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495節
范發甲立刻對蘇澤說道:“大都督,這是我們鈔關稅司的觀政進士,名叫江干,他對鈔關稅的事務還不熟悉?!?/br> 蘇澤看向江干問道:“我又不是問如何征收鈔關稅,而是問問大家的看法,江進士你說說看?!?/br> 江干吸了一口氣說道:“大都督,我認為鈔關稅有一個最大的問題?!?/br> “哦,是什么?” “不公平?!?/br> 范發甲不顧蘇澤在面前,他做吏員時候的脾氣上來了,反駁道:“你是失了心吧?鈔關稅哪里不公平?!這世上還有比鈔關稅更公平的稅制嗎?” 蘇澤露出喜色,問道:“說說看,哪里不公平?” 江干吸了一口氣說道:“不公平,鈔關稅是對商品流通的過程征收的稅,稅是征收在貨物價格中的,所有人人購買東南的商品的時候,也在同時給我們東南納稅?!?/br> 蘇澤點頭,這個認識已經很深刻了。 江干繼續說道:“可天下的貨物,窮人和富人都會買,窮人買的少一點,富人買的多一點,但窮人一天也吃兩餐,富人一天也吃不到十餐?!?/br> “同樣是穿衣,窮人一年穿兩套,富人一年也穿不到兩百套?!?/br> “更不要說我東南的工業品耐用,有些東西能用上幾年都不壞?!?/br> “如果只是對貨物征稅,大都督這樣做公平嗎?” 大家不要無端的聯想,是五共,是李家坡 第449章 唯有死亡和稅收不可避免! “江干你在說什么呢?!” 范發甲已經直呼江干的名字了,他滿頭冒汗的對蘇澤說道: “大都督,是卑職管教屬下不利,請大都督恕罪!” “這江干從觀政開始就滿口胡言,整日里說些奇怪的話?!?/br> 蘇澤卻看著江干說道:“那你以為,應該如何征稅?” 聽到蘇澤愿意聽他的話,江干立刻說道: “當然是直接征稅!對財產直接征稅!” “家有萬金,一年就征千金!富者征的多,窮者征的少,這才是最公平的辦法!” 江干大聲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范發甲已經要氣暈了。 這江干是本次科舉的第十五名,本來范發甲還是對他很期待的,鈔關稅司的官員基本上都是從當年方望海的鈔關稅廳吏員轉升,他們很多都是最基層的吏員開始做起的。 雖然他們在業務能力上還是很不錯的,但是文化層次還是偏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從事財政工作的人往往會更專注于業務,反而對政治上的認知很淺。 本來范發甲還指望江干觀政結束之后能留在鈔關稅司,增加鈔關稅司的平均政治文化水平。 可沒想到這江干到了鈔關稅司,就整日說些胡言亂語,對于鈔關稅的業務也不好好學習。 氣的范發甲恨不得立刻就將他踢出去。 蘇澤有些失望,江干的說法簡單粗暴,可以說是相當沒有可行性。 按照資產收稅?這怎么收? 誰會老老實實上報自己的資產? 蘇澤問道:“可那些富人會乖乖交稅嗎?” 江干胸有成竹的說道:“怎么不會!大都督,我們可以用漢代的《告緡令》,只要百姓堅決揭發這些富人藏匿財產,就可以分到所課稅款的一部分!藏匿財產的不僅僅要交十分之一的稅!而是要交一半的稅!” 這下子范發甲已經絕望了,他雖然沒讀過史書,也知道江干這種做法純屬胡說八道,這玩意兒漢武帝都沒用多久就廢除了,真的這么搞,東南沒幾天就要崩潰了。 蘇澤倒是沒有斥責江干,這是一個滿腔熱情的年輕人,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卻沒能提出好的解決辦法。 蘇澤沒有說話,范發甲更生氣了,他幾乎要指著江干罵起來了。 而江干此時也有些后悔,他身為觀政進士,其實是不怕得罪范發甲的,不行就換一個司觀政好了。 但是如果得罪了蘇澤這個東南大都督,就不知道自己的前途會不會有什么影響了。 蘇澤說道:“之前你說的公平之論挺有意思的,你說說為何以財產來征稅才公平?” “回大都督,以商品流轉征稅,那是以人數多的普通人來供養官府,人數少的富商反而交的少?!?/br> “這甚至還不如前明那樣,以田畝多寡來征稅公平?!?/br> 范發甲是堅定的商業信徒,他立刻說道: “這些商人不偷不搶,只要是守法經營勤勞致富,難道就因為有錢就要多交稅嗎?咱們官府又不是強盜,專門挑著有錢人搶?” 不討論稅收征收這些具體問題,而是對“公平”這種務虛概念進行辯論,那就到了江干這種觀政進士的“專業領域”了。 “靠著勤勞致富?那些在工坊里一天工作十個時辰的雇工不勤勞?在土地里日夜耕作的農夫不勤勞?” 范發甲被下屬說的啞口無言。 江干繼續說道:“這些富人的商品,哪一個是他們自己生產的?哪一個都是他們自己消費的?” “這些人能夠發跡,靠的是大都督分享的技術,靠的是工坊勤勞的雇工,靠的是我東南穩定的市場?!?/br> “這些又和他們本身勤勞不勤勞有什么關系?” 范發甲知道在“公平”這個問題上,是絕對無法辯駁自己這個屬下了。 他只能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反駁說道:“話是這么說,可用你的辦法給富人征稅,那必然導致jian人四起,所有人都不會想著好好做事,而是到處想辦法檢舉揭發別人?!?/br> “難道你這辦法不是用來禍亂我們東南的嗎?” 說到了具體的事務,江干漲紅了臉,顯然范發甲說的問題也是存在的,如何向富人合理的征稅,這是他這個觀政進士無法解決的問題。 范發甲作為從蘇州鈔關稅廳就開始追隨方望海的老稅吏,他更懂得想要對富人征稅的困難。 別說直接對財產征稅,就是現在執行的鈔關稅,大工坊主的逃稅方法也要比中小工坊主多。 這和東南現在的吏治沒有關系,而是純粹是越富有的人,越是有人會幫著他們出謀劃策。 比如松江徐家,他們就有專門的賬房和訟師,來應對官府的查稅。 再比如杭州的于宗遠,他的產業很少涉及實業,投資的時候獲得的回報往往是十倍甚至于百倍的,而官府完全沒有任何律法可以對他投資得到的回報征稅,僅僅是印花稅那點稅收,還不夠于公子塞牙縫的。 而松江徐家和杭州于家,這已經是相當配合官府的富商了,于宗遠甚至可以說是商人典范了,這一次的鐵路工宅基就是他認購最積極,平日里也經??犊顿Y各種官府建設項目。 江干敗下陣來,蘇澤卻說道: “其實江干說的也道理,稅收公平確實很重要?!?/br> 本來因為駁倒了江干而得意的范發甲愣住了,就連方望海都愣住了。 他們紛紛看向蘇澤。 蘇澤說道: “當然《告緡令》這種方法還是算了吧,我們東南也不是強盜,也不能用這種辦法來收稅?!?/br> 范發甲松了一口氣,卻聽到蘇澤說道: “以財產收稅這件事倒是可以試試?!?/br> 江干一陣狂喜,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蘇澤。 他本來只是想要在蘇澤面前搏一個表現,希望蘇澤能夠記住他。 他從沒想過,蘇澤竟然會支持他這個瘋狂的想法。 方望海思考了一下說道:“可是這個財產稅要怎么收?” 蘇澤笑著說道:“分成兩步,第一是以年為單位,對一年所得的部分進行征稅,讓大戶自行申報所得,戶部只需要對一些大戶進行賬目choucha就可以了,若是逃稅就加倍處罰?!?/br> 所得? 在場的都是戶部的專業官僚,他們很快意識到了這個“所得”和財產總數的不同。 如果每年都對財產總數征稅,那每一年都要清點一個富人的資產,別說是戶部,就是普通的富人自己也很難做到。 這不是主觀上的逃稅,而是土地、工坊這些不動產,本身要核定成銀子就很不容易。 而所得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年獲得的總收入,這是明明白白的記在賬本上的,而且是獲得的銀子。 每年對總財產收稅不可行,對于所得征稅似乎就可行了一些? 而且蘇澤的辦法,也不是要讓戶部去清查所有富人的所得,而是讓他們自己去交稅,但是對逃稅給予加重處罰。 這樣的征收成本并不高,一年只要抓幾個典型,總能威懾那些想要逃稅的富商。 范發甲和江干順著蘇澤的思路思考起來,這竟然是一條真的可行的方法。 蘇澤又說道: “第二就更簡單了,對死亡的富人,他的子孫繼承他財產的時候征收遺產稅?!?/br> “這是對這個人所有的資產進行收稅,子孫想要繼承財產,就必須要將這筆稅交了才行?!?/br> 江干立刻說道:“太妙了!不愧是大都督??!” 就連范發甲都覺得蘇澤的辦法似乎真的可行。 對死人的遺產征稅,這肯定也會有人想辦法逃稅,但是土地、工坊這些固定在土地上的東西,繼承的時候必須要官府來確權轉讓,在這個時候征收遺產稅是個絕妙的辦法。 而死亡只有一次,在死亡的時候對一個人所有的資產征稅,恰恰也是公平的體現。 而子孫為了拿到官府承認的祖產,也一定會乖乖的交稅,這種方法可以說是相當有可行性了。 范發甲看向蘇澤,又偷偷看向江干。 難道江干認識大都督? 如此完備的征稅方案,難道是大都督臨時想出來的? 這也太恐怖了吧? 不,這肯定是大都督早就已經思考過的,江干只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