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段嬤嬤皺眉,對著劉玉真道:“姑娘,這平白無故的鄒家怎么送這樣重的禮來?” “這合著恐怕有一千多兩了吧?可不是小數目,莫不是有求著家里?” 劉玉真困惑地搖頭,“我也不知道,除了這兩個箱子還有什么?可有銀票?” 想了想,頓時著急道:“那鄒家大爺莫不是把我那兩千兩買了這些玩意吧?”若真是如此那她可是要心疼的。 好在后面找到了陳世文讓人送進來的一個匣子,里頭是一張又一張的銀票,厚厚的一疊,散發著油墨的香氣。 “一、二、三……十一、十二……二十七、二十八?!眲⒂裾娌桓抑眯诺赜謹盗艘槐?,笑道:“天啊,兩萬八千兩!” “怪不得人人都心心念念著,望能在海貿上參上一腳,這也太,太多了吧!” 她只有兩千兩就能翻十多倍得到差不多三萬兩,那那些投入十萬兩、二十萬兩的人獲得的報酬豈不是上百萬? 不對,半響劉玉真搖頭,回過神來。 不能這樣算的,她此次完全就是搭了鄒家的順風船,買了兩千兩的貨物運出去,在外面賣掉,然后再采買回來又賣掉。 等于是做了雙倍的買賣。 成本不止兩千兩,并且期間所有的成本、風險都由鄒家承擔了,如打點、船只、水手、路上的消耗、海上的暴風雨和風浪、到達其他國家之后的風險等等。 所以如果真的拿幾十萬出來買一兩艘船,組了船隊出海很有可能一趟只賺三兩萬、四五萬、要好幾次才能回本。 如果倒霉如王家那般,血本無歸負債累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合上了這個裝滿了銀票的匣子,輕出了口氣,吩咐道:“嬤嬤你去把那契書找來,送去給姑爺吧?!?/br> 沒人回話,劉玉真轉頭看到她們三個都傻愣愣地站著,不由得笑道:“嬤嬤,該回神了!” 被這么一喊,三個人相繼回神,段嬤嬤拍了拍胸口,驚道:“天爺啊,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銀子!” “抵得上府里一整年的收成呢!” 自從劉玉真出生后就在大房侍候的段嬤嬤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銀子,桂枝和春杏就更沒見過了,她們兩個如今望著這匣子的目光都飽含敬畏。 “你也說了不過就是府里一年的收成,”劉玉真揣著匣子往內室走去,“往后啊我們還會有更多的銀子的?!?/br> “那太好了!”桂枝和春杏都高興道,她們身為貼身大丫鬟,與劉玉真休戚相關,好是一起好,壞也是一起壞的。 劉玉真賺了許多銀子雖然不會給她們,但是家常吃喝,日后婚嫁賞銀等都是會水漲船高的,自然為她高興。 段嬤嬤年長些,倒是想到了另一層,問道:“姑娘,那鄒家還讓您投銀子進去嗎?” “若是再投您可得悠著點啊,就如這次這般三五千兩就罷了,剩下的您得攢著買些田地,那才是長久、能傳子孫的產業呢?!?/br> 劉玉真放好匣子,收起鑰匙出來,笑道:“哪還有這樣好的事,此番是那鄒家大爺得了我的干菜方子,覺得稀罕不好定價,再加上你們姑爺像是個有前景的,所以才讓了兩千兩出來給他賣個好?!?/br> “就是一筆買賣罷了?!?/br> “再往后除非陳世文做了大官,或者去了市舶司等與海貿相關的衙門,不然這就是最后一次了?!?/br> 劉玉真看得很明白。 事實上也是如此,前院陳世文正在招待肖管事,他喝了口紅棗枸杞茶,問道:“這么說這干菜在海上有大用處?” “正是如此!”肖管事激動道:“往常船隊出海,偶有船員大熱天的打寒顫,高熱不退,嘴里時常出血,嚴重的人很快就沒了?!?/br> “外來的番人也是如此,越是久遠的地方這路上死得越多,都是有經驗的水手呢?!?/br> “偏偏他們回來住一陣子就能好,海民們說這是海神的詛咒,大爺不信邪,請了大夫來看可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br> “可是這次大爺下令拖了幾麻袋黃豆綠豆上去,每隔一段時日就發豆芽,又趕著制了一批干瓜片,竟無一人發??!” “大爺感激得很,特讓小的把分的銀子送來,合計三萬八千兩,另置了些禮來道謝。想著您在廣州府的時候買過那驃國來的翡翠,便也置辦了一箱子送來?!?/br> 陳世文緩緩點頭,臉上瞧不出激動的神色,“鄒兄有心了?!?/br> 肖管事等了等,沒等到別的只好道:“除了這些之外,我家大爺還說明年開春,這附近省府的幾家大商家會聯合起來,去一趟大食國?!?/br> “大爺有幸,也派了兩艘船,不知三老爺和三太太可愿往里頭參股子?” 沒等他詳細地解說里頭的好處,陳世文就拒絕了,“鄒兄的好意陳某心領了,此前在廣州府時鄒兄提及這參股一事陳某便已是愧領,如今怎好再動用太太的脂粉錢?” “肖管事回去便如實回復鄒兄吧?!?/br> 肖管事再三相勸,但陳世文依舊不改其態度,只好無奈作罷。 第76章 晚間,陳世文喝得微醺地回來, 拉著劉玉真的手絮絮叨叨, “海貿一事,風險極大,茫茫大海之上更有那專門掠劫海船的倭寇?!?/br> “此番鄒兄是不擔保的, 你這三萬兩投進去若是連個水花兒都濺不起來, 定會心疼得睡不著?!?/br> “不若買了田地每年收些租子, 如此才長久?!?/br> “我明白的, ”劉玉真擰了棉帕子給這醉鬼擦臉,埋怨道:“是你放不下吧, 都醉得說胡話了,將我的話也當做耳邊風?!?/br> “我可是讓人轉告你莫要喝這么多的, 結果這都醉成什么樣了?浪費了我的桂花酒?!?/br> “上回也是這樣,這回也是這樣, ”她輕戳了他一下,“往后啊,再喝醉我就不管你了,到隔壁屋子睡去?!?/br> 陳世文閉上眼睛任她施為, 嘴中繼續說道:“下回, 下回不喝這許多,今日, 今日高興, 又難過?!?/br> “鄒兄, 鄒兄所圖甚大, 我們人小力微,還是莫要摻和的好?!?/br> “是是是,”劉玉真把棉帕子蓋在他的臉上,胡亂一搓,“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你如今不想和鄒家綁一塊?!?/br> “知我者,娘子也,”陳世文站了起來,搖搖擺擺地往凈室走去,“洗漱,要去洗漱……” “哎,你還沒拿寢衣呢,”劉玉真打開柜子取了寢衣追上去。 第二日,一大早劉玉真便讓人駕車請了大夫來到家里來,一開始幾位長輩還有些不情愿覺得自己沒病不需要看大夫。 這也是老年人的通病,覺得看大夫吃藥要花銀錢,不舍得。 “我身子健著呢!每天能吃三碗飯?!痹咸珷敳皇呛芮樵?,“給你看看就好了,看看你的身子是不是好全了?!?/br> 陳世文勸道:“祖父,聽說您聽到我中了貢生后暈過去了,我放心不下,您便讓大夫瞧瞧吧,將來康哥兒娶妻生子,您還要抱玄孫呢?!?/br> “玄孫吶,那就瞧好好好瞧吧?!币宦牭叫O,曾老太爺頓時就不再懼怕了,樂顛顛地坐在位置上催促起了大夫。 老大夫一個個地瞧了過去,好在曾老太爺的確沒有什么大病,只是年歲上去了身子漸弱,大夫開了方子,仔細吩咐了要將養,切莫大喜大悲。 至于其他人等都還正常,陳世文的身子大好了,新生的五姑娘雖瘦了些但也康健,做完了月子的吳氏也沒有什么異常。 最后就是劉玉真最關注的小張氏,大夫把了脈,緩緩道:“恭喜這位太太,您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了?!?/br>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張氏急急問道:“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我的大兒子就要有后了嗎?!” 大夫點頭:“是滑脈無誤,至于是男娃還是女娃,恕老夫醫術淺薄,無能為力?!?/br> 張氏一呆,但很快反應過來,雙手合十朝四處拜了拜,口中喃喃道:“能生就好,能生就好,祖宗庇佑這胎一舉得男,信女今年祭祀再加一個豬頭,不對今年我兒高中了,加兩個!” “你還愣著干什么?”張氏拜完看到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傻站著,頓時推了他們一把,催促道:“還不快謝過大夫!” 陳世誠反應過來,連忙彎腰拱手,就差給大夫磕頭了,“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回過神來的小張氏,瞧著眼前的情景突然就落下淚來,依稀之中只聽的大夫說要給她開兩劑保胎藥,讓不要大動。 …… 第三天,是到劉府送中秋節禮的日子。 這次的節禮比之前幾次豐盛許多,一來中秋畢竟與旁的節日隆重些,二來陳家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不但身份提高了,銀錢上也寬松不少。 那給各個親戚的節禮自然就更上一個等次。 如今不再是送幾條魚和幾包干貨點心的時候了,當然劉玉真還是往里面添了許多,吃的用的應有盡有,還有上回從府城買回來的料子做的衣裳及首飾。 在車上,劉玉真感嘆道:“如果鄒家早些送東西來就好了,我看到有一塊玉白的翡翠,做尊觀音像就很好,開了光送去給母親?!?/br> 陳世文:“這船什么時候回來鄒兄也是做不得主的,現在也不遲,你可以現在做好了待岳母生辰時送去?!?/br> 劉玉真不說話了,沉默了半響道:“我還沒和母親談過繼的事呢,都沒有合適的時機?!碑斎贿@里面也有她類似近鄉情怯的情緒作怪。 此前的十年都是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如今卻要插一個人進來,她到底有些不自在。 但陳世文說得對,若能給哥哥過繼一個嗣子,承繼大房香火,對母親才是最好的。 后宅的女子名下有沒有兒子區別很大,比如于夫人,雖然她不喜歡王姨娘,但還是要把王姨娘生的兒子抱走,記在名下。 因為后宅女子的權利,很多時候是通過兒子實現的,兒子或者是孫子,將是她們后半生的依靠,有了這兩者哪怕沒有夫婿也不要緊。 “要不,我今日就和她說吧?” 陳世文看著她,“真兒,你可想好了?” 劉玉真語氣堅定,“我想好了的?!彼@些日子想了一遍又一遍,已經想好怎么和母親說了,只是一直沒有開口罷了。 …… 劉府門口,大管家照例站在大開著的中門前迎接兩人,車還沒停呢就快走這迎上前來。 “姑爺、五姑奶奶,快快請進,老太太、大太太、二老爺和二太太他們已等候多時了?!?/br> 他殷勤地走在前頭引路,笑著對陳世文說:“小的還沒恭喜姑爺高中呢,那喜報一傳來咱們府里都樂壞了,老太太連賞了小的們三個月月錢?!?/br> “讓沾沾姑爺您的喜氣?!?/br> “僥幸罷了,多謝老太太厚愛?!标愂牢氖炀毜貞吨?,伸手去扶劉玉真,柔聲道:“慢些,你剛在車上坐久了莫要急行?!?/br> 大管家見狀揚手招來了跟班,“快,還不去給姑爺和五姑奶奶備轎子,里頭得擺上冰盆,沒點眼力見?!?/br> 跟班快步地跑了,不一會兒又領著兩頂藍頂小轎回來,彎腰道:“都是小的們怠慢了,姑爺,五姑奶奶請上轎……” 有轎子坐劉玉真也不推遲,讓桂枝給了賞然后便和陳世文一人一頂坐了上去。 轎子搖搖晃晃間,依稀聽到不遠處傳來大管家的小聲訓斥:“……四姑爺和四姑奶奶也來了?那引著從側門進來就行了,中門都已經關了要四五個小廝才能打開,你以為人人都能走中門……” 跟著轎子的桂枝也聽見了,小聲道:“不過是費些力氣開門罷了,竟也不肯,姑爺姑奶奶都是貴客呢,我們就親自去迎,四姑奶奶就讓走側門,一起子勢利眼……” 劉玉真敲了敲轎門讓他們停下來,掀開轎簾往后瞧了瞧,吩咐道:“你去看看,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四jiejie了?!?/br> 桂枝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快去而復返,回稟道:“姑娘,門房那邊把中門打開了,也給四姑爺和四姑奶奶抬了轎子來?!?/br> “那我們等等他們,人多了也熱鬧些?!?/br> 于是一行四人一邊說話一邊走,劉玉真問道:“四jiejie,你上回說香姐兒苦夏,精神頭不太好,我便讓人給你送了些藥材去,如今可好些了?” “還是那樣,”劉玉嫻皺著眉,“家里的冰不夠,也不太敢給她用,屋子里熱得很得日夜不停地給她扇風,不然身上就要起疹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