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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廳查北京諺語,所謂毀人,非專指毀壞名譽,即毀壞身體、生命亦包括在內。且據控訴人在第一審供稱:總理對我說,你在外頭跑,恐怕被人將你暗算,毀了犯不著(見京師地方審廳九月七日筆錄)等語,更可以控訴人無意中之答辯,證明毀宋二字確系指使殺宋,毫無疑義。[180] 二審判決書所引洪述祖在一審時所供趙秉鈞對其說你在外頭跑云云,不過是洪述祖為將責任推到已經死去的趙秉鈞身上而編造的情節,它直接關系到宋教仁被刺后,洪述祖逃離北京是否為趙秉鈞故縱這一重要問題,本書將在后面的章節中詳論。 至于酬勛位,因為直接關系到燬宋是否為袁、趙幕后主使,故各方爭論甚烈?!睹窳蟆钒凑Z直指袁世凱為主使,謂:lsquo;燬宋酬勛者,殺宋教仁則酬以勛位也。咄咄袁世凱,使人殺宋教仁而與殺人者以勛位,桀紂之惡,不若是之甚也![181] 趙秉鈞則在勘電中力辯燬宋酬勛位乃洪述祖誑應之舉,他說: 又各證物中,其最足以使中央政府立于嫌疑之地位者,莫如來電所開三月十三日洪述祖致應犯川密蒸電內燬宋酬勛位一語。查《臨時約法》,授與勛位系大總統特權,然向例必由各機關呈請,其績勛不甚顯著者,則開會評議,取決多數。即中央特授,亦須評決。如燬宋即可酬勛,試問應由何人呈請?何人評決?洪電誑應,豈難推定。[182] 對于刺宋案發生后國民黨方面之批評,袁世凱常常讓趙秉鈞出面應對,自己則隱身其后,但對燬宋酬勛位之說,袁世凱也有些激動了,他在4月28日致譚人鳳電中批評道: 三月十三以后各函件,間有影射政府之處,然不近情理。即如燬宋酬勛一語,最為可疑。抑知給勛手續甚繁,其由各都督所請,內有功績不甚顯著者,設評勛會公同評議;即中央授勛,亦先由評勛會討論,再經銓敘局查明履歷,撰制證書。造此電者,不明事理,直同兒戲,即云燬宋,有何理由可授勛位?此種讕言,雖三尺童子亦不足欺也。[183] 同日,袁世凱又在復黃興電中辯稱: 至趙君與應直接之函,惟一月十四日致密電碼一本,聲明有電直寄國務院,絕無可疑。如欲憑應、洪往來函電遽指為主謀暗殺之要犯,實非法理之平甲、乙謀殺丁,甲誑乙以丙授意,丙實不知,遽斷其罪,豈得為公!請約法家將各項證據詳細研究,公本達人,當能洞察。[184] 袁世凱在這里看似為趙秉鈞辯護,實際上也是自我辯護。甲、乙分別指代洪述祖、應夔丞,丙指代袁世凱或趙秉鈞,丁指代宋教仁。甲、乙謀殺丁,即洪、應謀殺宋,甲誑乙以丙授意,即洪誑應殺宋是袁、趙授意,誑應之法即燬宋酬勛位,而丙實不知,即袁、趙并不知情。在此,袁世凱明確否認他和趙秉鈞與洪、應殺宋有關。 而認為燬宋酬勛位為中央授意者,則猛烈反擊。徐血兒就袁、趙之辯解有一段痛快淋漓的反駁,他說: 是趙亦知授與勛位系大總統之特權矣。既系大總統特權,茍非先經大總統授意特許者,則洪述祖亦何敢以之誑應。趙所云云,實不足為袁、趙未嘗允許之確證。所謂呈請,所謂評決,豈萬難做到之事乎?袁、趙專權怙惡,何惜國家之勛位,不以利用為殘賊忠良之具乎?且袁、趙能以巨萬之國帑,購買孫、黃、宋劣史及宋刑事提票,以毀壞民黨首領之名譽,獨不能以一毫無價值之勛位與人,以毀壞民黨首領之軀干乎?傾陷不成,而暗殺之謀乃亟,其情勢固顯然也。使彼等不受天討,應罪不速破露,則不難以內務部名義,為之呈請,謂應夔丞解散會匪,消弭反側,卓著勛勞,應呈請大總統給與勛位,以示優異云云。袁世凱亦不難據其呈請,授應夔丞以勛位?;蛉皂毥涍^評決手續,以掩飾人目,不妨由趙秉鈞集各國務員及袁黨開一評決會,或僅由內務部開一評決會,為之評決,則袁更不難據其評決,授應夔丞以勛位。袁黨當權,于評決時自無有反對之理,即有反對,亦屬少數。如是則呈請有人,評決有人,又何不能如約以報應夔丞乎?吾知應授勛位發表,輿論必為之大嘩,議會必為之質問,而袁、趙之我行我素,置之不顧,亦尋常習見之事也。吾更知若應授勛位后案始破露,燬宋酬勛愈益證實,則袁、趙亦不難曰:是洪述祖為之運動呈請,為之運動評決,吾據呈請、評決始給應勛位,初不料為洪述祖所蒙蔽,亦尋常抵賴之詞也。嗚呼,人而至于昧卻天良,放下臉抵死一賴,則又何足深較哉!不觀乎馮國璋、倪嗣沖、張勛之授勛位乎,馮、倪、張之攖天下公怒,層戮同胞,罪惡昭著,其聲名惡劣,或什倍于應,馮、倪、張且悍然授與勛位,獨不假托應以解散會匪之功,而悍然授應以勛位乎?是可知袁實以勛位許應,而嗾使應暗殺宋先生也。[185] 蔡世襄也于《民立報》刊文批駁道:一年來得勛位者如馮國璋、張勛、倪嗣沖輩,有殺掠之罪狀,無絲毫之勛績,稽勛局曾有繁言?參議院提出質問,而卒無損于馮、倪、張之勛位。以殺人放火之馮國璋、屠戮居民之張勛、焚掠穎宿之倪嗣沖,皆可得勛位,當亦有人呈請,有人評決,則應夔丞燬宋以后,又何不可得勛位哉!袁世凱輩又何難借口于其解散會匪、消弭反側,而酬以勛位哉!此袁之授意洪述祖無可辯護者一。[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