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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踩的霍公子再沒興致喂它,冷聲吐出兩個字來,“蠢鳥?!?/br> 這個仇,蠢鳥咕嚕記了整夜,翌日清早云飛剛解了它腳鏈,它就朝霍沉的窗外飛去,邊啄窗木邊叫。 云飛素來是個起得比雞早的,此時的天,連月亮都還看得顯,他在院中不停地喚咕嚕也沒用,最后反教一股香甜氣味吸引住,順著香氣推開柴門朝前頭賀家去。 被吵醒的霍公子下來閣樓時,不僅云飛沒了蹤影,咕嚕也是。他只隨意用過清粥,喝了藥就到書房去,不過才回宛陽,這里的生意尚需打點。 屋內生著盆火,偶聽碳火嗶剝一聲,將近隅中時屋外忽亮堂起來,看去窗邊,已有日光透窗照進屋。 回宛陽的前幾日,沿途都在落雨,這還是連日來頭回見太陽,霍沉放下賬本,斗篷也沒披的出門去。 院里云飛正飛著竹蜻蜓,他下了踏跺,明知故問道:“從哪兒來的?” “阿顯給的?!痹骑w曉得早上做錯了事兒,乖巧認錯,“往后我等三哥起了再放咕嚕?!?/br> 霍沉卻不計較這個,單揉了把小少年的腦袋,從他手上順過竹蜻蜓,自己放在手心搓了幾下飛了回。 冬陽底下,云飛摸著腦袋笑,笑過跑去替他撿回竹蜻蜓,霍沉正放第二回 時屋側就噠噠過來頭黑身白嘴的長耳公…… 上頭坐著的,不是賀姑娘又是誰? 霍沉為這情景所訝,一時失手將竹蜻蜓送了出去,竹蜻蜓旋啊旋,竟越過籬笆直直朝驢上的少女去。 令約瞥見竹蜻蜓,稍稍側身,一把抓住它,然后繃著唇重新將竹蜻蜓送回去,自己騎驢離開。 霍沉覷著少女離開的背影,輕聲失笑。 不待問好的云飛驀然歪過頭……三哥又笑甚么? *** 陳舉人巷外,離書院不遠的地方有家叫“榮祿齋”的紙鋪,乃系宛陽方家所辦商號,在省里都是鼎鼎有名的。 賀家的紙從來都是賣給他家的,“榮祿齋”的印和“宛陽賀無量”的印蓋在一處,不愁紙貨行情差。 冬日里無好料,通常是造不出上等紙的,遂也成了抄紙學徒練功夫的好時候,老紙農許他們造黃紙,令約今日來城中便是為了將阿合昨日運出竹塢的黃紙一應賣到榮祿齋。 紙鋪里的小伙計清點畢,又說與掌柜的結好銀錢才算完。 令約將應分給學徒們的那些挪到個杏黃色錢袋里,又掂了掂剩余的,從昨日午后起就不甚開心的人竟沒出息地高興許多。 她在心底暗笑一番,抿笑出了榮祿齋后院,牽著小毛驢離開,卻不料在途經東風樓時遇上個實在不愿見的人…… 若問賀家與方家的生意往來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早些年方家太老爺在時是如何也拈不出的,可自打他去后,積年累月下來也生出些芥蒂,這之中最大的芥蒂便是因方家少爺方琦而起。 去歲暮春,方琦絲毫沒個預兆地到賀家提親去,將賀無量和郁菀好嚇一跳——這位方少爺與阿約向來少有往來,如何朝夕間就來提親? 他們心生疑惑,令約也斷不肯依,當即回絕了去。 方家乃是宛陽大戶,方琦更是家中獨子,他們這般“不識好歹”,自然引來方老爺的不滿,覺得此事有損他方家顏面,遂在紙鋪收清溪塢竹紙時壓了成價錢。 那時起賀無量便起了不往榮祿齋賣紙的心思,后來還是方琦出面勸說父親,這事才不了了之。 宛陽百姓茶余飯后若是說起這些,總會夸俏方琦幾句,說他肚量大,時常拿他與霍家那些個“廢物”與“無賴”相比,道方家有他,定會把霍家比下去的。 只有令約知道,那件事兒并未了落,而方琦也不像人們所說那樣。 此時方琦左右還有其他幾位公子哥兒,令約只認得他和周家兩位少爺,余下的約莫是外地來的行商,正要進東風樓。 方琦見她要繞行,別過頭與那些人說了幾句就告辭追上她。 “賀姑娘何苦躲我?”方琦從身后問她,語氣頗有些自嘲意味,引得道邊兩個賣胭脂的姑娘看來。 令約不過才恢復三成的好心情又被他攪亂,若非心中有顧忌,早便騎著驢離了這里。 她不愿應他,只冷著臉朝回竹塢的近道去,被冷落的方琦混不介意似的,笑得溫和跟在她身側。 直到出了主城,四下無人時方琦臉上的笑才慢慢淡下,漫不經心地捋了捋衣袖,悠哉悠哉地問:“賀姑娘考慮得如何了?” 令約攥緊韁繩,指節微微泛白,正不知如何開口又聽方琦冷聲道:“賀姑娘,方某已經沒耐心再陪你耗下去了?!?/br> 這件事上,他的確耗神太多。 “嫁來方家坐享榮華富貴,或是……”方琦頓了頓,“從此再無清溪塢?!?/br> 冬陽復從云下出來,令約不再盯著地,而是用那雙映著天光、明亮清澈的眼怔怔地瞧方琦,握緊韁繩的右手垂下,緩慢收緊。 紙農們的生死為何要交由他定奪呢,她默默想。 拳頭一出一落間,一陣馬蹄聲也由遠及近地傳來,她從捂鼻痛呼的方琦身上偏轉過眼,一眼見到白馬上的霍沉。 失神片刻,而后莫名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點擊就看少女暴打裝逼怪——方·本文第一婊·偽君子·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