓著外面的樹皮,他適時停止,知道快要踩到對方的底線。 祈天河并沒有就此放棄,而是拿出副本里得來就一直沒派上用途的【口香糖】。他還清楚記得這東西的介紹:清新一整天,可讓npc心生好感。 簡介沒有任何欺詐,時效一欄特地備注了‘一整天’三個字。 祈天河打開包裝,沒嚼兩下這東西突然在口中變得堅硬無比,像是一顆水果硬糖,到最后只能含著。 清清嗓子開始繼續像個詩人般吟唱:“陰霾的天氣遮不住你純真的笑顏,越是至暗時刻,越要喚醒內心的真善美……” 贊嘆中滲透著道理,強行提高npc好感的基礎上發揮嗶嗶技能,用冰火兩重天形容這種感受都算是輕的。 一直持續到中午,天空中下起小雨,祈天河才站起身:“我先回去吃個飯,下午再來找你?!?/br> 快到旅館門口,正巧柳天明也剛進門,習慣性地望了眼土坡那邊:“我記得昨天那棵樹抽了幾枝新芽?!?/br> 這會兒好像全沒了。 祈天河面色不變:“說不準是營養不良?!?/br> 他早早坐在圓桌邊,白蟬洗干凈手走過來:“溝通的怎么樣?” “都按你說的做了,”祈天河:“但沒談到重點,剛完成準備工作?!?/br> 白蟬點點頭,也沒多問。 毫無新意的一碗清湯面條,祈天河要小心不把糖咽下去,總共也沒吃幾口。 趙南貴自從早上把樹撞倒后神情一直比較恍惚,總認為有股無名的力量在拖拽自己,這會兒情況變好了一些,剛放松沒多久吃飯時碗突然從桌面掉下來,湯灑了一身。 趙南貴連忙站起來,罵罵咧咧說:“要殺要剮隨意,何必惡心人?” 前兩天也不見有玩家像他這么倒霉。 祈天河遞過去張紙:“也許鬼現在心情不大好,多點理解?!?/br> **鬼覺得這話聽上去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 祈天河第一個吃完出門。 他一人站在槐樹下,遠遠地看形影單只,畫面違和又凄美。 繃帶男瞥了一眼,掀起眼皮望向白蟬。 后者倒是坦然:“我讓他去的?!?/br> 白蟬在某方面出奇的殘酷真實,他覺得哪怕天塌下來也得先告訴祈天河,至少讓他清楚自己是因為什么遭殃的,而不是在揣測和驚疑中,被旁人和命運推著往前走。 …… 時而清風拂面,時而陰風陣陣。 祈天河頭發凌亂,坐在樹下繼續和樹洞里的女鬼談人生談理想。 【口香糖】和嗶嗶技能疊加,女鬼想吐的同時忍不住對外面的人心生好感,恍惚間突然想到對方曾經冷酷地站在自己面前,如同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鬼本能地崇拜和畏懼更強大的力量,她也不例外。 祈天河忽然道:“你和朱殊瑟是什么關系?” 怕女鬼不知道名字,特意補充道:“就是現在僅存的那名女性?!?/br> 幾小時的精神折磨,女鬼只想早早打發了他,涼颼颼的語調刺激的人頭皮發麻:“沒關系,不過好像在哪里見過?!?/br> 祈天河又試探性提問幾句,見實在問不出什么,話鋒一轉:“那你見過我么?” 女鬼不明所以。 祈天河在模糊部分信息的情況下說:“你應該能看出我偶爾會控制不住自己?!?/br> 說著閉了閉眼,雨水從額頭滴落,顫抖的睫毛顯出一絲脆弱。 詭異的撲通聲打斷他的傷感,祈天河連忙后退幾步,警惕地望著槐樹。 “我的記憶和力量都還沒徹底恢復,”良久,槐樹內響起幽幽之音:“你可以在午夜后再來找我?!?/br> 女鬼拋出了誘餌,祈天河卻還沒決定要不要上鉤。午夜后鬼的力量必然比現在強不少,或許女鬼本身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為了讓他自尋死路。 下午雨變大,老人在外面臨時支了一個大棚,扯著嘶啞的喉嚨去小樹林叫還在雕刻的玩家,等所有人到齊,提前開始評判眾人的作品。 因為昨日之事,他對祈天河的印象很不好,先是毫不吝嗇地贊美秦讓朱殊瑟等人的作品,繼而用挑剔的眼光對祈天河作出刻薄評價:“過于窈窕,和石膏頭像不符……” 誰都能猜到任由老人繼續說下去,祈天河會是今天的倒數。 事實也是如此,在白蟬故意把自己作品粗制濫造的情況下,老人還是直接把倒數第一的名額給了祈天河。 “你已經失去了冒險項目的參賽名額,”老人陰森森道:“請及時離開?!?/br> 和昨晚不同,今天老人不知有了什么依仗,語氣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