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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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夫人聰慧?!崩罹叭A雙手攏在袖子里, 踱步出去。 晏枝弄不清楚他的目的,猶豫了片刻,那藏在暗處的丫鬟走出來, 低眉垂眼,恭敬地道:“穆夫人,請?!?/br> 她張手引路,晏枝看她一眼,順著她的指引走出了房間。 她這才發現,她所在的地方竟是一個湖心亭,此刻踏入九曲回廊,左右皆是鋪天蓋地的蓮葉,尚未到荷花綻放的季節,一朵朵蓮葉仿佛接天而去,湖水清澈無比,有錦鯉游動其中。 景色甚美,美到能在瞬間麻痹人的意識,讓人產生一種仿佛不在受制于人,只是應邀前來觀湖中景的錯覺。 李景華正站在橋邊,雙手隨性負在身后,長袍曳地,上好的布料像是流淌著的清澈溪流。待晏枝走過來,他繼續先前沒說完的話題,淡淡道:“那股勢力沒能被拔除干凈,尚存的一小股人極為狡猾,他們伺機殺害朝中重臣,謀害皇室子孫。穆夫人可曾聽過,一年前,靜妃去北都外大稷山替圣上祈福時被害的事情?” 晏枝有些印象,她沒順著李景華,反而道:“榮安王何故提起他們?” 李景華沉默片刻,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晏枝,神色慵懶地道:“穆夫人那么聰慧,將小女洛霞笙玩弄在股掌之間,當真猜不透?” 晏枝心里一跳,隱約猜到了李景華的目的。 他想借那股勢力的名義囚禁自己,可是為什么?為了逼迫晏靖安嗎?在原作里,晏枝什么都沒做,晏靖安就被皇帝逼得起兵造反,犯不著在她身上動什么手腳?難道是因為穆亭淵? 拜在岑先生門下的穆亭淵無疑有了聲音,他現在正得岑修文欣賞,如果他去求岑修文,岑修文惜才愛才,替穆亭淵向晏靖安求情,的確能給晏靖安開辟出一條生的道路。 她一直竭力把自己和晏府撇開關系,表現出與晏靖安父女決裂的樣子,便是不希望這些勢力注意到她,可還是無可避免。護著她的三才如何了?蓮心又被帶去了哪兒? 晏枝壓下心里的緊張,故作不解地問:“聰慧?榮安王真是高看了我,我聽不懂你話里的意思,若是無事,趕快放本夫人回去?!?/br> 榮安王沉默不語,隨性坐在紅亭里的蒲團上,拈起棋子與殘局對弈。 一旁的侍女走上來,躬身對晏枝道:“回穆夫人,靜妃娘娘在登大稷山時遇到一支流寇,死在流寇的利箭之下,穆夫人昨日從錦繡里回穆府,突然生出去大稷山替即將遠行游學的穆小少爺祈福的心思,在登山中途也遇此變故,只是穆夫人幸運得多,在侍從竭力護持之下跌落懸崖,性命得以保住,只是在崖底昏迷不醒,被王爺偶然救下,安置在府內醫治?!?/br> 她早已熟記這套說辭,念出來時仿佛真實發生過的一樣,每一個細節都讓人信服。 晏枝輕笑:“那王爺可有通知我的家人?” 侍女道:“王爺擔憂穆府內有jian人的眼線,打算等夫人養好傷再將夫人送回穆府,期間消息嚴密防守,以防任何變故?!?/br> “眼線?變故?”晏枝反問,“這是什么意思?” 侍女語調平靜地道:“流寇并非勢單力薄,背后盤根錯節,有些已經深入大梁官吏之中,自然在各個府邸都有眼線。穆小少爺得承岑先生教誨,被收為關門弟子,自然受到匪寇的關注,穆夫人與穆小少爺情深意篤,須得為了小少爺保重身體,免得成為被拿捏、要挾的把柄?!?/br> 晏枝聽出話里的威脅,表情盡失,冷冷地看著亭子里端坐著的榮安王。 侍女又道:“更何況,穆夫人此時正在崖底昏睡,穆府的人正焦急地尋找穆夫人,王爺并不知穆夫人的去向?!?/br> 話已至此,晏枝再聽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榮安王編排出這么多可笑的借口,不過是要囚禁她。文人做事,糟粕良多,非要扯出千萬個由頭,一針一線把事事縫補清楚,做個滴水不漏,明面上也能說得過去。 晏枝故意裝作聽不懂她話里的含義,冷聲道:“可是本夫人好端端地站在這兒,方才還和王爺說過話,王爺為何說不知道我的去向?”她稍稍揚起聲音,道,“就當我遇險,王爺將我救下,把我送回穆府,我一定同亭淵說,王爺人美心善,把我安然無恙地送回家?!?/br> 侍女交代完“前因后果”,又退了下去,一聲不吭地垂著眉眼。李景華仿佛沒聽見晏枝說什么,拂袖落子。 晏枝暗自磨牙,心想,自己在李景華的計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她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價值,讓李景華編排了這么多故事。 她想了想,坐在李景華對面,看著面前黑白相間的棋局,干脆地問:“王爺為何不干脆殺了我?將罪怨怪在那些匪寇身上,將我的尸體和那些匪寇的尸體一并帶到亭淵面前,豈不更好?” “穆夫人想試探本王的底線?”李景華頭也不抬,道,“穆夫人放心,本王暫時不會殺你?!?/br> 晏枝咬唇道:“暫時不會?” “是,”李景華毫不避諱,“不代表日后不會,看穆夫人的價值?!?/br> “榮安王不愧是榮安王,”晏枝拈起棋子,與李景華對弈,“光天化日之下,能公然說出這種言辭,真是視我大梁律法于無物?!?/br> “穆夫人不裝了?”李景華帶著笑意問。 晏枝有點生氣,裝孫子試探李景華的目的沒能試探出什么,還被李景華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她沒那個必要再裝成瘋瘋癲癲什么都看不懂的樣子,李景華說得對,想要爭取活下去,得讓他看到自己的價值。 跟李景華說話與其他人不同,她要有籌碼。 那么,她的籌碼在哪兒?晏枝細細思量,她能牽制晏靖安與穆亭淵。 晏枝低頭掃了棋盤一眼,黑子幾乎被白子吞噬殆盡,這盤棋局下到現在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任由黑子垂死掙扎,輸贏也是早晚的事情。晏枝摩挲著指尖黑色的棋子,心想,李景華想要什么?穆亭淵為他所用?還是拿捏住晏靖安最后的把柄? 她將黑子落在棋盤上,玉石精心打磨而成的棋子發出清脆聲響,李景華微微瞇起眼眸,抬頭看向晏枝。 她看似無意下在棋盤上的黑子雖然不能盤活整個棋局,卻能讓黑子得以喘息,讓白子的吞云氣勢得以遏止,這是很聰明的一步棋,是統攬大局之后下的明智決定。 眼前的女子褪去那層裝模作樣的愚鈍,一雙眼睛透著深諳人心的精明與聰慧,她在短時間內便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立場,不多說任何一句多余的話,在有所動作前,先試探他的底線和目的,從而走出最合宜的一步。 她的確有活著的價值。 如此一比,洛霞笙真是叫他失望了。 兩人一時沉默,只有棋子輕扣棋盤的聲響,侍女在一旁點上熏香,片刻后,晏枝忽然將手里的棋子拋入棋盤,雙肘搭在桌沿,撐著臉頰看向李景華。 “沒意思,”晏枝嫌棄地說,“這棋局真沒意思?!?/br> 幾回對弈,李景華剛生出了點興趣,冷不丁地被晏枝澆滅,他微微擰眉,問道:“哪里無趣?” 晏枝眼神清透明亮,看著李景華:“讓我猜猜王爺的目的,我方才一直在想,王爺抓我回來究竟是為了壓迫晏靖安,還是為了拉攏亭淵。左思右想間恍然明白,以王爺的脾性,定是選擇一箭雙雕。想必是準備找個機會殺了我,用我的死離間晏靖安與穆亭淵?!?/br> “哦?”李景華饒有興致地問,“說下去?!?/br> 晏枝輕笑:“無非是晏靖安對我落難袖手旁觀,王爺仁義,出手救下我。昨日晏靖安怕是在大稷山上吧?他府里那個秋道長便是大稷山上哪個道觀里出來的,若是亭淵知悉這些事情,肯定恨之入骨,自然對王爺親近許多?!?/br> “嗯,”李景華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又道,“那穆夫人不如說一說,本王究竟打算如何處置你?” “至少沒打算真的放我回去,”晏枝道,“怕是在利用我離間他二人的關系前,還要拿我試探下晏靖安的態度,看他對圣上,對朝廷究竟是否存了異心,哪怕沒有——”她眼神陡然轉為犀利,狠狠地看著李景華,“王爺也要讓他生出這般心思!” 李景華一撩大袖,湊得近了些,迫人的目光鎖住晏枝,道:“那以穆夫人高見,本王這主意如何?” 第55章 === 晏枝記得, 在原作里,榮安王是如同狡狐一般的存在,他平素沉默寡言, 少有言談, 但就像是此時沉然翻弄手下的棋子, 他極樂于看著眾人落入他布置的圈套, 說他研修佛學多年, 卻絲毫不見他身上有任何佛家的慈悲為懷。 他樂于看著人們溺斃在他編織的苦痛籠網之中, 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萬事萬物皆是苦痛,而他獨立于一旁冷眼看著, 神態冰冷而又殘忍,配合著他那張性冷淡的臉,確實有那么些讓人想犯.罪的意思。 不得不承認,晏枝當初也挺喜歡這個角色, 畢竟她偏好把高嶺之花拉進泥潭。 他是女主陣營的一個重要人物,不僅是將女主拉扯大的養父,更是給女主提供了學識、計謀與勢力庇佑的師父,是永恒不倒的靠山,放在主角陣營里是顆定心丸, 可成了對手, 感覺就不太妙了。 這人……她需要小心應對。 聽聞李景華有意探聽自己的想法, 晏枝深吸一口氣,道:“王爺此舉有些過于想當然了。王爺用來挑撥離間的由頭只是一個‘晏靖安在大稷山上’,那日我與晏靖安究竟碰沒碰面, 匪寇是否讓晏靖安知道了我被他們綁走……王爺都沒有證據,諸多細節全靠的是猜忌和想象。若是疑心重或者腦子一根筋的人可能會因此有所懷疑和猜忌,但亭淵不是這類人。他知道晏靖安是我親生父親, 會機智看待其間種種,只要兩人心平氣和地討論此事,真相自然水落石出。要想讓他動搖,除非鐵證擺在他的面前?!?/br> 她直視李景華,道:“也就是說,要我我親自告訴他我的境遇,這才是晏靖安棄我于不顧的鐵證?!彼冻隼湫?,諷刺地看著李景華,“王爺留我活到現在,不就是為了這份證據嗎?” 李景華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盯著晏枝看了片刻,忽然出聲笑了起來。他肆意地靠坐在圍欄前,鬢邊的長發從發帶中滑落下來,微微抬眸睨著晏枝,道:“北都勛貴都瞎了狗眼,錯把珍珠當魚目,晏靖安生了個聰慧女兒?!?/br> 他聲音陡然變厲,道:“霞笙,你可服氣?” 站在花枝暗處的少女走了出來,她身上帶著一股nongnong的脂粉香,仿佛在試圖掩蓋什么,晏枝還是聞到了脂粉下藥膏的味道。 她微微蹙眉,不經意瞥見洛霞笙的脖子上有鞭痕,她用精致的妝容和高傲的姿態掩蓋了衣裳下的累累傷軀。 晏枝心里一跳,回想榮安王的手段,對洛霞笙生出了些同情,但轉瞬又冷下心腸。政敵之間,立場之爭,從來沒有善惡對錯,只有勝負。 她目光錯過洛霞笙,轉而看向李景華,道:“王爺,我無意與王爺為敵,也許王爺不信,我與晏靖安并無感情,他是死是活與我無關,我已嫁入穆府,此生只想過自己的日子?!?/br> 李景華饒有興味地看著晏枝,道:“本來聽聞,晏大將軍對幺女極為寵愛,以致養出其驕縱任性的性子。昔日曾有一位新科狀元,因為惹惱了那位千金,被晏大將軍動用權勢貶謫到偏遠縣區當了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我還聽說,這位千金為了追求洛無戈,縱馬在鬧市搗亂,當眾攔下將軍,險些導致百姓意外被馬蹄踩踏而死,這么大的事情也被壓了下去。諸如此類事件,不一而足,其溺愛程度可見一斑?,F在,穆夫人同我說,已經嫁入穆府,與晏家再無關系了?未免有些可笑!” 晏枝面色平靜地接受榮安王的嘲諷,這并不奇怪,她想抽離,可身份背景放在這兒,別說是深謀遠慮的李景華,便是路邊的村婦也深知“血脈不可斷”的道理,哪那么容易撇清。 她淡淡道:“晏靖安無意謀反,可圣上的猜忌心越來越重,我想自保,不想被牽連?!?/br> 李景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直言不諱,眉頭緊擰。 晏枝繼續道:“可天意難測,天家心思如何,不是你我能夠導向的。王爺也當知道這點,所以,只要圣上心中存了猜忌的種子,晏靖安必須要卸下權勢,王爺從多年與晏靖安的明爭暗斗中深知晏靖安的性格,知悉他不可能放下權勢,可如果晏靖安退了呢?” “怎么可能?!”洛霞笙突然出聲打斷了晏枝,李景華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洛霞笙擔憂地說,“義父!不可被她的花言巧語哄騙了!以晏靖安貪慕權勢,睚眥必報的性子,定不可能輕易妥協!斬草除根!義父!” 李景華低聲呵斥:“無戈!” “是?!甭鍩o戈從暗處走了出來,將洛霞笙帶退幾步,洛霞笙還要說什么,忽然被洛無戈狠狠地捏在傷口處,她痛得倒吸一口涼氣,狠咬牙關,退了回去。 洛無戈在她耳邊低聲警告:“還嫌義父打得不夠重嗎?你已經讓義父失望了?!?/br> 洛霞笙氣憤不已,眼眶泛紅,緊抿著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她輕哼一聲,負氣轉身離去。 晏枝緊抿著唇,心驚不已,她原以為這片景致開闊明朗,能將周圍的一切都納入眼底,卻沒料到暗處藏了這么多人,到底多少人在虎視眈眈地看著她,聽著她和李景華的交談。 她看了一眼洛無戈,吸了一口氣,待心情平復下來,對李景華道:“王爺可曾想過,若是晏靖安甘愿放下這一切,你可以不耗費一兵一卒便達成自己的目的,這對你來說,是天大的好事?!?/br> “穆夫人說來輕巧,”李景華神色冷冷地看著晏枝,“既然穆夫人磊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與穆夫人拐彎抹角。本王與晏大將軍勢如水火,是立在對立沖突的兩面,以他的性格,如何會放下權勢,消掉本王的思慮?穆夫人以為,自己在晏大將軍心里有如此重要的地步?重要到能夠讓他舍棄一切?” “因為晏大將軍同王爺一樣,都是聰明人?!标讨φf完,不再多言,目光坦然地看著李景華。 李景華沉吟不語,藏在大袖下的手一顆顆地撥弄禪珠,片刻后,他開口道:“穆夫人,時候不早,且去歇息吧?!?/br> 晏枝輕輕頷首,與他道別,侍女上前引她回房間休息,路過洛無戈時,她目不旁視,從洛無戈面前坦然走過。 洛無戈心里猛得一緊,就連呼吸都無意識地放輕,他看著晏枝走遠,心跳砰砰砰一聲又一聲地撞擊著胸膛。 待晏枝走后,洛無戈走到李景華身邊,低聲道:“義父?!?/br> 李景華仍在沉思,他看向棋盤上的殘局,片刻后才沉聲道:“無戈,方才她所說你可聽見了?” “聽見了?!?/br> “你如何作想?” 洛無戈沉默片刻,謹慎道:“無戈不知?!?/br> 李景華看了他一眼,眼神閃爍了下,他收回目光,道:“人生如棋,或是黑子或是白子,人與人時時刻刻都在博弈。這殘局雖然無法挽救,但但被晏枝拖上了一時半刻,否則這局棋下不到幾步,黑子便會潰敗,她卻有玲瓏心思?!?/br> 洛無戈保持沉默,聽著李景華的話。 李景華似是在同自己說,又似是在同洛無戈分析局勢,道:“我與晏靖安斗了小半輩子,早些時候,皇室凋零,叔父不愿被世俗困囿,棄我大梁江山于不顧,晏靖安趁此機會,累積功勛與勢力。如今,晏靖安羽翼豐滿,兵權在握,有朝一日,若是謀逆叛亂,我李氏必定山河凋敝。我們忍氣吞聲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必不能失??!但是——” 他話鋒一轉,眉頭皺緊,又道:“勝負難定,若是一擊不成,全盤潰??!晏靖安反撲回來,勢難抵擋。若是晏枝真有辦法,讓晏靖安放下權勢,叫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地拿回兵權……這于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難得的太平盛世,本王不愿看見戰亂?!?/br> 洛無戈應聲:“是?!?/br> 李景華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在指尖反復摩挲,低聲自語:“信……亦或不信?” = 晏靖安猛地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藥瓶被震倒過去,一粒粒暗紅色的丹丸滾了出來,他怒瞪著跪在面前的三七,呵斥道:“被掉包了?!” 三才一聲不吭,雙膝跪在地上,趴伏下身子。 晏靖安忍無可忍,一腳踢在他肩膀上,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才道:“小人疏忽,來人與小姐體貌相似,小人便以為是小姐,帶轎離開,行到中途,小姐吩咐要去其他地方轉轉,兜兜轉轉,驕子里突然沒了聲音,小人斗膽一看,那扮作小姐的人已經銷毀偽裝,死在了驕子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