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四郎如今才十一歲,沒準十年后就又是一個陸探花、陸狀元呢,娶個公主也使得!” 陸老爺如看一失心瘋的婦人一般看著她,口中的茶水一個不慎沒咽下去,嗆得他咳嗽連連,險些從座椅上滑落下來。 “哎呀,老爺你怎么了?”陸太太連忙去扶。 陸老爺擺擺手,自己坐直了,“得了吧,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這件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晚些時候我去和陳師弟商議一番?!?/br> 他解釋道:“我和陳家同一條船就是為了讓他陳文博看看四郎的品性,這幾日我帶了他們去,陳文博都很是客氣,也稱贊過四郎勤奮踏實?!?/br> “四郎比陳家大姑娘年長一歲,我們兩家又是同鄉,知根知底的,結個親家也不是不能?!?/br> “不過既然你說陳太太是繼母,面慈心不慈,那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和陳文博商議就是了?!闭f完他起身,彈了彈衣擺往外走去。 陸太太連忙起身,急切地追了上去,“哎,你去哪兒?我話還沒說完呢!” 陸老爺搖搖頭,進了隔壁屋子。 而眼睜睜地看著他進了小妾的屋子,陸太太氣得擰緊了帕子,險些喘不過氣來。她咬著牙狠聲道:“這天殺的小賤人,遲早有一天我要收拾了她!” 她氣喘吁吁地坐回了位置上,她的女兒陸大姑娘連忙給她撫胸口,勸道:“娘,您就聽爹的吧,我瞧著慧姐兒挺好的?!?/br> “四弟若是娶了她,那就是陳狀元的女婿了,”她湊近了陸太太耳邊小聲說道:“我們不是打聽到了嗎?這陳狀元進京才一年就教出了兩個秀才?!?/br> “待四弟與陳家大姑娘定下親事,那不就可以請陳狀元教一教四弟了嗎?” “爹的心思都在自己的科舉上,沒時間教四弟,”陸大姑娘高興道:“陳狀元有時間啊,不說也教出一個狀元,就是像爹一樣是個進士那也好啊,到時候隔壁生的那三個兒子哪有立足的地兒!” 陸老爺說的時候陸太太只想到了壞的一面,心里是半點也不愿意的,但陸大姑娘說的時候她便聽進了這好的一面了,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一捶手,“這,有道理??!” 第110章 陸太太在屋子里轉了兩圈, 越想越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 她先前覺得這陳家大姑娘沒什么嫡長女的氣派, 又是在繼室的手里長大的,教養上恐怕不行, 嫁妝也有待磋商。 她是瞧不上的, 她的四郎值得更好的, 但女兒說得對, 陳大姑娘有個會讀書的好爹??! 那陳狀元若能教著四郎考上秀才, 舉人,將來也考個狀元什么的,不比別的人家那些只會拖累的親家強些? 再說了。 她慢悠悠地回到位置上,坐了下來,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 兒媳婦性子弱些,也有弱的好處不是。 “蓉姐兒, 你來?!彼慌猿酝炅四悄潭垢? 閑得有些無聊的女兒道。 “什么事?娘?!标懘蠊媚镒诉^來。 陸太太有幾分神秘地問她,“你就比慧姐兒大了三歲,之前在京城的時候我帶你去陳家, 都是她招呼你們這些姑娘們的,她換了新院子的時候還給你下過帖子,你跟我說說她屋子里是什么個情況?” “那些吃的、用的, 衣裳、首飾等等, 可算豐厚?” “下人待她, 又盡心不盡心?” 陸太太每回見到陳家人, 那目光都是放在陳太太身上的,對陳太太的打扮門兒清。但對陳家大姑娘的印象就是挺文靜一孩子,還真沒怎么注意過她的衣裳首飾,于是就問起了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兒。 “慧姐兒啊……”陸大姑娘陷入回憶之中,然后臉色漸漸地有些變了,“慧姐兒現在是自己住一院子的,清凈得很,聽她說以前是和爹娘一起住在正房,但大了些他們就搬出來了?!?/br> “一人一個院子?!?/br> “她喜歡牡丹,所以就挑了現下住著的這個種著牡丹的,還臨近花園,開了窗便有花香傳來?!?/br> 說完了院子陸大姑娘便說起了慧姐兒的屋子,“她自己的東西很多,屋子也大,房間里掛了好些畫,有她爹娘畫的,有她自己畫的,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也不知為什么非要掛著?!?/br> “她的衣裳和京里的有些不同,花樣也多,那些日常佩戴的小首飾小頭面就沒有重的,上頭有或粉,或紅,或綠的寶石?!?/br> “好看得很?!?/br> 說到此處,陸大姑娘有幾分不滿地說道:“娘,我們一家人只租了一個一進的小院子,還比不上慧姐兒現住的那個大,屋子我就不說了,但是您什么時候也給我買一些頭面首飾? “我就那么三套頭面,其中一套還是銀的,每回出門都是那兩套金的輪流帶,隔一陣子還得去銀樓改改樣式免得被人看出來笑話,這哪像是官宦人家的姑娘??!” 陸太太語塞,小聲道:“我,我這不是沒銀子嘛!” “老家里就只每年送三百兩銀子來,加上我的嫁妝出息也只得五百兩,我們又要賃屋子,又要供你爹讀書,還要養這么一大家子,這日子可不就是緊巴巴的?!?/br> “以后就好了,”陸太□□慰她,“往后你爹就有了俸祿,我們家也能換個大些的屋子了,到時候也把你的閨房好好置辦一番?!?/br> “衣裳一年給你做八身,頭面首飾一年給你買兩套,這樣再加上添妝,你出門的時候啊單單這首飾便有十幾臺了?!?/br> “保管比你那些堂姐妹們都體面?!?/br> 陸大姑娘撇嘴,“再體面也體面不過京城這些真正的大家閨秀?!?/br> “對了,娘,我剛想起來一件事?!标懘蠊媚餃惤岁懱?,壓低了聲音說道:“上回我拿著我們的首飾去銀樓炸,剛巧碰上了慧姐兒她們一家子,就是陳太太帶著她娘和慧姐兒也去了銀樓?!?/br> “她們在樓里一人買了一套大頭面,花了七八百兩呢!” 陸太太倒吸一口涼氣,驚訝道:“這么多?!一人一套大頭面?這,這真是,真是,有這個銀子買個鋪子收租多好??!” 她rou疼了幾分,追問道:“你說的上回,就是你把炸首飾的銀子買了一支釵的那回?我說你怎么回來就哭了,感情是遇到了這樣的事?!?/br> “就是那一回?!标懘蠊媚镂⑧街?,上下捋著帕子,“我讓丫鬟偷偷去聽了,好像是陳太太做了什么生意賺了一筆,于是她們就去銀樓買首飾了?!?/br> “娘,您怎么不會做生意???” “哎呦喂,我的兒,這哪有婦道人家做生意的?!标懱趟?,“我們女子啊要三從四德,出嫁后要盡心服侍夫婿,管好這個家,做生意那是下人的事……” 洋洋灑灑地說了一通,陸太太滿意地喝了口茶,總結道:“所以啊,我一直想的是給你弟弟找個嫁妝豐厚的,能貼補家里?!?/br> “慧姐兒嫁妝也多啊,”陸大姑娘酸溜溜地道:“上回我跟您去看她那兩個弟弟抓周的時候,聽到旁邊一個婦人說先頭的陳太太是現在的這個的大姐?!?/br> “陳太太嫁妝多,那她大姐嫁妝也是多的,慧姐兒總能分一些?!?/br> “哎呦喂,兩個是一家子啊,”陸太太恍然,“捂得可真緊,之前都沒聽說呢。既然是一家子,那先頭那個定是有嫁妝留下的,我還以為先頭那個是個村姑呢?!?/br> “這陳家大姑娘,若真的像你說的這樣嫁妝也多也不是不能考慮,性子弱些就弱些吧,娶回來好好調理也就是了?!?/br> 陸太太滿意地道:“不過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多費些心思罷了?!?/br> 她暢想著,“她親娘不在了,不是一個肚皮出來的,這陳太太定是想要早早地打發了人出去的,這嫁妝上就可以商量了?!?/br> “那娘,您要向陳太太提親嗎?”陸大姑娘好奇地問道。 陸太太先是搖頭,后又點頭,“乖女兒啊,這事急不得,我跟你說啊……” …… 大船行駛在海面上,平穩而沒有顛簸,只是偶爾會搖一搖、晃一晃。 但慧姐兒已經習慣了。 早上起來和爹娘請過安,一家人吃了早膳,說一會兒閑話,然后就和在家里的時候一樣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爹爹帶著康哥兒到隔壁他的屋子里上課,母親則突然有了興致要下廚做些吃食,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慧姐兒和兩個弟弟。 她把弟弟們帶到了自己的屋子,原本想著是教他們念書的,但是兩個小娃娃頑皮得很,東跑西跑一刻也停不下來。 直到用完午膳,才精疲力竭地睡著了。 “你也回去歇著吧,”劉玉真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他們兩個頑皮得很,你呀也太縱著他們了?!?/br> “不礙事,”慧姐兒笑道:“康哥兒小時候也是這般呢?!?/br> “快去歇著吧,”劉玉真讓梅香侍候她回去,“晚上讓廚房做你喜歡的炸酥rou?!?/br> “多謝母親,”慧姐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還要有荔枝rou,這個爹爹和弟弟們都愛吃?!?/br> “好好好?!眲⒂裾鏌o不同意。 待慧姐兒走后,劉玉真坐回陳世文身側,感慨地說道:“慧姐兒長大了許多,這性子是越來越穩重了?!?/br> 陳世文目光柔和地笑望著她,“你沒發現嗎?她這性子和你有些像,許是因為你們經常在一塊的緣故?!?/br> “真的嗎?”劉玉真驚訝地反問。 陳世文含笑點頭。 …… 慧姐兒回到了屋子里,一覺醒來就是下響午了。 她洗漱過后練了會兒字,然后選了本書盤坐在榻上,“梅香,給我泡壺茶來,就拿我們曬好的茉莉花,那個味道清香?!?/br> “哎?!泵废銘艘宦?,然后出門提熱水去了。 等她提了熱水回來,正巧看到陸家大姑娘帶著個丫鬟往她們這兒走,見到她之后那丫鬟瞬間挺起胸膛,“梅香,你家姑娘呢?” “我們大姑娘瞧她來了?!?/br> 梅香笑了笑,“陸大姑娘萬福,我家姑娘在屋里頭呢,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給您通報?!焙芸?,放下了銅壺的梅香走了出來,撩起竹簾子道:“陸大姑娘請進?!?/br> 陸大姑娘一步步走著,暗暗打量起慧姐兒的屋子來。 她們兩個住的都是船上的上房,大小及家具擺設并無二致,但由于里面住著的人的不同,整個屋子也就不同了。 慧姐兒這屋子也掛了幾幅畫,床前的屏風上描繪的是一副山水牡丹圖,上頭的牡丹或盛開,或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雖然不是什么名家大作,但瞧著便有一股子的鮮活氣。 而桌子上除了茶壺茶杯之外,還擺放了一個插著幾支花的瓶子,散發著陣陣幽香。 “慧姐兒,你這花是哪兒來的?”陸大姑娘驚訝地問道,還湊近聞了聞,“怎么這么香?咦,不對,這花不是活的!” “這是上個月,還在家里的時候母親帶著我們做的干花,”慧姐兒坐了下來,解釋道:“你聞著香是灑了些花水?!?/br> “熏籠不好在船上使,于是我們就做了些花水,這樣屋子里一整天都是香的?!?/br> “怪不得,”陸大姑娘也坐了下來,“我在門口就隱隱聞到了,誒,我那屋子要是有這么香就好了,真是一股子魚腥氣?!?/br> “怎么都散不去,”她眼珠子轉了一圈,“慧姐兒,你這花水還有沒有???若是還有便允我一些吧,我也想要滿屋子的香氣?!?/br> “jiejie若是不嫌棄,”慧姐兒道:“那我就讓梅香取一瓶來吧?!?/br> “那就多謝慧meimei了?!标懘蠊媚镄Φ?,她的眼珠子再次滴溜溜轉,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看看那個。 突然指著架子上的一個擺設問道:“慧姐兒,這個是什么?玉嗎?” 她站了起來,快步走上前與看了半響,驚嘆道:“天啊這么大的一塊玉你就雕成這樣放在架子上???” “浪費啊,做了首飾多好!” 慧姐兒對她剛才那一連串的舉動有些不喜,表情也冷淡了下來,心里暗暗奇怪這陸大姑娘之前雖有些酸話但也還是閨秀做派,怎么今日突然間就沒臉沒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