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毒，是抑制身體發育的，讓程卿可以長久保持“少年郎君”的狀態。

    反正有黎老頭在，程卿又死不了。

    殊不知程知遠這樣做，卻引起了黎老頭的懷疑。

    哪怕為了掩人耳目，程知遠怎能以損害“少主”身體為代價？

    黎老頭還沒想到這是陶不言和程知遠聯合起來布下的騙局，只是覺得程知遠不忠。

    幼年時的默默守護。

    程卿上京后再頻繁接觸。

    黎老頭至死都不知道程卿并非先太子血脈，蕭氏滅其師門，黎老頭守護程卿，為程卿而死，從來不是因為程卿的“少主”身份。

    他只當程卿是“程四小姐”。

    他為程卿的安全考慮，要讓程卿遠離程知遠，被程知遠所察覺，橫遭死劫……陶不言恨黎老頭忘了師門之仇，竟真心為程卿這個假少主付出，殺死黎老頭時一點都不遲疑。

    現在輪到陶不言自己快死了，他才陡然悔恨。

    師門的仇沒報，他還把世上最親的人殺了。

    他后悔，剛才程卿問他時，沒有把這些往事說出來，程卿再也沒有其他途徑去了解師兄為她付出過什么。

    “師弟?！?/br>
    陶不言好像聽見了誰在叫他。

    陶不言癡癡發笑，笑聲漸漸弱了，呼吸也漸弱。

    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他恍惚看見了少年時的黎師兄，爬上去摘了梨子給他吃。

    ——那梨子真甜啊。

    第773章 ：失落的傳承

    “陶不言死了?！?/br>
    武大小聲在程卿耳邊說，“鄴王問您，陶不言的尸體您想怎么處置?！?/br>
    程卿嘆氣：“燒了吧?！?/br>
    燒成灰，隨便找個骨灰壇裝著埋起來，就已經是看在黎老頭的面子上了。

    黎老頭臨死時，也沒怨恨過陶不言，程卿不至于將陶不言挫骨揚灰。人死如燈滅，什么仇怨都了結，程卿總歸是忘不了黎老頭的。

    “陶不言身上可有帶著什么醫典毒經的？“

    雖然希望不大，程卿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武大搖頭。

    到了陶不言這樣的歲數，該學的醫術和毒術都學的差不多了，已經不會再隨身攜帶醫典和毒經，想到陶不言的毒術和黎老頭的醫術就此失傳，程卿很是惋惜。

    如果有機會，她想替黎老頭把醫術傳承下去，連傳承人都想好了，就讓小磐去做這件事。

    程卿現在當著誘餌，誘捕毓章太子的舊部，整日關在小院里無聊，俞顯來看她，她說起陶不言身死的事。

    俞顯沉吟，“如果你要找他們的師門傳承，未必沒有辦法?！?/br>
    至少駱竣就對黎老頭挺了解，黎老頭獨門的迷香，駱竣能拿得出對應的解藥。

    解藥可不是三兩日功夫能研制出的，錦衣衛在對“章先生”一伙人的長久追捕中，除了沒有查出“章先生”的身份，對章先生身邊的人是有了解的。

    至少對黎老頭，錦衣衛早有準備。

    俞顯含糊道：“皇宮里什么都有，有奇藥珍寶，亦有各種孤本典籍?！?/br>
    要是沒有醫典做參考，錦衣衛怎能輕松拿出針對黎老頭迷香的解藥？

    俞顯對先帝蕭毓仲的性格也算有了解，先帝得位不正，特別怕自己的皇位被推翻，收羅了許多高手做護衛，還有許多珍惜藥材，延壽的秘方奇術。

    黎老頭和陶不言既然是師兄弟，兩人定是有師門傳承。

    能培養出黎老頭和陶不言這樣兩個厲害人物，醫術和毒術都是當世頂尖的，先帝到處收羅秘方奇術，肯定不會放過兩人的師門。

    如果要找黎、陶二人的傳承來歷，程卿在民間打聽才是浪費時間，不如問一問孟懷謹——孟懷謹繼承了皇位，理應一并繼承了先帝的私庫！

    “你說得對！”

    程卿頓時高興起來，打趣俞顯：“你現在越來越有見識，腦子轉的夠快??！”

    俞顯神色不自然將臉轉到一邊。

    先是開心程卿夸他，隨即又郁悶：這有什么稀奇的，程卿是覺得他有多笨？

    程卿問俞顯下一步打算怎么辦，俞顯顧不上郁悶，說了蕭云庭的打算：“阿古拉交還的三座城池，蕭云庭派兵接收兩座，我接收一座，平涼府的城防，由我全權接手，現在駐守平涼府的兵卒，全部打散編入各地衛所?！?/br>
    兵卒還能留，將領是一個都不能留下的，阿古拉的軍隊從平涼府借道，平涼府上下都一片沉默，僅僅是文官叛變可辦不到，武將亦是不忠了，才能上下齊心瞞得滴水不漏。

    陶不言死了，阿古拉要擺脫陶不言的藥物對他身體的影響，恐怕也要花上一段時日。

    西北會迎來短暫的安寧。

    至于戰爭何時會真正結束，除非把阿古拉真正打怕！

    半個月后，程卿被解除了禁閉。

    平涼府的大小官員程卿基本都見過，如今她所眼熟的官員已經寥寥無幾，平涼知府都被抓了，現在平涼府是群龍無首，俞顯和蕭云庭不能永遠坐鎮平涼，在朝廷委派新的知府之前，必須有人代為主管平涼府的政事。

    這個重任，落在了譚京崖身上。

    譚京崖一個七品知縣代干四品知府的工作，他壓力很大。

    但沒有辦法，整個平涼府查了一遍，譚京崖是底子最干凈的官員！

    譚京崖覺得自己連知縣怎么當都沒弄明白，又要被趕鴨子上架做臨時知府，真是……他的兩個師爺倒是笑瘋了，本以為跟著個不會做官的呆瓜榜眼，不知要在西北熬多久，沒想到呆瓜的運氣這樣好。

    雖然朝廷直接把譚京崖這個臨時知府轉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譚京崖只要讓平涼府安穩等到新知府來接手，不出錯，就是在做對的事！

    有過當知府的經驗，譚京崖不怕升不上去。

    兩個師爺歡天喜地，譚京崖唯有硬著頭皮接下此任。

    此時已是臘月，三四個月內，新的知府還不知能不能到任呢，譚京崖惦記著和程卿的約定，想在春天時去秦安縣看看。

    “譚兄，這就叫計劃不如變化快，平涼府的安穩更重要，秦安縣就在那里跑不了，春天不能來，其他季節也是行的?！?/br>
    程卿安慰譚京崖。

    臘月二十六，程卿才回到秦安。

    因為戰事暫停了，這個春節秦安縣格外喜慶熱鬧，程卿在回去的路上，就聽人在議論阿古拉的“身世”。

    蕭云庭生怕阿古拉的身世不能傳播開，竟請了說書先生將姜府的恩怨情仇編成了話本，每個州縣的酒樓茶肆，都有說書先生在照本宣科，替阿古拉宣傳。

    阿古拉把姜老爺綁走，竟被蕭云庭說成是阿古拉發跡后，接生父回草原享福。

    “大孝子??！”

    程卿第一次聽時就差點噴飯。

    這樣的大孝子稱號，阿古拉聽到了怕是要氣瘋??！

    俞顯說的對，戰事暫時真的打不起來了，阿古拉還得平息草原諸部對他身世的質疑呢。

    這短暫的和平，為秦安縣迎來了寶貴的發展期。

    程卿數次和孟懷謹通信，轉眼又是一年春天，這一年是孟懷謹繼位的第二年，孟懷謹正式改了年號，結束了“承平”，開始了“新啟”元年。

    積重難返的大魏帝國，能否在孟懷謹手里開啟新的紀元，要等待時間的驗證。

    程卿給孟懷謹貢獻的各種方子，已進入了投產階段。

    別人質疑，程卿敢開先例。

    玻璃長途運輸不易，程卿把作坊開在了秦安縣，收益八分上繳國庫，兩分留于秦安當地基建，自從五月里投產，生產出的第一批玻璃器具，就受到了西北豪富之家的追捧，一時間，秦安縣是人滿為患，商販們從各地趕來，想要獲得販賣玻璃器具的資格。

    秦安一個縣城的名聲，竟蓋過了蘭州！

    第774章 ：潛意識會忽略的人

    新啟元年五月。

    俞顯收到了兩封信。

    一封信從京里來，是駱竣寫給他的。

    駱竣認為程蓉之死，是巧合，并非有人刻意安排。

    大皇子當時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雖還未娶正妃，已有了房里人，是后院女人爭寵，給大皇子飲下了加了催情藥粉的酒，大皇子帶著醉意進了宮，藥效才發作。

    可能是有人臨時起意，將狀態不對的大皇子引到了程蓉昏迷之處。

    先帝當年查出來的真相就是如此。

    至于迷昏程蓉和給大皇子下藥是不是同一人搞得陰謀，先帝對此是持否定態度。

    不為別的，就因為柔嘉太笨了。

    她喜怒隨心，做事沒有分寸，做之前沒有和誰商量，闖禍了就等著福貞長公主和先帝擦屁股，如果迷昏程蓉是別人替柔嘉出的主意，柔嘉早就把幕后之人供出來了！

    事實亦是如此，小薊是拱火之人，但小薊也不知道柔嘉會選擇迷昏程蓉，這完全是柔嘉自己的主意。

    “蠢人的行為無法預估?！?/br>
    駱竣在信里這樣說，算是給俞顯傳授人生經驗。

    聰明人的反應可以預料，蠢人卻不行，任何試圖cao控蠢人去辦事的，多半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砸自己的腳。

    沒有人事先知道柔嘉要做什么。

    當時幫助柔嘉迷昏程蓉的宮人，為了掩蓋丑聞，已經被先帝全部處理滅口了。

    程蓉中招，是偶然事件，大皇子中招亦是偶然事件，只是大皇子為什么剛好見到了昏迷不醒的程蓉，這一點才最值得追查。

    “宮里有許多人都能做到這一點。二皇子的生母惠妃，四皇子的生母寧妃，這些高位嬪妃，遇到這樣的機會，就算原先沒有計劃的，也會抓住這天降的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