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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男配的惡毒嫂子(穿書)在線閱讀 - 第19節

第19節

    穆亭淵的房間整潔干凈, 如同晏枝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間小院,除了必備的生活用品之外,只有靠立在墻角的幾個書架, 上面分門別類放滿了各式書籍。

    靠近床邊的桌案旁, 立著一個約莫半人高的架子, 那是穆亭淵自己搭起來的書架, 上面放著近來讀的書, 晏枝掃了一眼, 意外地發現竟是《資治通鑒》和《古文觀止》這類書籍。

    她走過去,拾起放在最上面那本——書頁中夾著很多張紙, 上面寫著略顯鋒芒的文字,穆亭淵新近習字便能把字寫得這般好,已經有了自己的形和意,但更讓晏枝驚艷的是, 紙張上寫的都是穆亭淵自己的理解與疑問。

    ——木心不直,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

    造弓箭的樹木必須用心直,否則雖然強勁,但射出去的劍容易偏離目標, 樹木的心容易確認, 不必劈斷, 可看紋理。但人心呢?人心歪斜與否,日久才能現。如何觀人心?

    ——夫強人之所不能,事必不立;禁人之所必犯, 法必不行矣。

    如果讓人去做一些無法做到的事情,那這些事情一定無法成功;這道理也可以用在制定法規上。如果制定的法規是常人也會觸犯的刑法,這些刑法一定很難貫徹施行。秦時□□, 刑法暴虐,磔刑、車裂、具五刑……不一而足,人心惶惶,卻大大降低了案件發生的概率,對那時的安定和變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么,如何才算是“人之所犯法”?程度當如何調控?

    上頭很多問號,是他無從理解的,晏枝隨便看了幾個,一腦門霧水,這絕對不是穆亭淵這個年歲的小孩該有的……煩惱?全是些辯證方面的東西,沒有具體環境很難說清楚。

    晏枝看了一眼被壓在最下面的“三百千”,問道:“亭淵,現今學堂的進度如何了?”

    “先生說,《論語》博大精深,叫我先熟背理解?!?/br>
    “這是基礎……”晏枝想了想,又問,“你寫在這上面的東西有沒有問過先生?”

    穆亭淵點了點頭:“問過?!?/br>
    “先生怎么回答?”

    “說那些是妄談,以我的年齡和根基,想這些還為時過早?!蹦峦Y原話一字不差地轉達給晏枝。

    晏枝輕咬了下下唇,問道:“亭淵可想換個先生?”

    穆亭淵沉默片刻,看著晏枝漆黑的雙眼,緩緩點頭:“想?!?/br>
    “好,”晏枝道,“亭淵是想去學堂念書,還是找個家師在家里學習?”

    “都可以,”穆亭淵猶豫著,試探性問道,“嫂子,下一個先生可以讓我看過再做決定嗎?”

    “當然?!标讨Φ?。

    穆亭淵笑了起來,如明玉珠光:“謝謝嫂子?!?/br>
    晏枝摸了摸他的頭,“咦”了一聲,比量了下兩人的身高,問道:“你是不是長高了?”

    “是,”穆亭淵笑著頷首,“略微長高了些?!?/br>
    “一日日拔高,沒過幾日就要比嫂子還高了?!标讨σ娝眢w越來越結實健康,關切地問,“對了,可覺得武藝上的功課耽誤了讀書?”

    “不耽誤,”穆亭淵道,“強身健體……”他突然想到那日見過的晏殊同,眉眼飛逸俊俏,有儒將風采,心中一動,道,“嫂子,我想多學些武藝?!?/br>
    “還想學?”晏枝有些意外,她記得原作里對穆亭淵的描述完全是個弱質彬彬的文人,沒想到現在的穆亭淵居然還有學武的樂趣。

    “想學,”穆亭淵正色道,“若是可以,我還想學兵法、謀略?!?/br>
    晏枝心里一跳,瞥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雜集,心想穆亭淵這個時候正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對戎馬沙場、快意恩仇很感興趣,她謹慎地問:“亭淵學習這些是打算日后當個少年將軍?”

    穆亭淵敏銳地察覺到晏枝話里的擔憂和緊張,搖了搖頭,道:“學武為了強身健體,也為了能在關鍵時刻護著想護的人,學習兵法也是一樣,我想多學些東西。排兵布陣與待人處事有共通之處,兵家三十六計,各個都能應用到尋常事中?!?/br>
    “是這個道理?!奔热荒峦Y都這么說了,晏枝就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只是如何找到這些老師是個令人頭疼的事情。

    之后,她又與穆亭淵聊了一些其他瑣碎事情便離開小院。

    目送晏枝走后,穆亭淵溫和的眉眼一瞬間變得冷漠,他轉過頭,對曾婆子說:“婆婆,人還在嗎?”

    “在呢,”曾婆子說,“在外面跪著?!?/br>
    “嗯,”穆亭淵看了一眼窗外,道,“看天色似是要下雨,近來倒春寒,冷得厲害?!?/br>
    窗外忽然傳來磕頭叩謝的女子啼哭嗓音:“多謝少爺,多謝少爺!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曾婆子忍了忍,還是沒忍?。骸吧贍斝能浟??那賤丫頭嘴碎不是第一回 了,仗著自己曾經在二老爺屋子里伺候過,真以為自己還是大丫頭,若是不好好教訓,以后還得了?”

    穆亭淵沒應聲,他坐回桌案前,翻看方才晏枝翻過的書籍,里面滑出來一張白紙,在他留有的疑問下有一行娟秀小字——

    法者,所以興功懼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爭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法律政令者,吏民規矩繩墨也。夫矩不正,不可以求方;繩不信,不可以求直。法令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權勢者,人主之所獨守也。

    穆亭淵頓時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得不到回應,曾婆子上前又問了一句:“少爺,您還是決定要饒了那丫頭?”

    “嗯?”穆亭淵拖著尾音反問,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帶著幾分稚氣的少年面容上寡淡冰冷,淡淡道,“我何時說要饒了她?”

    曾婆子一怔,又聽穆亭淵說:“跪滿三個時辰,不到三個時辰不許起來,若是有人因下雨給她撐傘或者幫她,一并責罰?!?/br>
    “是?!痹抛酉氯シ愿?,冷眉冷眼地把穆亭淵的懲戒吩咐下去,這幾日憋著的一口惡氣總算得以吐出。屋外丫鬟發出哀鳴,她面容狼狽,一側臉頰高高腫起,哭求著穆亭淵的饒恕。

    穆亭淵正在看筆記上晏枝留下來的內容,聽見窗外接連不斷的哭鬧聲按了下額角,嘆了口氣,對曾婆子笑了下:“她太吵了,曾婆婆,我想看會兒書,能讓她安靜一點嗎?”

    曾婆子打了個冷顫,莫名覺得有種冷透骨髓的恐懼感。

    她不迭點頭,道:“我這便去?!?/br>
    外頭又哭鬧了一會兒,最終安靜下來,曾婆子走進屋里,看到少爺坐在日光下認真專注地看著書本上的東西,好似旁的事情都不能打擾到他。

    也不該打擾到他。

    -

    晏枝回房換了身衣裳,用過午飯后便靠在軟塌上睡午覺。

    蓮心見她睡熟了,出門去,剛開門就看到秦總管在小院里晃來晃去:“秦總管,這是怎么了?”

    “蓮心,大夫人歇下了?”秦兆豐眉間蹙起了一道溝壑。

    “剛歇下,怎么?有要緊事?”

    “沒……只是……”秦兆豐一咬牙,道,“今日是二老爺行刑的日子?!?/br>
    蓮心聞言,熱絡的神色變得冷淡起來,她道:“那人謀殺主母和長嫂已經被從族譜上除名了,關大夫人何事?”

    “唉……”秦兆豐嘆了口氣,低聲說,“話雖如此,總得讓大夫人知曉?!?/br>
    “大夫人知道的,”蓮心道。

    “蓮心?!蔽輧葌鱽黻讨Φ穆曇?,蓮心應了一聲,對秦兆豐不滿地撅了噘嘴,低聲道,“大夫人今日起得早,她如今這般cao勞都是為了穆府的生計?!?/br>
    晏枝睡得迷糊,聽見外頭輕微的說話聲后把蓮心叫了進來,說:“等下找人去把穆落皓的尸體收殮回來吧,他雖然大逆不道,體內終歸流著同落白一樣的血脈,找個地方葬了?!?/br>
    “是?!?/br>
    此時,西市街頭,眾人圍著行刑臺,遠遠地沖穆落皓砸過去臭雞蛋和爛葉子,對穆落皓犯下的罪行議論紛紛。

    午時已到,劊子手磨好刀,站在穆落皓身側,高舉起刀干脆利落地劈了下去。

    齊清在臺下看著,目光正對上穆落皓懇求的雙眸,心里一陣突突直跳,他咬了咬牙,壓下那股不舒服,直到看到穆落皓人頭落地,那雙眼睛的目光不再具有壓迫性地落在自己頭上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放心地轉身離開行刑臺,向著洛無戈的別苑而去。

    還沒到門口,齊清便看到洛霞笙從大門里走了出來,急忙叫?。骸绑蟤eimei!”

    “齊清哥哥?”洛霞笙意外地問,“你怎么在這兒?來找哥哥的嗎?”

    “不是,”齊清搖頭,對洛霞笙道,“有些事情想同你說?!?/br>
    洛霞笙幾乎與他同時開口:“正好我有事情想尋你?!?/br>
    “你先說,”齊清道,“我的事情不急?!?/br>
    洛霞笙斟酌片刻,道:“齊清哥哥,晏枝……是不是得罪過你?”

    齊清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嫌棄萬分地說:“別跟我提那個毒婦!”晏枝這個毒婦還有她撿回來養的那個小畜生居然讓他吃了這么大的虧,昨日挨的板子今天屁股仍在隱隱作痛,他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吃過這種苦!

    洛霞笙見他坦率認了,便笑了起來:“那接下來的事情都好商量了,齊清哥哥,我知道你認識灰鶴書院的執事,能不能麻煩他從今日開始,聯合周圍所有的學堂、書社等地……和一些有才華和名氣的家師拒收一個叫穆亭淵的少年?”

    齊清聞言,瞳孔放出精光,腦海里跳出來晏枝放低姿態,跪在他腳邊拼命哀求哭泣的樣子……齊清興奮地“嘶”了長長一聲,雙目閃閃發光。

    過癮!

    第30章 ===

    齊清興奮不已, 此刻,他身上穿著大理寺丞從六品的綠色鷺鷥補服,卻完全把大理寺剛正不阿的綱紀拋在腦后, 對洛霞笙興奮道:“笙meimei!你真是聰慧, 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

    “齊清哥哥也能想到這點,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對了, 你這么急著尋我所為何事?”

    齊清面色一凜, 蹙眉認真道:“你可知道今日是穆落皓行刑的日子?方才我去西市觀刑,親眼看著穆落皓人頭落地, 但你可知在那之前,他附在我耳邊,偷偷告訴了我什么?”

    “什么?”洛霞笙心里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心翼翼地問。

    “他說……他是受了你的蠱惑和要挾才會犯下這些錯事?!?/br>
    “荒唐!”洛霞笙冷笑,“他存了大逆不道的心思,怎么能怪罪到我頭上?我和他又沒什么干系?!?/br>
    齊清也不太相信穆落皓所說,但若都是真的,對洛霞笙影響極大, 更甚至是影響到洛霞笙背后的榮安王。

    榮安王喪妻后一生不娶, 膝下無子無女, 只收養了洛霞笙與洛無戈兩人湊齊了一雙兒女,這兩人都是北都赫赫有名的人物。

    洛無戈自不必說,風采卓絕, 戰功赫赫,初戰告捷歸來時駿馬驍將,英姿颯爽引得多少女兒芳心暗許。洛霞笙年歲小些, 前段日子隨身陪在榮安王身邊,這兩年才被放出來做事情,長得清純可人,既有小家碧玉的乖巧,又有江湖女子的爽快。她性格和洛無戈的冷漠疏遠完全不同,是個痛快、不愛循規蹈矩和愛好廣交朋友的,齊清等人和她聊過幾句就被深深地吸引,對她還存了些許不一樣的好感。

    所以這回,一聽到穆落皓有意在死前檢舉洛霞笙,他便忙將消息壓在自己這里,免得事情鬧大,洛霞笙不好受,也讓榮安王丟了臉面。

    想了想,齊清問道:“笙meimei,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洛霞笙自然不能全盤告訴齊清。當初得知晏枝設計洛無戈春.藥時,她氣得不輕,發誓一定要給哥哥討回公道,教訓一下那個惡毒的女人。正巧碰見穆落皓欠了賭債,便借此機會想給晏枝找點麻煩,讓她吃足教訓,也能完成義父交代的事情——讓她查明晏靖安對晏枝的真正態度。

    再往后一些事情,雖然不是她主導穆落皓去做的,但不得不承認的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真要說起來,穆家老太太的死與她脫不開關系,她當時隨口給穆落皓提點了幾句,穆落皓便放在心上,瞞著她制定了一個漏洞百出的計劃,最后東窗事發,還要拉她下水。

    當初她說得明明不是讓穆落皓對老夫人動手,是要挑起晏枝和穆老夫人之間的矛盾,他穆落皓再收漁翁之利,穆落皓膽大包天,做出了這種事情!

    對了,洛霞笙突然想到,之前為了牽制穆落皓,她把穆落皓的相好的送進花悅庭“小住”,穆落皓被下獄后,她便把這件事情忘了。

    居然忘了。洛霞笙回憶起晏枝的所作所為,心里便窩著一股火氣,那女人不知道為什么處處和她作對,還用那些言辭侮辱她,她自覺把敵意藏得很好,一直以笑臉迎人,不該得到晏枝這樣充滿針對性的回應。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洛霞笙輕咬下唇,心想,難道是因她與洛無戈義兄妹的關系讓晏枝存了女人天性上的敵意。那還說不會再肖想哥哥!分明還存了覬覦的心思。

    這個晏枝真是表里不一,現在是什么?欲擒故縱,想挑起哥哥的興趣?

    洛霞笙心思沉著,對齊清道:“齊清哥哥,不瞞你說,我之前和穆落皓確實認識。我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因此認識了穆落皓,聽他發過一些家里的牢sao,說起童年境遇與我有些類似,便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br>
    洛霞笙把她和穆落皓的事情挑著揀著潤色好才告知齊清:“我和他最親密的往來便是將他養在外面的女人接到花悅庭小住,那女人快要臨盆了,他擔心被穆老夫人發現,強行墮掉孩子。你也知曉,氏族講究血脈和門庭,他們不可能讓穆家的長子是一個暗門子出來的下賤女人生的,已經有了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還要再出來一個,豈不是淪為笑柄?!?/br>
    她輕輕抿唇,一字一句都是經過細心斟酌的,緩緩道:“我和穆落皓的關系便僅限于此,我從未讓他去干殺害主母這種活該天打雷劈的事情?!?/br>
    齊清嘆了口氣,看著洛霞笙著急的神色,柔聲安慰:“別急,我這不是把消息攔下了嗎?”

    “齊清哥哥你知曉我的為人,但旁人不知曉,還好你把消息攔下了,不然傳出去,還不知道外人會怎么編排。穆落皓怎么會說這種污蔑人的話?他對你說這些之前是不是見過晏枝?”

    “是,”齊清頷首,咬著牙說,“那該死的惡毒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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