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但兩家人都在一艘船上,也不好鬧得太僵,于是也起身跟了上去,解釋道:“這不是玉,這是白色翡翠,這成色挺好的,母親就讓人做成了玉如意,給了我一柄?!?/br> “真好看,”陸大姑娘伸手去摸,感嘆道:“你后娘待你真好?!?/br> 她回過頭來,瞧了瞧不遠處的梅香,湊近了慧姐兒小聲說道:“慧姐兒,你后娘會給你多少嫁妝???” 第111章 慧姐兒驚訝, 不, 略有些驚恐地看著她,簡直都要懷疑她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怎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陸大姑娘, ”慧姐兒面無表情, 聲音也有些冷意, “還請慎言!你再說這樣的話, 我可就要請你出去了!” 陸大姑娘見她生氣了, 頓時訕訕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br> 她離開了放著翡翠如意的架子坐回了桌子旁邊,擺著一副知心大jiejie的模樣,“這嫁妝可是我們女子這輩子最要緊的一件事呢?!?/br> 為了讓慧姐兒覺得她沒有別的意思,陸大姑娘還拿自己舉例道:“譬如我吧,我是家里的嫡長女, 身份最是貴重不過的了,可不是我那庶出的meimei可比的?!?/br> “我娘從我出生的時候就給我攢嫁妝, 到如今已有一千兩了, 待我出嫁還會再給,什么田地、鋪子之類的,此外她自己的嫁妝也會分我一半?!?/br> “慧姐兒, 你們家也是這樣的嗎?”她略有些期待地望著慧姐兒,“你娘肯定也給你留下了不少體己吧?” “待你出門的時候,你這個后娘也會給你一些吧?不然豈不是顯得她不賢惠?” 陸大姑娘邊說著便在心里想慧姐兒才這么點大, 定是領會不了她這番話里的深意, 只要能套出陳家對她的嫁妝安排, 知曉是多少, 那娘便能夠計劃接下來的事了。 哪怕不曉得具體有多少,但從慧姐兒這屋子來看,那白得發光的如意、她身上這身正經蘇繡的衣裳、還有屏風后的珠簾,這在京城要五兩銀子一瓶的花水她們自己就會做…… 都能看出家底不少,生財有方。 一個嫁妝豐厚的弟媳婦她也能跟著沾光,陸大姑娘暢想著,看著慧姐兒的目光便都不同了。 那不是在看一個比父親官位更高的同僚家姑娘,而是在看陸家的兒媳婦,甚至覺得這屋子里的東西將來都會是陸家的,沒準將來她也會有一柄玉如意呢。 慧姐兒可不是幾年前那個對嫁妝是什么半點不曉,還說出‘長大了我的嫁妝都給你’這樣話的五歲小娃娃了,如今的她時??粗鴦⒂裾婀芗?,并且還拿到了生母劉玉珠的嫁妝單子。 所以對自己能有多少東西是有個大概的。 但這又如何? 這個不過是爹爹同窗家的女兒,喊一聲‘陸jiejie’是敬她年紀大,又不是親姐妹,再說了,哪怕是親姐妹也沒有這樣問人的。 還一口一個‘后娘’挑撥離間,別人家里的事,管這許多做甚?! 氣得她當下就端起了茶,“陸姑娘,這就要吃晚膳了,我也該去給爹娘請安,這就不留你了?!?/br> 陸大姑娘一呆,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急了些,惹惱了慧姐兒,早知道應先推心置腹一番的,不由得緊張地解釋道:“慧姐兒,我們姐妹……” “梅香,送客!”慧姐兒沒再聽她的解釋,轉身走進了屏風之后。 在旁邊聽得一臉怒氣的梅香板著臉走了過來,“陸大姑娘,請吧……” 陸大姑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到底沒有這樣厚的臉皮,跺跺腳走了。 至于慧姐兒之前答應送她的花水,自然也是沒有了的,梅香等她們一出門就啪地把門一關,走在最后的那丫鬟險些把手給夾了。 屏風后,慧姐兒抱著一顆軟綿綿的枕頭,氣惱地擰了好幾下,抱怨道:“什么人啊,跟家里沒教過似的,一點兒禮儀體面都不懂,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也不明白?!?/br> “癡長的這幾歲是只長了rou,把腦子給忘了嗎?!” “姑娘您別生氣了,”梅香走了進來,安慰道:“這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的沒有教養,您氣壞了身子她還高興呢?!?/br> “您若過得好,她就該睡不著了,所以就算為了讓她難受,您也應該高興才是?!?/br> 慧姐兒被她逗笑了,“你這是哪兒來的歪理?還怪有意思的?!?/br> 梅香老實回答:“嬤嬤說,這是太太小時候說過的話,當時把大家都逗笑了呢?!?/br> “母親……”慧姐兒聽罷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吩咐梅香,“今日的事不要告訴母親,尤其是陸大姑娘說的話,免得她聽了難受?!?/br> “母親如何待我們,我們都是知道的,一輩子都會敬著她,這些傷人的話告訴了只會讓她難過,倒不如不知道的好?!边@一刻的慧姐兒不像是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隱隱有幾分威儀在。 梅香點頭應是,“姑娘您放心,今日這事再不入第三人的耳,就是嬤嬤我也是不告訴的?!?/br> 提起段嬤嬤,慧姐兒關切地問道:“嬤嬤身子如何了?她老人家自上了船就病倒了,現在如何了?可有好些?” “好一些了,”梅香答道:“就是昏昏沉沉的,上回靠岸時請的大夫說她老人家上了年紀,比不得年輕人,說過些日子才能好?!?/br> “那就好,”慧姐兒放心了,“去問問嬤嬤可有什么想吃的,讓廚房給她老人家準備,母親說這生病的人要多吃好的才好得快?!?/br> 梅香記下了。 慧姐兒又道:“往后陸大姑娘若是再來,就說我不在,我是半點話也不想和她說了?!?/br> 梅香也不想理會那主仆二人了,高興地應道:“您放心吧姑娘,定不讓她們進門?!彼袊@道:“這陸大姑娘,今日就如那失心瘋了一般,還問什么嫁妝,莫不是她自個兒要出嫁了,特地顯擺來了吧?” “誰知道呢?!被劢銉菏侨f萬沒想到有人會打她的主意的,于是只把這當做一件小事。和梅香抱怨過一番后晚間跟劉玉真也提了一嘴,不過為了避免麻煩,她只提了前半段,“母親,我不喜歡陸大姑娘?!?/br> “她老是盯著我屋子里的擺設看,我哪一天若帶了件貴重些的首飾,她也瞧個不休,討厭得很?!?/br> “竟有這種事,”劉玉真聽完后有些驚訝,“那可不能處了,往后你莫要再理會她,免得她蹬鼻子上臉。若是她問你討要首飾、擺件等,你統統都不能答應?!?/br> “這與姐妹、或者是別的小姑娘相處,要有來有往才好,只來不往或者是只往不來都不是什么好事?!?/br> “你明白嗎?” “嗯,夫子有說過,”慧姐兒點頭,悶悶的問道:“母親,為什么有的人就這么不講道理呢?” “我都明白不能做的事,她一個快要及笄的都不明白,我都不想聽了她還在喋喋不休。我和玉姐兒她們玩的時候就不會這樣,家里的大jiejie也不會這樣,我若是不想聽的東西,她們是不會說的?!?/br> 小姑娘的臉上困惑得很。 劉玉真跟她解釋,“那是因為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明白事理的,或者不是每個人都想要明白事理?!?/br> “有些人胡攪蠻纏、沒臉沒皮能達到目的,她也就會一直胡攪蠻纏了?!?/br> “往后你還會遇到許多這樣的人,莫要理會就是了,就當是看了一場笑話,不然氣到的是你自己?!?/br> 劉玉真教她,“這樣的人,你越生氣,她就越高興,就像是她打贏了一般。你一生氣,有理也變得無理?!?/br> “但你若是視她如無物,半點也不理會,那她就囂張不起來了,反而會把自己氣倒。所以,你要冷靜以待,抓住她的弱處,反戈一擊?!?/br> 慧姐兒點點頭,眼睛發亮,“母親,我明白了?!?/br> …… 陸家動作還是挺迅速的,這頭陸大姑娘剛來試探過慧姐兒,那邊陸老爺就帶著嫡子陸四郎拜訪了陳世文,說要請他指點文章。 兩家師出同門,如今又在一條船上,陳世文于是很客氣地夸獎了一番。 陸老爺高興得很,問他,“你覺得我這四兒子如何?” 陳世文看著眼前這個除了老實敦厚、勤奮刻苦等再找不出什么夸獎的詞的孩子,笑了笑,“……令郎勤奮刻苦,過些年考個秀才不在話下?!?/br> 但也僅是個秀才罷了,若想考中舉人還差點機緣或者是時間。 進士那就更懸了。 陸老爺不是很滿意,他自然是看得出來這四兒子的才學一般的,能考中舉人祖墳都要冒青煙。 但奈何除了他之外,其余幾個更不堪造就,而且還都是庶出,比陳家大姑娘也年長許多,若想搭上陳世文還非得這四兒子不成。 是以盡心謀劃,若是成了兒子能得對方教導不說,將來他和陳世文一人在京、一人在外,互為表里親如一家,那是有大好處的。 而且陳世文這人,這么年輕就高中狀元,還頗得徐老大人賞識,雖然年輕但處事滴水不漏。如今又進了‘非翰林不入內閣’的翰林院,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將來的前程怎么說也得四品以上。 比他這個二甲后排,注定要在各地輾轉為官非大功不得晉升四品的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如果不趁著對方初入官場時定下這兒女婚事,那七八年后兩人差距過大,那可就沒戲了。 他揮揮手,讓兒子去一旁和康哥兒一起練字,然后湊近了陳世文道:“陳師弟,我這個兒子是我唯一的嫡子,我對他寄以厚望?!?/br> 陳世文一聽這話頓時就打起了精神,準備聽到‘拜你為師’這樣的話要開口拒絕,但聽到最后,竟聽陸老爺說:“……不知犬子可有這個榮幸,迎娶貴府大姑娘為妻?” “陳師弟若是允了,待回了鄉,定請官媒上門提親?!?/br> 陳世文:“……” 求親?慧姐兒? 沒想到是這樣的事,他半響回不過神來,竟是愣住了。 “陳師弟?”陸老爺有些疑惑地望著他,再度開口道:“我這兒子是個憨厚淳樸的,一門心思在讀書上,有你我相助,將來自有一番前程?!?/br> “不知陳師弟意下如何?” …… “什么?!”劉玉真嚇了一跳,險些摟不住在她腿上蹦跶的瑾哥兒,連忙讓人把他們兩個小的帶下去,追問道:“你說陸家欲求娶慧姐兒?” “就他們家那個四兒子,這才幾歲???!我瞧著還不如慧姐兒高呢?!?/br> “天啊,你沒有答應吧?” “沒有,”陳世文讓她不要這么激動,苦笑著搖頭道:“我也是被嚇了一跳,我以為他準備讓兒子拜我為師,正準備拒絕,誰知他竟說要為四子求娶慧姐兒?!?/br> “當時我就愣住了,他那四兒子雖有幾分才學,但要想考中舉人都得下一番苦功夫,進士懸之又懸,我怎么會把慧姐兒嫁給這樣的人?” 劉玉真都要被氣笑了,不是被陸家,而是被陳世文,“你給慧姐兒找夫婿,就是看他能不能考中進士嗎?” “他的性情呢?家里是不是有惡婆婆這些呢?你都不想了?” “這陸家可不什么好人家,慧姐兒剛和我說和陸家大姑娘處不來呢。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想來拿陸大姑娘定好不到哪里去?!?/br> “這些是次要的,”陳世文耐心解釋,“這女婿的人選,是否能在科舉上有所成就,家風如何,將來是做官還是謀個什么營生,才是主要的?!?/br> 他的神情有幾分苦惱,“當然性情還是很要緊的,可孩子的性情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來?!?/br> 就是這個道理。 如今婚配講究的是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兒女是沒有相處的機會的,若是男子故意偽裝,那可真是愁煞人。 好在,慧姐兒年紀不大,此事不急。 …… 一家有女百家求,雖然慧姐兒年紀還小,但被提親也不是什么壞事,而陳世文以孩子還小為由拒絕了也是正常情況。 所以劉玉真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兩家你不說我不說,維持表面的平靜。 但沒想到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那陸家似乎是不死心,小動作不斷。自那以后陸太太就常來,并且不斷地夸她兒子,劉玉真都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