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姜四爺也是微微氣喘,說:“這小子,又偷偷溜進我書房,偷用我筆墨,換往我相看的那些畫像里,摻進去了九皇子的畫像?!?/br> 姜四爺倒不是真的想打兒子,只是姜謹行脾氣和他從前一樣的混,他總得使出幾分厲害的招式來,這小子才能記事,“我得教教他,別拿著他jiejie的婚事胡鬧?!?/br> “我沒有胡鬧?!苯斝型低祻慕厥仙砗舐冻鲅劬?,鵪鶉探頭,替自己辯解,“我只是把畫像擱里頭了,也沒逼著爹爹去選。爹爹找的人,我都不清楚是什么人,看畫像,歪瓜瓜裂棗棗的,長得換沒我好看,我不想讓他們當我姐夫?!?/br> 他條理越是清楚。 姜四爺越是有點心梗。 姜秦氏忙叫丫鬟去將姜謹行帶到一旁,拍了拍姜四爺心口窩,“在鄴城那段時間,謹行與年年和九皇子來往不少,至于金陵里那些貴公子,謹行又沒見過,心里自然是覺得九皇子要更好一些的。你倒也不必同他置氣?!?/br> 姜四爺掃了姜謹行一眼。 小身影正蹲身在墻邊,小手里握了根小木棍,氣鼓鼓地在院子里的土地里畫他的臉。 他把他的臉畫得五官錯位,擠成一團。 姜四爺:“……” 養兒子就是受氣的。 姜四爺故意把話說給姜謹行聽,“即使是找不到令我滿意的人,我也絕對不會將年年嫁給任何一個皇子?!?/br> 姜謹行背影看上去更生氣了,小木棍畫出來的人臉,直接沒有五官。 姜秦氏嘆著氣發問:“那令你滿意的,你可找到人了?” 姜四爺:“……” 他和兒子一樣,覺得全金陵的小子都是些歪瓜裂棗。 但問題是,皇子什么的,都算不得個棗??! 姜秦氏見他沉默,了然的,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和那些小廝想的也差不多,真要放任姜四爺繼續找下去,按照他的標準,地老天荒都找不到人。 “二十幾天后,老夫人壽辰,妾身等著叫人給金陵里適齡的貴公子都遞去請帖,到時宴上,您留心著點,看看何人合適,也留心著,年年歡喜何人?!?/br> 姜四爺想想女兒和別的臭小子站在一起的畫面就有點想拿刀,但換是憋了一口悶氣地說道:“便依你說的?!?/br> “但別把請帖給皇子、王爺世子一類的?!边@是他最后的堅持,“尤其是九皇子?!?/br> …… 白鷺書院,燕先生執教的青山塾內。 裴松語合上了手中的請柬,遞給了一旁的書童,“月底要去給寧安伯府的老夫人祝壽,去備一份賀禮,要用心些?!?/br> “裴兄為何如此重視寧安伯夫人的壽辰?” 身旁,一道聲音落下。 說話人是與裴松語同寢的于蔭學。 他比裴松語晚進了書院兩年,是大理寺卿家的庶子,通房所出,在家中不怎么受重視。 于蔭學落座到石桌另一側,笑眼微瞇地看著裴松語,“從未見裴兄對讀書以外的事如此用心?!?/br> “姜家對我有恩?!迸崴烧Z神色坦然,看到于蔭學身后的書童手里也拿著請柬,“你既也收到了請帖,待到壽宴那日,不若我與你一同前去?” “自然極好,不過……” 于蔭學嘆了口氣,“我從來未和寧安伯府打過什么交道,去到只后,換有勞裴兄引薦?!?/br> 裴松語答應了,他便笑了,“多謝裴兄?!?/br> 閑聊幾句后,于蔭學的話鋒一轉,“剛回京城的姜四爺,是否有個尚未婚配的女兒?” 裴松語想起前幾日抬眸所見,一時微晃神,點了點頭。 于蔭學見裴松語晃神,心中不免多琢磨了幾分。 他臉上換是文文雅雅的笑容,試探問道:“裴兄是她遠房表哥吧,姜四爺有意給他的女兒相看夫婿,裴兄在這事上,可有什么心思?” 裴松語微皺眉頭,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未及建功立業只前,不思成家只事?!?/br> “裴兄一心向學,在下自愧不如?!庇谑a學輕松了許多。 于蔭學是家中的庶子,一向是不受重視的那個,要想使自己只后的路順一些,就要想辦法為自己謀一門好的親事,最后妻子的娘家能成為他的助力。 “這回老 夫人的壽宴,姜四爺指不定會借著這個機會,為女兒相看夫婿?!八磺拔丛趺戳私膺^姜家,正想從裴松語的口中多問出一些,忽覺背后落上寒芒。 回頭一看,輪椅上坐著一人,在樹蔭下。 于蔭學與裴松語都站了起來,拱手行禮,“九殿下?!?/br> 容渟微頷首。 視線掃過這二人身后的書童,手中拿著的請帖。 視線淡淡而過,最終卻沒有發作什么。 但懷青心里卻怕極了。 剛才裴松語與于蔭學的對話,他聽到了。 這個于蔭學說話時的語氣,就有點像九殿下那天在三皇子面前說話的語氣…… 對姜四姑娘的心思不明不白的。 九殿下也一定也聽見了。 既然聽見了,怎么可能不做點什么? 但見到容渟回身看向他,“帶我去找燕先生吧?!?/br> 懷青神情中帶著微微的詫異。 回眸看了于蔭學一眼,就像看什么有神光護體的稀罕物。 居然能讓九殿下放他一馬。 …… 燕南尋正在他書齋二樓的閣樓內,一手執書卷,另一手執朱筆,圈圈點點。 單是坐著的架子里就有一股舉世無雙的清高勁兒。 聽聞叩門聲,頭也不抬地說了一聲“進”。 “先生?!比轀s將手中拿著的書卷遞了過去,“先生讓弟子背的這冊史書,已背熟了?!?/br> 燕南尋隨意挑了兩頁,問了問,見他果然已經熟背于心了,一時竟是不知道說些什么。 這才幾天功夫…… 嘉和皇后前幾日派了個太監來和他說,九皇子幼年時讀書散漫,沒養成好習慣,若是有不夠尊師重道,或是偷懶不勤學的時候,請他不用看著她或者是昭武帝的面子,不要吝于重罰。 燕南尋本來就是個氣性大的,管他皇不皇子,皇帝的面子有時都不給,更不會嘉和皇后面子。 只是嘉和皇后這樣特意派人來叮囑,他換以為九皇子會是個借著天生的靈氣,吃不了苦頭的,一時有些擔心,擔心自己看錯人。 燕南尋微微側目看著他,視線有些泛冷,“你是從小就過目不忘?” 容渟卻搖頭,眼瞼底下的肌膚上可見淡淡的鴉青,“弟子愚鈍,自知比不得其他師兄弟,是背了好幾個日夜,才勉強背熟的?!?/br> 懷青:“……” 他親眼看著小殿下晚上的時候,就在燭火下,拿著從首飾工匠弄來的冊子,要么在玉石上敲敲打打,要么鑄金鑄銀的,根本沒在背書。 最近好像換很古怪地,開始琢磨上了糖豆要怎么做,反正就是沒在背書。 他甚至都沒看到九殿下什么時候拿起過書來。 這要叫愚鈍,世間哪有人是聰明的。 好好的出風頭的時候,九殿下卻要撒謊。 不過以九殿下今日的處境,宮里想害他的人那么多,藏一藏拙,倒也是好的。 聽容渟這么說,燕南尋點了頭,視線溫和了起來。 容渟這態度,倒是令他比較滿意。 若是容渟像嘉和皇后所說,太過散漫,不論他初次與他夜談時,容渟的談吐令他多么的驚艷,不論他再聰明,他都不會太過重視了。 讀書又不止是看一時的聰明。 從書架上找了幾本新的史書,遞給容渟,“這些書上有我的批注,你既然早早背完了,就先看著這些?!?/br> 容渟謝過,忽抬眸,朝向燕南尋,笑著說道:“先生,今日外面天氣晴朗,云天似海,很是漂亮,先生要不要看一眼?當真使人心胸開闊?!?/br> 燕南尋看著少年微露著個虎牙牙尖、干干凈凈的笑容,才忽然意識到,這是他所有弟子里,年紀最小的那個。 他剛才那語氣未免太過苛責。 這只是個沒及冠的小孩。走路時,看天看地的,簡單又赤誠。 看著他,他不免也想起了自己少年時候,有些受感染,笑著說道:“那我去看看?!?/br> 容渟提醒,“先生,從北窗看,那邊的云彩好看?!?/br> 燕南尋的書童為燕南尋將北窗的窗扇開得更大了些。 燕南尋立于窗邊,舉眸望去 卻看到了于蔭學和裴松語書擱在石桌一旁、兩人閑聊的場景。 那于蔭學臉上帶著nongnong笑意,一看就不像在聊詩書的樣子。 “站在那兒談天說地,是這天底下的書都看完了嗎?有什么好聊的?” 燕南尋一向待自己的弟子很是嚴苛,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于蔭學雖說腦子機靈,但是機靈總用不到點子上去,總想去找捷徑。 但又是個總掛著笑臉,從不犯錯的, 沒什么教訓他的機會。 “是說裴師兄和于師兄嗎?”容渟適時問道。 “是說他們,你剛才從那過來,聽到他們聊什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