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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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九日,南境大軍覆壓天門山,同日,南境使臣入蜀,陳、徐二人惴惴難安,值房中瘋狂打轉,隨時接聽消息。 十日傳來信鴿消息,使臣稱,西君親自接待,或戰或交,態度卻晦暗不清,據傳殿下并未受到為難,他至今還未得親見。 一個詭譎的平衡就在西境這渾濁污水般的態度里,不清不楚地維持住了,南境自家主君被人家抓著,也不好逼迫太急,使臣只能在西境繼續打探、繼續周旋,靜觀其動。 與此同時,徐守文自那日后,倒是再也不必在總控值房外逡巡了,當日何方歸好奇地看了看這個孩子,柔聲道:“守文是吧?你留在這兒罷?!?/br> 這個孩子,他們赤炎原本也是有耳聞的。 抗疫之時,太子黨麾下幾乎所有官員都拖家帶口地到病情前線幫忙運籌了,最差的也會有家眷去幫著埋鍋造飯,偏偏當時徐斌這個兒子比殿下還大了兩歲卻一直沒有露面,外人問起,徐斌就說孩子太小在鄔先生家中讀書。赤炎青年將官聊起這事,不免得對徐家多有輕薄,一邊譏諷徐斌為官太小心,一邊嘲笑這個小孩估計本人也是貪生怕死之輩,受不得半點的風險。 可這一次,他們這幾個主帥可謂是對這個徐守文大為改觀:緊要關頭怒闖值房建言獻策,這少年有遠謀,能獻國策,太子之大幸也! 何方歸聯想到這少年一諫不成,居然還拉著鄔先生的名號來進言,便又覺得這少年可愛,骨子里還有幾分小小傲氣。 “看來徐斌此人是真精明,”巢瑞私下與何方歸說:“他知道自家兒子文質彬彬,時疫時出來也不過是在邊角打雜,便讓兒子多讀讀書,關鍵時刻諫言助國,如此大用才華,的確比得上當時成日東奔西跑?!?/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言語中另有所指,何方歸想到那三人曾一同讀書,聞言不過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 徐守文相貌清雅,平日愛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藍袍子,拾掇得干凈利落,整整齊齊。他在值房中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是幫著整理雪片一般的軍情急報,對一些軍事膽敢進行分檔。 巢、何兩位將軍都很喜愛這個后生,平日不多言不多語,一舉一動皆有靜氣,溫文中透著精明強干,做事認真謹慎。 有些人生來就是坐而運策的苗子,平日也不用他如何出門,出的點子卻一個比一個正,巢、何在連日的相處共事中不斷確定:此子將來必然也是殿下麾下的一員社稷之臣。 然,外部環境,依舊不容樂觀。 十一日,西境使臣仍然毫無進展,東境卻已聞風而動。 斥候來報,神京派大軍直襲南境,正朝垚關進發。問到此次主將是誰,言辛襄,巢瑞和何方歸驟然對視一眼,心頭都有點跳:辛澗的兒子居然親自來了! 十二日,赤炎等青年將官與紅竊脂再引精兵五千助陣東南戰場,三苗之役正式開始決戰反攻。 渝都上下的君臣在同一天攥緊了拳頭,皆知東南一日不定,西境和垚關就連連吃緊!他們口干舌燥,頻頻向天空的東南方向祈禱,只祝一場大捷! 申豪從西境天門關趕到東南戰場,立刻便將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于此,他先是和譚皮、陳英匯合阻擊三苗于侗阿,佯裝敗退引敵深入止于雍邱,之后包抄城陽,與陶灤、紅竊脂等聯合定策—— 三苗人是不禁打的。 他們像是涎皮賴臉、糾纏不休的鬣狗,面對猛虎雄師從來都是成群結隊地不斷sao擾,敗則避走,隨后即返。墨麒麟與他們纏斗五年有余,申豪當然知道三苗人是什么德行,他們趁他小叔叔新喪而深入海岸一百五十里,全然是禿鷲爭食的小人嘴臉,不過乘間得手! 申豪利用了墨麒麟留下的全部的軍士戰略和戰役布勢,充分發揮他小叔叔多年經營的駐壘夾墻,誘敵深入,在七日的等待之后,十二日傍晚,三路兵馬以煙火為號令,包抄圍攻,于侗阿開始正式反攻! 史書對這一夜的戰爭行春秋筆法,留下十三個字:“飛將軍破三苗于侗阿,敵軍大潰?!?/br> 緊接著,飛將軍率領三千精銳乘勝追擊,力追窮寇,克蒲陽,戰雍邱,攻外陶,打澄城,略涇臺道,一路向東挺進,不給三苗人一絲喘息之機,五萬三苗人在這樣狂風暴雨的攻勢中迅速被分割,被沖散,被擊潰,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得申豪九戰九勝,越戰越勇! 跑得比兔子還快的三苗人在“飛將軍”的盛名下再也跑不快了。緊接著,三苗將軍被殺,於樊君身死,主將朱雞石軍敗,首領符環被俘,那個傲慢自負的外邦人被左右扯著進申豪的營門時,膝蓋一軟,直接跪著爬進去,二十一歲的申豪高坐帳中,毫不客氣,直接斬其頭顱,祭南境軍前仆后繼死去的數萬英魂,從此飛將軍之名,天下震恐! 天衍十六年七月,那是屬于飛將軍的一個月,整個東南大地都能聽到他的叱咤怒吼! 各境斥候發后來回報,無一不在說飛將軍其戰之快,狀如風馳掃蕩,斬將刈旗,形如狂風暴雨,東境、西境、中境、北境聞之盡皆瞠目,以為墨麒麟之后,申氏又出戰場天才!西君慌忙不迭,立刻讓人去猛鬼之牢好生照看辛鸞,派自己大兒子陪同殿下敘舊。 三苗決戰,那是飛將軍申豪親自指揮的第一場戰略決戰。 這一戰,在天衍歷史上堪稱以少勝多、以快打快的戰爭奇跡,申氏的少年郎一戰成名,一戰立威,再也不是那個垚關突變,乍然不能領萬人的少將軍,再也不是那個索亭港取勝,只能被武烈侯遮蔽光芒的貴介子弟,他咆哮廝殺,宛如一柄快刀一次豁開了整個三苗,至此,東南八十年安寢,再無外族敢再登天衍之境! 七月二十二日,緊張難安的渝都終于接到由申豪營中發出的久違的好消息:南軍,大勝! · “這就贏了???!” 深夜,三苗的戰報,同時也傳到了向垚關行軍的辛襄的手中。 杏子林中辛襄正在修整,火光映得他一張臉半明半暗,近乎猙獰。 他原本是想著慢慢行軍sao擾南境邊境,主威懾,靜觀時機。畢竟西南是打外族侵略,辛襄還沒想在這個時候背后捅刀,令親痛仇快,但是申豪這般速度顯然是出乎了他預料,就算他知道速戰速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這樣的速度,還是讓人驚詫。 司空復接過軍報看了看,不由搖頭,“‘飛將軍’之名果非浪得,此人將來定不亞于他叔叔墨麒麟,咱們東境,又得一勁敵?!?/br> 辛襄卻不說話,皺緊眉頭伸手撥了撥火光,眼里含住的,是森然的殺氣。 · “外面正慶賀得熱鬧,你倆怎不出去?” “啪”地一聲,紅竊脂掀開營帳闖了進來!帳外是沖耳的叫囂慶祝之聲,rou香酒香彌漫,苦戰十余日的南境將士們已經一連歡慶了三日了,各個喜形于色,喝得是東倒西歪。 紅竊脂定睛一看,只見帳內氛圍有些不對,燈火下,申豪手邊一道手令,白驄女扮男裝地坐在一旁,也是目露憂心之色。紅竊脂上大步上前拿過來,一目十行,臉色瞬間變了。 “讓你卸除武裝將南境軍交割給陶灤陶將軍立刻回渝述職,三日內出發,怎么這么急?還有這個是什么狗屁命令,還只許帶八十人?” 紅竊脂氣血上涌,一言道破:“他們這是拿你當亂臣賊子防備呢!” 她真敢說,白驄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申豪倒是沒有表情,他的一口意氣已經在戰爭結束的時候泄掉了,他小叔叔被辛鸞所殺,渝都的重臣的確有緣由防備他。 申豪:“據說公子襄已經帶兵逼臨垚關,巢老大他們也是擔憂我罷了?!?/br> “什么擔憂!他們也是將軍,他們難道不了解你的難處?你這還是打贏了呢,若是打輸了,是不是就要記你一樁蓄意叛國之罪?!你不知道,徐斌那個白面兒子現在正得四位重臣的寵,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身無寸功,就只是撥弄是非,厲害他一張舌頭,我瞧著這事兒將軍們自己想不到,左不過是他的手筆!” 紅竊脂猜得不差,這的確是徐守文提議的。在渝都整個沉浸在大勝之中時,他直接點出,若飛將軍此時記恨墨麒麟之事,趁勝投奔東境,何如? 但紅竊脂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軍帳不遠處,陶灤此時也接到一封密令:言,三苗戰勝之后,發現申豪有反心,無論是東境投誠,還是引兵而去,只要他不肯卸除武裝,盡可斬立決、殺無赦。 主君不在,整個局面已是波詭云譎變幻莫測,不容一絲的錯漏!若申豪真的叛了,誰敢擔待?誰能擔待?巢瑞和何方歸都不敢冒這個風險,想著申豪回渝之后徐徐勸導,畢竟墨麒麟之事未遠,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紅竊脂義憤填膺,申豪卻已經很累了,聽她這樣說,更是累得已經無言可贅,不想顧這些是非。 申豪:“就這樣吧,本來也沒打算帶著大軍歸渝,我三日內啟程?!?/br> 紅竊脂道:“你知道我計較的不是卸除武裝,我只是不服,想問清楚他們什么意思?!?/br> “紅竊脂?!?/br> 申豪忽地抬頭,燈火中凝視她,“你不要惹事?!?/br> 白驄驚慌地看了這兩個人一眼。 紅竊脂咬了咬牙,燭火中明艷又強硬:“我不惹事,我現在就飛回渝都!你也不要聽命令三日即歸,且等我回來再說?!闭f著,她掀開營帳,踏著滿營的歡騰,大步走了出去。 · 七月二十五日,申豪到底沒有等紅竊脂回來。 他按照軍令只帶五十余精兵回渝,走安興道,巡合川一岸,繞行眉紅渡。 夜色如鉤,寂靜寒冷,沿路的密林樹葉間蒼然凝著千年的水汽,白驄黑馬輕嘶著靠近,申豪沉默地拉起她的手,想著結束了……終于結束了,這是回渝都最近的小路,輕騎趕路后日即達,此后天下的紛紛擾擾,再與他無關。 白驄的歌聲,在夜色中輕如囈語。 申豪垂著眼睛,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變故就在此時突然而至,沉寂的桑林兩側猛地燃起一片火光,南馬蹄聲滯重,北馬蹄聲輕捷,如鼓的馬蹄聲忽地呼嘯而至,距他們一行一百五十步外,一縱北馬躍上土坡高地,橫沖而來!火光中來人紫色戎裝,外頭配漆黑的烏鐵重鎧,手中一柄沉重的紅槍,臉上盡是冰冷傲氣! 申豪立刻拉住白驄想要驚奔的戰馬,凝住冷峻的目光—— 這是公子襄! 高辛氏的天之驕子,公子襄! 沒有兩陣相對的寒暄見禮,沒有任何虛與委蛇的客套,辛襄居高臨下看著陣心的五十余騎,冷漠地,就像是看著一群死人,而他的身后,身側,是火光中千余的精騎白衣銀鎧,肅然列隊! “都記得陛下的懸賞???”他揚聲,暗夜里宛如魔鬼的怒吼,自有發動千軍的威力:“得飛將軍首級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烈焰槍遙指敵陣,瞬間悍然劈下! “都給我上!” · 天衍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夜,飛將軍于歸渝途中,遇襲,身亡。 沒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前一日還在東境緩緩行軍的公子襄為何忽然會出現在南境的土地上,繞開了渡口偵查,渡河猛插,直接楔進了南境的肚子里。他的騎兵太快了,迅猛的作戰機動,讓他直接堵住了飛將軍回渝的道路,而他的伏擊,霹靂雷霆一般,瞬間改變了東境與南境的態勢。 那是個血光迸濺的夜晚。 重賞之下,公子襄極其殘酷的方式,放任自己的手下攻殺那五十余人。 渝都起先受到消息,只是震驚不知所措,茫然不敢相信。還是三日后,東境發布明文,頒布懸賞,稱“得飛將軍者,余騎爭踐其尸,馬童得其頭,賜封文林侯,王喜得其左臂,賜封中水侯,烏晉得其右臂,賜封郎中侯,匡鹽、呂勝分得其左右股,封祝陳侯、赤泉侯,賞銀各千金?!?/br> 鳥語花香,徐守文于渝都觀其消息,木然呆立,久久不能言語。 飛將軍申豪,赤炎十一師主帥,死前分尸五塊,年僅二十一歲。 他在他戰績巔峰時猝然死去,有如一曲宏大的戰歌自此戛然而止,從此,南境申家,浩浩蕩蕩地坍塌,再無一根脊梁。而南境兵士,在這樣恐怖的震懾與這樣慘痛的死法下,觳觫震恐,再無斗志。 天衍十六年七月、八月。 歷史上響當當的英雄在接連的兩月中一連串地亮相、謝幕,整個天衍的朝局就在他們的叱咤怒吼與嘆惋悲痛中,來回、顛倒。 第189章 別離(4) “我親自去合川垚關一線?!?/br> 值房內,何方歸放下軍報,右手在微不可查地顫抖。 徐守文心頭一跳,等目光再凝,那拳頭業已緊緊握住,具象出堅不可摧的力量。 巢瑞沉痛地點了點頭:“也好,現在軍心不穩,有你坐鎮,東邊防線不至崩潰?!?/br> 主君被叩,申豪又戰死,南境已是山雨欲來,東線若潰,那整個局面將再無力回天。 何方歸肅然一點頭,取了帥印,整了鎧甲,臨走時倏地回頭:“催一催。武烈侯再不回來,我們……”他眼神一暗,沒再說完,掉頭大步走了出去。 整個值房的人安靜得落針可聞,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南境已經到生死存亡的關口,若再沒有轉機,那他們就只能最后灑了這把熱血。 大廈將傾??! 何方歸一走,整個值房內的南境四方柱石,此時已缺角一方。 徐守文默默地垂下頭,自責和痛苦密不透風地壓住了他,他覺得眼前的這些好荒誕,明明一日的時候他們剛剛擊斃墨麒麟,明明就要迎來的大好的局面,明明辛鸞該呆在渝都勵精圖治,王圖霸業,更進一步,可是居然就只一著不慎,落得如今滿盤落索! 他展開軍報,一字一字地去讀斥候對公子襄當夜突襲的近軍的描述。斥候說他的親兵都是十八歲到二十二之間的青年武士,其中二百人來自神京的貴介門戶,裝配各個白衣銀鎧,高挑英俊到看似無用——也是因為這樣的描述,南境并未將他們看在眼里,以為只是一批上戰場賺軍功的紈绔少爺兵,誰能想到就是這批整日陪著公子襄打馬球的少年們,居然如此驍勇善戰、允文允武! 徐守文咬緊牙關,那一刻,他幾乎要恨出血來。 可整個局面還在雪上加霜,七月三十一日,斥候來報,一直兩邊不表態的西境,已經開始接觸東境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