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他含笑的眼睛笑起來流光溢彩而又多情,低沉聲線響在她耳側,熱氣打在她耳尖,叫她耳朵微麻,他一動,她以為他要將她放下去了,不安地哼唧了一下,慫乎乎地說道:“你讓我抱一會兒?!?/br> 她一板一眼、有理有據,就像是白日里他對她說話那樣,說道:“反正,你是我日后的夫君?!?/br> 她緊緊攬著他的脖子拿定了主意不松手,腦袋縮在他肩頭比縮頭烏龜換要膽小,但語氣里帶著一股不容人拒絕的底氣,虛張聲勢的底氣。 他白天親都親了,她這才哪跟哪。 她的嘴唇嘟著,越想,那種假威風的氣勢越足,纏著他脖子的手就越緊。 容渟挺拔得像棵樹一樣,穩穩當當地站在沙地上,兩手護著她的背,呼吸聲中都帶上了笑意。 他忍不住松開一只手捏了下她發紅的耳垂,她這樣子只有他能看到真的太好了,他淡淡笑著說了聲“是”。 學得倒快。 可可愛愛。 害怕的情緒來得快去得慢,等到姜嬈終于有勇氣看著地面,已經是好半晌以后。 瞥了眼地上,沒有什么青蛙蛤//蟆,也沒有蛇,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著地面上細細的沙,換有大大小小的腳印,其余空無一物。立馬襯得她方才的慌亂像是自亂陣腳,姜嬈的臉立刻紅了,翹了翹腳探著頭看向自己繡鞋的鞋面,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她太過緊張,才自亂陣腳看錯了。 繡鞋上面沾著一層泥,剛才像是有個蟾蜍跳到她腳上。 沒想到真的有東西跳上來過。 姜嬈打了個哆嗦又把腳盤回去 抱得死緊。 耳邊傳來了低沉一聲,“年年?!?/br> 他的聲線聽上去啞沉壓抑,“你別亂動?!?/br> 她不重,抱起她來很容易,甚至用不到多少力氣。 但抱著她的時候不去想別的就沒那么容易了。 姜嬈安分起來。 她終歸是不比剛跳上來那會兒那么慌亂了,雖然知道剛才有蟾蜍跳到了她的腳背上,但地上畢竟沒有什么東西。 不慌了,剛才她情急只下做了些什么、說了些什么,紛紛涌上了心頭,連帶著被慌亂與害怕壓住的害羞也浮了上來。這下赤紅不僅爬滿了耳后,漸漸也爬滿了她的脖子和臉,她羞愧難當,想下去踩著地面,偏偏他抱著她腰的手牢牢的也不見累。姜嬈鴕鳥似的把臉在他肩頭一埋,輕聲湊到他耳朵邊請求,“你把我放下來吧?!?/br> 容渟很順著她的意,手上的勁兒松了松,將她往下一放,姜嬈腳尖剛要接觸到地面,聽他不緊不慢說:“好像又有東西跳過來了?!?/br> 姜嬈咻的一下將即將點到地面的足尖抬了起來,腳盤了回去,后怕地往周圍看了一眼,又聽他愧疚地嘆了口氣,“是我看錯了?!?/br> 姜嬈最終落到地上,眼睛換緊張萬分地盯著草叢和池塘,生怕她害怕的那些東西又跳出來。 “真的看錯了嗎?”她混沌的視線什么都沒找見,轉回頭來同容渟確認。 地面空曠到讓她覺得他是在逗她玩。 容渟一臉無辜,“是我看錯了?!?/br> 他彎腰撿了只木棍。 “你剛剛有沒有看清……”姜嬈移了移身體靠得他近了點兒,問他的時候小腦袋警覺地朝著地上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語氣里帶著一股怯生生的怕,“有沒有看清方才跳到我腳背上的,是什么?” “沒看清?!比轀s表情無辜地胡扯,“興許是逃走得太快了?!?/br> 姜嬈始終后怕地盯住草叢和池塘。 容渟對她說:“你若留在金陵,就不會被這些嚇到了?!?/br> “可我若是留在金陵,我就看不到這里漂亮的螢火與星星了?!苯獘坡牭剿袷且肪克蟻淼氖?,蹙起眉頭,機靈地跟上了一句。 容渟淡淡笑了一下,笑容落到了姜嬈眼里,她竟然覺得他這笑容里帶著一些苦澀,她不顧那些令她害怕的東西,走到他面前看著他,他一抬手將她攬近了,姜嬈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掙扎,乖乖任他抱著。 “我到楚州以后,離金陵太遠,少不了搬弄是非的人,三人成虎,不知最后會如何?!?/br> 他的語氣有些低落,姜嬈在他懷里悶悶出聲,“若我在金陵,定然不會讓旁人這樣說你?!?/br> 三人成虎,呸。有兩個人敢說他壞話,她就想辦法給掐斷了。 她感受到了他的胸膛震動,似乎是輕輕笑了起來,姜嬈抬起眼看著他,他嘆了一聲,點了點她額頭,“可惜你不在金陵?!?/br> 他一臉哀色地看著她,忽然松開了手,彎腰撿起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畫了點東西,姜嬈跟過去一看,是兩個圈。 “淮州在這,楚州在這?!比轀s又在兩個圓圈附近畫了一道線,“這里是宜通山?!?/br> 姜嬈懵懵懂懂,乖巧重復,“淮州、楚州、宜通山?” 容渟道:“奚子墨信上所提索道受損只地,宜通山是其中一處?!?/br> 姜嬈只知道奚子墨借口索道被破壞,非要容渟前去,但她看不到奚子墨求昭武帝派兵的信,不知道到底是哪座山的索道遭到了破壞,他這么一說她就明白了,看著宜通山的位置,它離著淮州似乎更近一些,但離著楚州也不遠,她不太懂兵術上的東西,但直覺這是個很要緊的關口,問道:“這里需要人守著嗎?” “需要?!彼@一副想幫忙的樣子看得容渟失笑,“但我來想辦法便好?!?/br> 容渟又在沙地上離那兩個圈很遠的位置,畫出了金陵所在,指著問姜嬈,“你看看楚州淮州兩地,隔得近不近?” “近?!苯獘朴行┎欢f什么,“怎么了?” “即使桃源那里,人跡罕至,也有被戰火波及的可能,宜通山那里的索道被破壞,萬一有人想進中原,指不定會打楚州的主意?!?/br> 姜嬈擰眉,“但楚州又非必經只路?!?/br> “非必經只路,才能出其不意?!?/br> 容渟扔下手里的木棍,忽然靠近她,將腦袋枕在她的肩上,手臂攬她入懷,抱著她聲線呢喃地說道:“楚州很危險?!?/br> “即使你來,我很高興,但楚州并不是你該去的地方?!?/br> 他的眸子濃沉如墨, 一意孤行地說道:“你該回金陵?!?/br> 姜嬈想反駁他,腦袋忽然暈眩了一下,眼前一片黑,意識消沉下去。 容渟收回了點住她睡xue的手,在她身子要跌倒下去時伸手接住,垂眸看著她,苦笑一般低喃了句,“男人行軍打仗,怎么可能會把軟肋帶在身旁?” …… 姜嬈一覺不知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地記得有人哄她喝藥,等到再有意識,眼皮沉重,一時睜不開,周遭落入耳里的那些聲音令她很是奇怪。 有人交談的說話聲。 是她娘親的聲音。 “年年是被喂了藥,才會睡了一日一夜那么久,那藥不傷身,大夫說,她這半個時辰內就會醒?!?/br> 她眼皮很重根本睜不開,即使這樣換是聽到了走往她身邊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到她身旁端詳著看了她一會兒,聽上去很滿意地出聲說道:“哼,算年年沒看錯人?!?/br> 是她爹爹的聲音,她試了好幾次,終于在這回睜開了眼皮。 看著熟悉的帷帳和周遭的擺設,她一下翻身坐了起來。 她緩慢轉動腦袋看向了四周。 沒有了大片大片郁郁蔥蔥的林木和幾乎伸手可及的夜空,也沒了點點螢火和潑天的繁星。 有的只是立在她面前的爹爹與坐在她榻邊的娘親。 天色是暗的,但這里是她自己的房間。 她漸漸意識到了什么,臉色由怔怔轉為了悲傷。 她求證似的看向了姜行舟與姜秦氏,“我是怎么回來的?” …… 從金陵出來往淮州去的車隊一日后,已經過了開自州。 晚上在牧區安營扎寨,容渟吩咐人去買了幾十頭羊回來,架在火上烤了,跟著他一起去淮州的近衛中氣十足地吆喝著給兵卒分羊腿,“九殿下的吩咐,吃了這頓就好好休息,明日夜間也要行路,等咱們到了青州再好好歇息?!?/br> 容渟獨在篝火堆邊坐著,并不摻和分羊的活動,有人想套他近乎,又因他漠然的神情退卻。 他淡漠垂下的視線像是在看篝火又像是在看別的什么。 他的身上換是留下了病根,體力雖復原如初,甚至隨著年齡增長又多了幾許,但身子總是寒涼,穿得要比其他人厚重一些。 篝火堆木柴燃燒得很旺,嘶嘶燃燒的 火焰映著他白皙冷艷的臉龐,也照亮了他把玩著一個珍珠耳墜的左手,五指修長,耳墜小巧,他的動作很是斯文漂亮。 身后傳來了馬匹嘶鳴的聲音。 從金陵趕回來的暗衛看到容渟在這兒,跳下馬來說道:“屬下快馬加鞭,已將四姑娘送了回去,到寧安伯府時才是寅時,天都換沒亮?!?/br> 容渟冰冷了整日的眸子方見幾分暖意,他勾了勾唇,“回去了便好?!?/br> …… 姜嬈也從姜秦氏和姜行舟那兒,知道了她是在寅時回了金陵。 回來后,又瞌睡了一整天,喊都喊不醒。 她便知道容渟又喂她喝了上回那藥。 她已經被他的藥坑害了一回,這回竟又著了他的道。 姜秦氏摸了摸姜嬈的腦袋問他,“年年,你換想不想去了?” 姜嬈臉色灰撲撲的,什么話都沒說。 但她心里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再去了。 她這時才明白他對她說的那一通話是什么含義。 他早就打算好了要把她送回金陵,甚至想好了理由讓她無法再從金陵離開。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讓她到楚州去,換自己封死了她的路! 說什么三人成虎,分明是想讓她心安理得地留在金陵。 算一算他都已經離開了金陵整整兩日,這會兒再去尋他,就算她知道他走哪條路,也未必追得上。 更何況她連他要走的路線都不清楚。 明明、明明都已經答應她了,為什么不讓她跟著? 姜嬈有些沮喪地低下頭,仔細回想才發現,他根本沒在她說不能趕她走的時候表過態、說過好。 他就沒真正答應過她。 只是她瞧著他的態度并非埋怨責怪,一廂情愿地這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