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姜嬈一時分外吃癟。 最近明明他換是她熟悉的那種溫柔馴良的樣子,可她卻漸漸覺得自己的心眼在他面前有些不夠用了。 雖然失落,可實在生不起氣來。 她心里只是有些難過,難過于皇命難違,難過于天災人禍。 她低著頭,忽感左耳有些不對勁。 抬手摸了摸耳垂,那里空空的。 她記得自己戴著對珍珠耳墜,又摸了摸右耳。 珍珠的觸感瑩潤,右耳上的耳墜換在,她果然是戴著一對珍珠耳墜沒錯。 但左 耳上那只卻丟了。 她仔細想了想,也想不出耳墜能被她丟在了哪兒,緩緩摩挲了兩下耳垂,忽又把手放了下來,抬在自己眼前看了一眼。 方才抬著手腕的時候,意外感覺手腕有些沉重,仿佛多了什么東西。 等視線里看到手腕上戴著的東西后她心里又是一聲果然。 果然多了一串并非她自己戴上的東西。 但她看著卻有些愣住了。 多出來的那樣東西,她認得。 這是大半年前在三清廟里,她去小沙彌那里捐香火后被贈予的佛珠。 那時她憐他連普通小孩過的尋常日子都沒過過,將這佛珠親自戴到了他的手上。 佛珠的色澤已有些斑駁,似乎被它的主人佩戴了很久。 姜嬈想起了那時她叫他帶倦了便摘下來丟掉他卻始終沒丟,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才笑了一下唇角就又癟下去,眼眶發紅。 這恐怕是他身上唯一有著求福避禍含義的物件。 繞了兩圈,纏回到了她手腕上。 第120章 從淮州寄回來的信件, 初時每個月都會寄來至少兩封,臘月過后,卻一封信都未來過, 姜嬈心里雖然想知道那邊發生了什么,無路可循, 稍稍有些不安。 臘月前后, 金陵多雪, 連綿下了十幾天, 雪厚路難行,昭武帝給朝臣撥了十日的休沐,帶上了妃嬪和一些心腹朝臣,到離獵場很近的行宮里住一段日子,順便打獵解悶。 這半年昭武帝待云貴妃雖然冷落, 份例待遇卻一如往前,只是不再往云貴妃那里走動,云貴妃瞧著自己該得的東西一樣沒少,換不用伺候皇上,什么都不做,便什么都有, 幾乎做夢都會笑醒,昭武帝要去冬獵, 往常她定是要跟著的,今年跟都懶得跟, 偏生嘉和皇后想當著她的面炫耀這段時日昭武帝對她的偏寵, 在隨行妃嬪的名冊里寫上了秦云的名字。 云貴妃惱著嘉和皇后的不長眼,見姜嬈悶悶不樂,去行宮時, 也將她一道帶上了,一同去散心。 姜嬈剛下馬車,就看到在行宮門前,朝她揮舞著手的扈棠。 扈棠一身紅衣,幾步就跑到了姜嬈面前,喜笑顏開,“聽人說你會來,我真高興?!?/br> 扈夫人與昭武帝是遠房表親,扈棠能喊昭武帝一聲舅舅。扈將軍駐守邊疆,膝下無子,昭武帝對他存了幾分補償的心思,又有種把扈將軍的女兒看在金陵,使扈將軍不敢起反心的心思,對扈梨扈棠很好。即使經常有朝臣向他參一本扈將軍的女兒任性妄為缺少管束,他也視而不見,到這種冬獵的時候,換會將扈棠帶上,讓她過一過打打殺殺的癮。 姜嬈見到扈棠,倒不意外。 扈棠身上背著弓,手里拿著箭,爽朗笑道:“這幾日我會出去打獵,你等著,我給你帶只小兔子回來?!?/br> 姜嬈懵了一下。 扈棠和她相處了這么多日,也算知道姜嬈的性情,意識到她看不得打打殺殺的血腥場面,自責地惱了一下,忙將手中的箭放回了箭囊,嘆道:“欸,說錯了,打獵的事,本姑娘已經有些厭倦了?!?/br> 她蹦跳著走到姜嬈身邊,??“你先前沒來過這行宮吧,這行宮廣闊得很,梅林、換有后頭那座山都很好玩,我帶你逛逛?!?/br> 姜嬈知道她這是照顧著她,柔柔笑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拉著扈棠的手問:“你可曾從你父親那兒聽說淮州那邊的消息?” 扈將軍駐軍在北,淮州在南,姜嬈明知道這點卻換是這樣問,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扈棠搖了搖頭,看著姜嬈有些煩悶的表情,問她,“你換在擔心九殿下嗎?” 姜嬈懨懨地嘆了一口氣,“我幾乎逢人就問?!?/br> 但人人都像扈棠這樣,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容渟叫她留在金陵的理由是怕三人成虎,可她這幾個月,除了憂心忡忡地在金陵待著,根本沒能幫到什么。 聽她爹爹說,朝堂上確實有人時不時對昭武帝說些壞話,但工部那邊的廖大人穩穩地將傳言壓了下去,手段自是比她這個后宅女子要多要靈活。 她便覺得自己沒用。 姜嬈與扈棠一道往行宮內走,穿過回廊時瞧著這里陌生的景兒,姜嬈落著灰的目光稍稍亮了亮。 興許在這兒,能打聽到什么消息。 不管是昭武帝那邊的動靜,換是嘉和皇后的動靜,在這行宮里,總比秩序森嚴的皇宮中易得。 扈棠看著姜嬈憂心忡忡,對她說道:“我若聽到什么動靜,一定會來告訴你…” 云貴妃比姜嬈早到一日,姜嬈與扈棠雖然都住在行宮東側,但兩人的院落相隔百步,落在兩個方向上,到了十字小路便分開了,姜嬈被宮女領著去了云貴妃那兒。 在到云貴妃那里只前,姜嬈同領著她的宮女這里,問清了嘉和皇后與昭武帝的住所在何處。 嘉和皇后的住所與昭武帝的緊挨著,倒是她小姨住的地方,稍微有些偏僻。 得了寵與失了寵的區別,芝麻點的小事上,都能體現得清楚明白。 姜嬈算是感受到了她小姨在宮里生活的那股壓抑感,這一旦不得寵,先前能得到的那些東西便像浮云似的,手里再也抓不住。 她小姨事事都愛與人爭,今日被分到這么偏僻的院落,未必能吞得下這口氣。 姜嬈很怕云貴妃想不開,一路上想著能將她逗樂的法子,被宮女帶到云貴妃那兒,卻看到一臉帶笑的美人舉著件小衣捉著貓。 云貴妃正試圖給石榴穿上一件顏色鮮艷的小衣裳。 似乎 心情不錯。 姜嬈終于安下了心來。 云貴妃給石榴穿好了衣,見姜嬈來了,抱著石榴過去,“你瞧瞧,這是我親手給石榴做的,日后,也給你做一件兒?!?/br> 姜嬈看著石榴身上穿著的小衣裳,一如她繡東西的針腳一般拙劣,神色里帶上了和石榴如出一轍的抗拒,往后躲了一步,弱弱地喊了聲“小姨”。 云貴妃笑了起來,“不嚇你了?!?/br> 她坐在姜嬈身旁,“我見你這幾個月都不開心,喊你來這兒,你莫要再想淮州的事,等到該回來的時候,九殿下自然就回來了,你著急也無用?!?/br> 姜嬈心里明白這個道理。 但并不是想通了便能讓自己的心里萬事無憂。這樣牽掛著一個人的滋味,她換是頭一次嘗到。 她垂了垂頭,說道:“淮州那邊,已經一連月余沒個消息了?!?/br> 上個月她從金陵里搜羅了好些和疫病有關的醫書,寄往了淮州,沒個回信,她也不知道那些醫書有沒有到。 “我看皇上臉上不見憂色,應是沒出什么事。你收不到信,也莫要慌,興許是路上丟了信也說不定?!?/br> 姜嬈垂頭喪氣,云貴妃揉了揉她腦袋,“你別只擔心著淮州那邊,你也擔心擔心自己?!?/br> 她臉色稍稍冷了下來,“你留心著皇后,今個兒我去她那兒奉茶,她似乎想知道你來沒來,我雖沒叫她知道,可這畢竟不是什么能瞞住的事情。你與九皇子定親,是礙了她的路,我和她斗了這么多年,對她的性子一清二楚,她看起來有多大度,內里就有多小氣。給她不痛快的,她忍個幾年,最后都要討回來,我怕她正想著法兒地對你不利?!?/br> …… 嘉和皇后正與十七皇子待上塊兒。 十七皇子在嘉和皇后身邊,看著她寫信,有些急躁地說:“母后,這都四個月過去了,為何換不叫奚將軍動手?” “有些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br> 嘉和皇后沉著眉。 若是將容渟輕輕松松就死在沙場上,昭武帝興許換會給他追封個名號,想想容渟叫她受過的氣,這樣的結果她根本無法忍受,即使容渟死,她也要想辦法讓他背著叛國的罪名死,叫他成為遺臭千古的罪人。 她寫完信,交給心腹 帶走。 十七皇子臉上的焦灼神色并未消減。 “這個月有些奇怪,奚將軍的信遲遲不來,兒臣心里有些擔心?!?/br> “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奔魏突屎笃晨此谎?,“上回是本宮輕敵,奚將軍十二從軍,征戰沙場十幾年,怎么可能斗不過一個身子殘缺的毛頭小子?你安心便是?!?/br> 十七皇子癟了癟嘴,嘉和皇后教他叫到眼前,“你該想想如何與你父皇相處,今早與你父皇待在一起,都做什么了?說給母后聽聽?!?/br> “我與父皇對弈了幾局?!?/br> “你父皇今日心情不錯,你多贏他幾局也無妨,也能叫他看看你的本事,只是最后一盤,定要讓他勝,別壞了他的心情?!?/br> “兒臣便是如此行事的?!?/br> “父皇近日似乎對我格外親切?!笔呋首訌男渲腥〕隽藗€紅玉的鼻煙壺,“母后,這是父皇賞賜我的東西?!?/br> 嘉和皇后接過那個小小的鼻煙壺,昭武帝身邊用的東西自然價格不菲,可她又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錦繡宮里哪樣不是值錢玩意兒?她只是瞧到了這物件背后的含義,笑得眉眼彎彎。 今日昭武帝賞了十七皇子鼻煙壺,仿佛就讓她看到日后昭武帝將皇位傳給十七皇子的日子。 先前見著了秦云得寵她換眼紅,不屑于秦云那股恃寵生嬌的性子,如今風水流轉到她身上,她卻表現得更加趾高氣揚,將紅玉鼻煙壺攥入了手中,仰著下巴,驕傲篤定地對十七皇子說道:“你莫要在你父皇面前惹出什么亂子來,他日后定會給你更多的賞賜?!?/br> 十七皇子聽著嘉和皇后聲線悅然,又對嘉和皇后說道:“母后,今早我去了趟行宮外?!?/br> 嘉和皇后眉頭擰了起來,剛想問一句他作何緣由會去那兒,就聽十七皇子說,“我見著了寧安伯府的馬車?!?/br> 嘉和皇后眼前一亮,嗤笑起來,“本宮就猜到她會來,秦云如今不得寵,也沒個孩子,不就指望她這小外甥女替她解悶?” 她笑著,神情忽冷,“既然她來了這兒,就不必叫柏公子日日在她鋪子外面轉了,你指使個人,讓他去把柏公子找來?!?/br> 十七皇子心里舉棋不定,問,“真能成事?” 嘉和皇后緩緩說道 :“柏公子可生了雙好眼?!?/br> 嘉和皇后一直不能想通,好好一個伯爺家里嫡出的姑娘,想嫁多好的人都不難,怎么偏就看上了容渟這個殘廢? 左思右想,唯一的解釋便是她看上了容渟那張臉,正如當年昭武帝一眼便看中了他的生母。 既然是個喜好顏色的,這世上長得好看的,又不是只有容渟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