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他沒與旁人商量,獨自定下來。 等懷袖回來,便一切到位了。 第41章 晉封后妃的旨意還得征得后宮女主人的同意, 但蕭叡至今未有立后,宮中太皇太后輩分最高最重,便去與太皇太后商量, 過個明路, 有了太后太后支持,禮部那邊的阻力也會小些。 蕭叡這日過去, 便端端正正地向太皇太后說了想要抬懷袖為皇貴妃的意思, 并且解釋說:“……當初懷袖在皇后身邊當大宮女時, 她一直恭正規矩,并未與朕有私情。朕登基之后,命她擔當六局尚宮,她善良勤勉, 冰潔淵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情難自禁, 又覺得不妥, 是以沒有宣之于眾?!?/br> 太皇太后拈著佛珠,沒好氣地道:“既如此, 上次哀家為你皇叔詢問時,你就該告知于我!” 蕭叡連聲道歉。 太皇太后消了消氣,亦不解地問:“一個女人而已,有什么好瞞的,想收便收,繞了這樣一大圈,平添麻煩。你母后去世多年,她早就不是你母后身邊的大宮女,你貴為皇帝, 有什么好怕的?” 蕭叡信誓旦旦說兩人先前沒有暗通款曲,可太皇太后被他們騙了兩回,并不能對他的話盡信。這男人與女人之間,不就那么回事兒?她不想管這兩人是什么時候好上的。 然則,蕭叡繼位之后,與他荒-yin無度、窮奢極-欲的父皇不同,廣有賢名,清正端明,而且謹從孝道,十分尊重她。 她得給這個面子。 不過就算她幫了,但這旨意一出,宮內宮外,許多人都會加以揣測,只要不蠢,誰都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再加矯飾,一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平民女子一躍成為皇貴妃,在四妃之上,僅在皇后之下,只這一個封號就能讓人知道皇上有多喜歡這個女子。 太皇太后到底點了頭,道:“哀家可以為你說話,禮部那邊也不難過,可你非要直接封她為皇貴妃嗎?她當尚宮時,確實有功,卻沒有在綿延子嗣上有所貢獻,且樹大招風,她一個平民女子,直接封為皇貴妃太過了,不如封個嬪先。待她生下一兒半女,你再抬她當皇貴妃或好些,更名正言順?!?/br> 蕭叡不由地心生焦急,還要裝成心平氣和,堅持地說道:“朕覺得皇貴妃正適合她……” 他想說點什么理由,卻一下子語塞,無言以答,以懷袖的身份是坐不上皇貴妃的位置。只恨他根基淺,又無外家輔助,還得權衡各方勢力,他對太皇太后盡孝,太皇太后背后的世家魏氏才會支持于他。 可他就是想封懷袖為皇貴妃,他當然知道太高了。他總有一種感覺,假如不再握緊,懷袖就離得更遠,他想趕緊把名分定下來,好紓解他這些時日來輾轉反側的情思。 太皇太后一直在撥佛珠,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不經意間變得急促起來。 蕭叡想了想,說:“人無瑕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祖母,朕的生母出身微寒,朕一直如履薄冰,萬事都遵規守矩,朕或該偶爾做點出格的事,他們也能更放心?!?/br> 這就更牽強了,太皇太后心下一驚,看來蕭叡是鐵了心要立懷袖為皇貴妃,她攔是攔不住了。 男人要寵小妾,正是色-迷心竅的時候,女人用禮數是勸不住的,世間皆如此。 倒沒看出來,懷袖平日規行矩步,也不是那等妖嬈俗媚的庸脂俗粉模樣,連粉黛都鮮少見她施,哪哪都瞧不出來狐媚氣,怎么就能把蕭叡迷成那樣,冒不韙也要封她為皇貴妃。 只怕四妃的娘家都會對她有所微辭,頗有點jian妃之感。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說:“懷袖之事都是其次。你拖了那么久,也已繼位五年,怎么還不立后?” “等你立了后,你想怎么玩女人都行,不必因為你父皇而束手束腳,多寵幾個女人,開枝散葉才是大事。你看看你,后宮進人也有一年多,到現在一個孩子都沒有……難免遭人閑話,無論男女,該有孩子了?!?/br> 男女婚后沒有孩子,如果只有一個女人,那么世人會懷疑這個女人不行,可是如果有一群女人,就必是這男人不行。 這就有點質疑他作為男人的能力了,蕭叡臉色一黑,趕緊辯解:“是朕不想讓他們有。朕想與皇后有了嫡子之后,再準其他后妃生子?!?/br> 一說到孩子,他就又想到懷袖為他懷過的那個有緣無分的孩子,心頭抽痛……無妨,日子還長,他們以后還會有別的孩子。 太皇太后頷首,停下了撥佛珠的手,攏起袖子:“你知道分寸就好,寵她可以,卻不能越到皇后的上頭?!?/br> 蕭叡應:“是?!?/br>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蕭叡回去,書信一封,寄往江南,告訴懷袖這個好消息。他天天與懷袖寫信,對懷袖噓寒問暖,但是懷袖一封信都沒回他。幸好還有護衛天天寫信回來,他就照著護衛寫的懷袖吃食,每日做一樣的,像是他就陪在懷袖身邊一樣。 蕭叡心懷愧疚,懷袖懷上孩子的時候,他不在身邊,一無所知,懷袖孩子沒了,他也不知道,如今懷袖回鄉給孩子修墳,他作為父親,竟然還是不能陪同。 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失職的父親了,懷袖不理他,倒也理所應當。 然后蕭叡就收到一封信,護衛說懷袖給順王寫了一封信,還附上一塊刺繡絹帕。 蕭叡當時知道,立即酸的眼睛都要紅了。 懷袖不給他寫信,卻給皇叔寄信,還送帕子? 這封信沒直接寄往仙隱山,被攔下來,先送到御書房的案上給他過目。 蕭叡酸溜溜地拆開信看,看完卻不覺得如何,懷袖只是告知她已經給胎兒安葬,又謝過道長慈悲。那塊帕子也不是給順王的,是給米哥兒的,繡了一個米字,和一叢稻穗,用的是江南的綾布。 他從米哥兒那里搶來的那塊手帕一直被他帶在身上,大概是被懷袖瞧見了,懷袖卻沒問他要,只默默地再重做了一塊,這反倒讓蕭叡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跟個稚兒搶東西。 蕭叡揮揮手,把信和手帕轉送到山上。 仙隱觀。 雖然拖延了兩日,順王終于收到懷袖的信,那塊帕子給了米哥兒,讓郁郁寡歡的米哥兒高興了不少,纏著他問: “懷袖姑姑呢?她被抓回去以后還好嗎?” “我好想她,也不知道我不在,她有沒有好好吃飯?!?/br> 又擔心:“道長,懷袖姑姑得罪了皇上,會不會被砍頭???” 順王摸摸他的頭:“不會,你懷袖姑姑身體康健,還要當皇貴妃了呢?!?/br> 米哥兒一臉茫然:“這是好的嗎?” 順王帶著他,走到山崖邊緣,往下邊舉目望去,一片焦黑木骸,全是被蕭叡那場大火燒的,他也沒特地去處置,這些樹木的殘骸將會慢慢腐化,化作土壤的一部分,再重新長成樹木,不必特意去栽種,一切順其自然。 順王道:“你覺得呢?” 米哥兒連連搖頭:“我不知道呀,我還是小孩子呢?!?/br> 他撓撓頭:“聽說在皇宮可以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是懷袖姑姑就是宮里來的,她好像不是很開心?!?/br> 順王笑了笑。 權力的奴隸用他的權力將人變作他的奴隸,且以其馴之,又以此來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權力。 偏偏懷袖是個清醒之人,她不愿作奴隸,又怎會開懷? 順王給懷袖回了一封信。 雖然蕭叡帶懷袖下山時曾因他藏匿懷袖之事,對他很為不滿,警告他下次不準再幫懷袖,但到底沒有擺上明面,這事是丑聞,蕭叡極好面子,不想與人知曉,所以輕輕放過了他。 米哥兒嘆氣說:“懷袖姑姑好可憐哦。我好想她?!?/br> 順王拍拍他的小腦袋:“那把你送去給懷袖姑姑當兒子?!?/br> 米哥兒小臉蛋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亮晶晶的眼睛里像寫著一萬個愿意,惹得順王笑起來。 處于風暴中心眼的懷袖此時正在江南老家。 她家當年為了給娘治病而賣掉的房子前兩年就被蕭叡買回來了,已經不是土屋,并了旁邊幾座院子,造了一個三進的大院子,她過去正好能住。 這座無主的豪宅突然住進了人,村里的人議論紛紛,聽說是富豪歸鄉,可是他們也沒聽說過村里出過這樣的人,而且這個小娘子是一個人回來的,并未有夫婿陪同。 還有如神仙妃子一般的美貌,叫人見而不忘。 落腳下來的第二日,她就雇人修墳,因為她一住進去就閉門不出,有人說她是父母亡故的富家小姐,又有人說她是喪夫孀居的寡婦。 誰知道呢? 懷袖回到老家,安頓了兩三日,她便想領著雪翡雪翠四處走走,看看老家的山水。 護衛緊隨著她,寸步不離。 懷袖也有快十七八年沒回老家了,別說物是人非,連物都變了,她自認記性好,但這確實是他們村的路都變了。 不是坑坑洼洼的泥路,而是夯實的可行駛馬車的堅土道路,還修了石橋,知縣對他們村格外關照,村人都比以前富足,她走在路上,村里玩耍的小二都個個有衣穿,白白胖胖,甚至還有一個村塾,站在墻外便能聽見書聲陣陣。 隨意猜一猜就知道是蕭叡做的。 蕭叡派的人盯他盯得緊,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有人監視著,她插翅難飛,不過她本來也沒想在這時候逃跑。 蕭叡眼下是驚弓之鳥,不是好時機。 難得回了老家,懷袖想多待幾日。 縱使無心游樂。 懷袖今日還去爬了一下后山,摘了一叢野花回來,下山回到宅子里,便有人送來一封蕭叡的新信。 跟催命似的,每日都寫信過來,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一個皇帝,也不知道哪來那般多廢話。 懷袖想著,用玉尺拆信,展開來看。 懷袖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句: 朕已問過太皇太后,她允你做皇貴妃。 第42章 朕已問過太皇太后, 她已允你作皇貴妃。 只看到這一句,懷袖便不想再往下看了。 她將信疊上,丟在銅盆里, 安靜燃燒的銀炭將紙面灼穿, 燃起小簇火焰,沒一會兒就將這薄薄的紙, 燒至灰燼。她依稀記得蕭叡在信上還寫了幾句情話, 好像是說為她準備了冰雕展, 要她早些回去,一道賞玩。 先帝曾有一位寵妃,名字中帶個冰字,為了哄她開心, 為她做冰燈、塑冰雕,儲在冰窖中,有年夏日為她辦冰雕會, 盛寵之隆, 可堪想象。雖然這位寵妃入宮之后僅活了三年。 當年懷袖還是小宮女,也趁此機會一飽眼福, 做冰燈倒不難,有兩個大小不一的杯子就行了。 有點冬天,蕭叡偷偷給她做過一個,因為是私相授受,所以不敢做的大,可放在掌心上的大小,還能揣入袖中,她把小冰燈帶回自己的屋子里,才敢仔細看, 蕭叡還加了幾朵紅梅花進去,將里面的一小截蠟燭點燃,由里而外地透出光時,顯得晶瑩剔透,小巧別致,十分可愛。 正值隆冬,她有些想再做個小冰燈,不過江南的冬天鮮少結冰,就算結冰,也只是薄冰。 她家小兒的墓造好了,她順帶把jiejie的墳也修了。 要在祖墳中,須得告知族長,懷袖也從族譜上知道了她的大名,叫作秦月,她jiejie叫秦溪。 按照他們的族規來說,女子和夭折小兒本來都沒資格入祖墳,可誰讓懷袖是女官呢?而且是正四品女官。他們村多少年連個秀才都沒出過了,這突然有了個當官的,而且是女人當官,還是頭一遭聽說。 不管是男官還是女官,那都是官,聽上去就仿佛祖墳冒青煙了。懷袖說什么就是什么。 秦家村族長隱約記得這家人,本來日子過得不錯,婆娘病了,男人為了給婆娘治病把房子田地都賣了還出去做苦工,結果死在鹽田上,這家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愿訂了婚,還沒嫁過去,正巧趕上采買宮女,便退婚賣身,把錢和meimei都托付給舅舅,小女兒去了舅舅家寄住,之后他便不清楚了。 他記得是因為這家兩個女兒都生得特別美貌,年幼時就如小仙童般,每次廟會需要童女扮仙女,不是找jiejie,就是找meimei,那時就是兩個小美人胚子,如今懷袖再出現,卻是另一種層面的美了,容光懾人,叫他連看都不敢多看。 一看就是貴人,真瞧不出小時候竟然是他們這的小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