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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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地一聲,厚實的精鐵版狠狠扣下! 那是特質的囚牢,辛鸞從高處墜落,身體本能的保護會讓他張開翅膀,但是紛亂的綢帶卻會將他的翅膀整個纏住,讓他上不得,下不得,不見陽光,不貼土地——開明氏對春生草的習性再熟悉不過,知道如何不用任何刑罰枷鎖,就可以讓碧血鳳凰無任何招架越獄之力。 “高辛氏勇猛無匹,記得,不要給他喝活水,一定要多煮幾遍喂給他喝,rou食也要煮得軟爛,重油重鹽……” 梁瑞公不愧是親舅舅,自家外甥的吃穿用度一切都觀照得事無巨細,然后他捋動了自己的山羊胡子,朝著身側的心腹,吩咐道,“傳信,給東境辛澗,就說本公已經軟禁含章太子,之前的協議款項還需再談,南境的直隸、南綏、濱泗三地,希望陛下能許給西境!” · 世人對西境的印象十數年未變了。 十幾年來,世人對西境的印象都是這里乃神明的應許之地、人間行宮,也只有這樣,先帝的王后才能生于此,長于此,白云在天,山陵緩出。據說,這里山中多獸,有虎、豹、良龜,時有少女騎虎下山崗,宛如世外的桃源。 西境也的確是這樣:豐饒的土地,安居的人民,遍地的芙蓉花與錦繡,空氣都是豐衣足食的安樂愜意。提到西境的都城,人們甚至要稱呼一句“錦都”,意指“錦繡繁華之都”,遙想的畫面都是少年錦衣廣袖,華美絲織,還有少女衣衫清涼,叩擊云板的倩影。 可世人忘記了,要進這一塊避世的土地,要經過連峰去天,枯松絕壁,飛湍瀑流,砯崖轉石,行人從天門峽乘船而過,仰頭看這依托山河險要、高聳如云的奇絕工事,無人不生螻蟻滄粟之感,感慨天下堅固之最,莫過于此,天神俯瞰,自有凝而不發的險峻威嚴。 同時,因為西境主政人在十六年前那次天下混戰中站隊準確,自家封土未曾受半絲戰亂之苦,故而此地城池堡壘年代之久遠,無處可以匹敵,加之十數年來不斷加強防備、插木樁、設險坑,一人登城守御也穩如磐石,可謂一人當關,萬夫莫開,其險其峻,獨步天下。 而若問西境人西境中最牢固地方,百姓不會說“天險城防”,而會說“猛鬼監牢”——好巧不巧,就是如今辛鸞所困之地。 · 七月五日,西境梁瑞公飛出的雪白信鴿飛躍中境,越過棘原,直達東境。 神京的七月天空遼闊高遠,正午陽光大熾,那任勞任怨的小生靈穿越過橫平豎直如棋盤般平整的街道廊鋪,沖上昂揚開闊的中央城樓,剪開一片片滿目蒼翠的桑榆樹,輕盈地越過王庭宮墻,落在朱窗碧瓦之上—— “西境的那位來信了?!?/br> 殿內的隨扈都是俊美高挑的年輕人,信鴿白羽翻飛,其中最英朗的那個站了起來,大步走到窗口,迅速解開那鴿子腿上的竹簡,展開桑皮紙。 他一身紫色的重錦,脖子上掛著一塊半彎的淡紫玉玨,每邁一步,那沁人的紫就輕輕拍打他胸口一下,讓人心旌浮動。 “公子襄,那個梁瑞公說了什么?” 青年的臉孔極其的英俊,半闔的雙眸流淌著冷漠的深沉,“含章太子已被他留住,他向我們再要直隸、南綏、濱泗三地?!?/br> “呦呵!訛上我們了,獅子大開口??!” 另有一世家少年插嘴:“他是想著辛鸞使我們心腹之患,一人,足換那幾座城池罷?!?/br> 辛襄沒有說話,目光抬起,看向那高高墊起的坐床上的男人,帝王這些時日因精力不濟而消瘦,此時以手支額,臉色白得慘淡,聽他們這些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也不反應,只垂頭看著自己眼前三尺的地方。 “父王?!?/br> 辛澗沉緩地抬起眼皮,“你說?!?/br> 辛襄:“既然開明炎這老匹夫談生意都這樣沒誠意,不如我們就讓南境也知道知道他們的含章太子被困西境猛鬼地牢的消息,我們坐在江邊上,再收一波漁利?!?/br> 辛澗不置可否,抬起身前的茶碗,漫不經心地呷了一口,“你準備好了?” 幾個剛才還玩笑不正經的俊美青年們聞言,紛紛起身,一臉肅然地站到公子襄的身后,盡皆弓在弦上的待發之勢。 “準備好了?!毙料宕鸬酶纱?。 戰機已到,他該出征了。 青瓷的碗盞輕輕地放回小案上,“叩”地一聲輕響,蕩在這軒扉大開四方闊敞的宮宇中,辛澗的聲音靜如止水,緩緩傳來:“那便去吧?!?/br> · 七日七日,就在鄔先生勸說未果的半炷香后,中山城總控室驟然得一消息:殿下四日前入西境,筵席有詐,此時已身陷囹圄。就這樣,主君被囚的消息,繞過了大半個天衍,終于傳到了南境中樞的手里。 巢瑞、何方歸、徐斌皆是一怔,大感突然。 “武烈侯不在殿下身邊???”陳嘉不知內情,第一反應是質問此時。 巢、何、徐含糊地“嗯啊”一聲,沒有解釋,但都知道鄒吾名義上是陪護殿下,實際上是回西南安葬弟弟,只不過他們顧不上這個,主君被扣押,于做臣子的,就是晴天霹靂。 “去!點兵!”巢瑞當機立斷,朝外高聲一喝。 一時間,他和何方歸都有些亂了陣腳,雖然強行穩住,心里還是反復在想:怎么可能?簡直豈有此理?西境兵力不足,這么多年不修武備,居然也敢動他們的主君! 巢瑞直接道:“我親自領兵,把殿下接回來?!?/br> 陳嘉和徐斌都是文臣,這個時候當然沒有武將有主見,直點頭附和。陳嘉那小老頭眼珠一轉,想到另一關節,立刻小跑去翻南境其他城防調兵手令,“巢將軍,赤炎畢竟勝在將勇而非人眾,這是往西境臨合川的諸鎮調兵令,您拿著,能用則用,好歹壯壯聲勢!” 他原是南境原朝廷的舊臣,卻也真心實意憂心辛鸞的安危。 巢瑞用力地一點頭,誠心道了句“多謝”,然后扭頭道,“何將軍,我現在便部署方略,最遲晚上出渝,東南之軍事,就拜托您了……” 可就在這時,外間忽然傳來爭執之聲!仿佛是誰強行闖門,已然和守衛的兵士爭執了起來! “怎么回事?” “是徐大人家的公子?!?/br> 徐斌心頭一急,這孩子,這個時候又來搗亂!何方歸卻想到了之前幾次這少年的進言,立刻道,“讓他進來,看他要說什么!”此話一落,幾息之后,一道清瘦溫文的身影立刻三步并作兩步地邁了進來,屋內其余三人這才仔細打量起這孩子來,眼神溫平,卻湛然有神。 “不能打?!?/br> 他第一句話說的干脆且直白,“東南還有戰事,南境與西境再開戰火,東境立刻就會襲取我們沿岸諸鎮,到時候殿下是救回來了,但整個渝都就不保了?!?/br> 這一句話簡直是砍在了四位大臣的心底,他們之前沒料想東境,此時心頭皆是凜然。 “那現在能如何?”何方歸目露崢嶸,“殿下在西境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身為臣子,豈能不救?!?/br> 徐守文居然一點都沒有被他的威勢所壓,一字一句,“諸位大臣未能未雨綢繆,已經是一誤再誤,現如今貿然開戰,才是緣木求魚,現如今最要緊之事,就是不能妄聽號令,凡西境傳來任何所謂殿下的號令,一字不聽,一令不從?!?/br> 徐斌就要不能呼吸了,他沒想到兒子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語,主君受辱,做臣子的最安全的表態就是打,哪怕打到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若遇到退縮,違令者斬,這才是最應該的態度,可是他現在居然說,不僅不為殿下打仗,連殿下的政令也不要了,這不是公然反叛??!況且太子黨他們一派從無到有,權力結構不似成熟的帝王朝廷,更似將軍幕府,重武人,輕文臣,而武人中巢何都是最講忠義之人,他這樣說,巢瑞和何方歸只要稍稍想偏,就能直接發落了他父子二人! 陳嘉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是南境原朝臣,此時不好插嘴,只看著巢、何兩位將軍—— 而巢瑞則輕輕瞇起眼睛,喜怒不定,“繼續說?!?/br> “渝都不能沒有人坐鎮,巢將軍何將軍就算想領兵也不是現在。對西境,南境應該做的虛張聲勢,以威懾為主,派遣時辰,暫不做攻城打算。一來西境是殿下母舅家,一切不是不可以談,二來,若真是擅自用兵,用輕了不起效果,用重了難免牽連殿下安全。同時東側,需要二位將軍派遣力青年將官快馬趕去駐守,防備東境趁隙來襲!” 徐斌大氣也不敢亂喘,偷眼去看巢、何兩位將軍。 細節未明,但單聽大體方略,這的確是行之有效的一招,不過這也是很有風險的一招,一旦這樣安排,他們四人很可能會遭到一段時間“不救主”的質疑,并且這樣坦白的一段話,只要現在那三人里,有一個智慧不足、胸襟不足、或是別有心機,徐守文今日這番話不僅不會被采納,還會直接引來徐家的殺身之禍。 徐斌此時也不能胡亂表態,只等著巢、何二人的意思他再后發制人—— “我覺得此計可行?!背踩鸷鋈徽f。 何方歸也附和,“只要能救出殿下,沒什么頂不住的?!?/br> 陳嘉也點頭,“孩子,你再細說說,還有什么想法?” 謝天謝地! 徐斌緊繃的背脊一下子舒緩了,這才發現后背已經汗透了,謝天謝地!這三人聽得出好賴話,太子手下的中樞四人,同心同德,上下一心! 徐守文聽自己的諫言終于被采納,一時間胸口的那股意氣忽然就散了一半,長呼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的大膽,未及弱冠,居然給三位重臣上起課來,他咬了下嘴唇,很是誠懇道:“小子無知,只能想到這應急的幾項了,將軍若覺得可用,可暫時采納。不過當務之急,還不是這個——” 陳嘉:“那是?” 徐守文沉聲:“大局繚亂,事涉太子,還請將軍速速請武烈侯歸渝!” 第188章 別離(3) 辛鸞睜開眼睛的是時候是一片黑暗。 他的手腳在長久的懸吊中已經僵麻,他不舒服地掙動了一下,高空懸掛的晃蕩感讓他一下子驚醒過來! 沒有光,沒有水,不貼地,這是他第一感覺,他用力地晃動,只身上仿佛有千百條的繩索忽然地鎖緊他了,他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越動越緊。 “喂!”他聲音嘶啞,朝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用力地喊,“有人么?”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他的吼聲在巨大的黑暗中回蕩出空曠的聲響,辛鸞用力地回想,只想得到混睡前二舅那勉力勸酒的一張臉。 “可惡!”辛鸞恨聲一罵。 忽然之間,他側耳一動,聽到一聲小小的鐵板挪動的聲響,好似是一個久久窺視的人發現他最終醒了要去報告他的主子,辛鸞聽到那聲音,不肯死心地扭轉了身子朝那廂大喊:“梁瑞公不夠格!喊你們西君來,我要見我外祖!” · “老二你糊涂!” 錦都花木連城扶蘇的宮宇煙霧繚繞,老人靠著高床緩緩地掙開昏昏的眼睛,看向二兒子的時候,下頜花白的胡須還在顫動:“南境軍已抵達野豚溝,揚言不討回他們的主君誓不還,如今大軍距天門關不到百里,先鋒軍旦夕可沖西境大門,這么大的事情,你們居然聯手瞞住我?” 床下跪著的,除了二兒子梁瑞公開明炎,西君大兒子陶正公開明壽,監國不力,在父親面前一個也跑不了。 西君的目光轉為嚴厲,深似寒霜地盯著梁瑞公,“尤其是你!老二你好大的膽子,囚帝子,引外怒,牽連出如此禍事,你今日必得給西境說個分明?!?/br> “父親明察,”梁瑞公喊了一嗓子,惶恐拜倒,“兒臣之所以這樣做實在是為了自保!含章太子七月一日夜在巨靈宮殺墨麒麟,后腳便造訪我西境,咱們西境國小民貧不敢自警,這般梟雄人物怎可不妨?” 西君聞言輕呵,撇頭道,“珩臣聽到沒有,咱們的梁瑞公有勇有謀啊?!?/br> 梁瑞公仰著臉,努力擠出兩條笑紋來,正當此時西君卻慍惱了,牙縫中猛地迸出責罵來:“那是你meimei的兒子!” “他身上流的是和你一樣的血!不要蒙蔽為父,辛鸞進蜀只帶了二十名貼身護衛,你先動手為強,是打量著他帶著這幾個人能把錦都炸掉?還是能讓西境變天?!為父我如履薄冰幾十年,就怕將西境拖入戰爭深淵,如今天衍局勢波詭云譎變幻莫測,丹口孔雀身處中境要沖都努力明哲保身不舍朝局,你倒好,急吼吼地要跳入這一灘污泥水,恨不能讓我們西境再骯臟些!” 西境國小民弱,支撐如今不過是恃仗天險,朝中東境正統還是南境正統之論,早已有之,但是西君還是沒有想到自己兒子,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做了這般的膽大妄為之事! “老二,你不要遮掩,”西君年紀大了,可是卻不糊涂,“到底是東境的誰聯絡的你,鼓動你做這樣的事情?” 老大會莽撞促狹,但老二若非被人許以重利,還不敢如此膽氣如虹。 梁瑞公一下子支吾,嘴唇蠕動,垂下頭來。 此時辛鸞的大舅陶正公倒是插嘴了,“???東境?” 他是個胖子,患有熱疾,人一激動便面透潮紅,他忍不住將肥胖的身軀轉向弟弟,戟指教訓,“梁瑞你怎么能和東境暗中媾和呢?東境距我西境相隔萬里,鞭長莫及,你見利而短視,殊不知南境列兵家門之時,東境還在遠在天邊!” 梁瑞公訕訕,滿臉喪氣地任陶正公數落,他不好說是今日之事是被人擺了一道才成今日情狀,那樣更長他人志氣,他不怪東境,他只怪哥哥落井下石,畢竟東境乃強者,欺凌弱小,他還是可以認的。 陶正公端正了肩膀,趨前幾步,朝著父親道:“父親,現在南境軍已經到家門口,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眼前的,兒臣的建議是現在將含章太子送還回去,解釋為一場誤會,與南境重修盟好!” 西君不堪忍受地閉上眼,好似再看一眼自己這倆淺薄的兒子都要氣昏過去—— 西君身側的那位“珩臣”見狀開口。他年歲將近五十,下頜一捋整齊的山羊胡須,說話輕聲細語,行事穩重得體,“陶正公所言差矣。含章太子殿下乃一境之主,年紀雖小,他的放與縱卻不是過家家,現在毫無條件的放了,那西境這幾日將其囚為奴、挾為質的經歷便無法解釋,南境也必然不會忍此羞辱,這戰爭恐怕隔日便能打了起來,還不如現在暫留殿下在我錦都做客,南境心有忌憚,不會貿然進軍?!?/br> 西君閉著眼,深深地嘆氣,“兩強之中夾縫生存,難啊,既不能打,也不能放,眼前危局雖可暫緩,以后危局卻不知如何能解……” 說著他,倏地睜開睧耗的眼睛,箭一樣射向那個惶惶然的梁瑞公:“老二,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說東境到底是誰聯絡的你???” · 渝都,中山城。 惶惶然的不光是梁瑞公,惶惶然的還有南境諸臣工。主君原本看似簡單的探親,短短幾日,驟然上升到各境各朝博弈的焦點,整個南境失含章太子,一時繃得就像一根隨時要斷裂的弦,陳嘉與徐斌焦頭爛額,東南戰事他們不管,自有巢、何二將頂著,西境的使者派遣、細作安排他們親力親為,力求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