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謝皇太后體恤,奴才身子不礙的,就是……”就是被您的好兒子給氣撅過去了!不過這種話怎么好意思當面說,祁果新眼里含著陰惻惻的笑意看了皇帝一眼,意思很明確:你闖的禍,你自己解釋。 皇帝輕易不放過每一個坑害皇后的機會,哂然答:“皇后讓兒子看臭大姐,兒子不屑瞧那玩意兒,就給皇后氣著了?!?/br> 太后愣了一愣,“臭大姐兒?這都什么跟什么?” 皇帝能隨意呲噠祁果新,祁果新卻不敢在太后眼前明著說皇帝半句不是。 祁果新朝皇帝大度一笑,眼波款款會說話:“我氣量大,等會子再跟您計較?!?/br> 皇帝眼光一暗,陰沉得驚人。 祁果新假裝沒瞧見,專注地盯著太后,將昨夜的事情緩緩道來:“奴才昨兒瞧見一只流螢,萬歲爺不信,說奴才蒙人,還說入秋了只有臭大姐兒。奴才思來想去,既然主子爺都這么說了,那定然是奴才眼花看錯了?!?/br> 言下之意呢?皇帝霸道不講理唄! 太后聽明白了,是小倆口斗嘴兒呢。 不論怎么的,都不會說是皇帝的不是,當然也不能拂了皇后的面子,太后拉過祁果新的手,“皇后,只你一人瞧見了流螢,這說明了什么?說明天爺眷顧你,是你的福氣到啦?!?/br> 昨夜夫妻倆在岑嬪的事上心靈相通,因為是一致對外,今兒共同的敵人沒了,帝后又掐起來了。 祁果新等不及要報復了,心里憋出個蔫兒壞的招。 暫且忍耐下壞笑的沖動,沒前沒后的,祁果新突然問:“皇太后,您愛聽八角鼓嗎?” 漫長寡淡的深宮長寂里,人人都得自個兒學著找樂子,掙個熱鬧。八角鼓是自旗人戎行里發揚光大的樂器,對老太太來說意義非凡,聽單弦兒前總讓人先來一段岔曲,太后連點頭說愛聽,“八角鼓是咱們自己的東西,這個好?!?/br> “奴才會拍八角鼓?;侍?,您聽過民間唱的調兒么?”祁果新逗老太太開心,捏了弋腔清唱幾句:“八角鼓,響叮當,八面大旗插四方……”① 太后聽得眉開眼笑,拍掌合拍子,聽完了也很是捧場,連連夸皇后聲口好,似林籟泉韻。 猛一通贊揚后,太后又忙著安排,皇后給她唱曲兒是彩衣娛親,自然是不能讓國母當著眾人賣唱逗趣。太后說:“等過了崖口安頓下來,讓隨行的內廷供奉排個八角鼓戲,找在籍的來唱。把大家伙兒都叫上,一齊熱鬧熱鬧?!?/br> 說罷太后點了皇帝的名兒,“皇帝要是不忙也一道來,八角鼓對咱們意義不一般,不能忘?!?/br> 皇帝當然不會掃太后的興,應下了。 又說了會子話,蘇德順進來說外頭都預備停當了,只待萬歲爺一聲令下。 太后說先回去了,讓皇后準備準備好出發。 皇帝起身送太后離開,不一會兒又從帳外進來了,話里冷硬得跟嚴刑拷問似的,“你會八角鼓?誰教你的?” 似乎自覺折返回來的舉動有些不自在,皇帝搬出慣常的帝王威勢,一臉嚴肅,“朕怎么沒聽額爾赫提過?” 祁果新想:皇帝的說法未免也太過雞蛋里挑骨頭了,難不成祁公爺會一本正經的往奏摺里寫:“奴才額爾赫啟:閨女果新,會擊小鼓?!?/br> 不過什么理由都無所謂,祁果新正等著皇帝開口問呢,笑欣欣的,設下了套等皇帝往里鉆,“回萬歲爺,奴才的八角鼓常年疏于練習,只可供奴才自娛,登不得大雅之堂。萬歲爺賞面兒要聽的話,奴才只能獻丑,敬獻一支七弦琴音了?!?/br> 什么都不會,那她方才在太后面前瞎顯擺什么?皇帝龍顏不悅了,“朕只能聽彈琴?聽不得八角鼓?”憑什么? 祁果新上下兩排皓白的齒間拖了一聲長長的“咦”,問的是一臉誠懇:“萬歲爺,您不是屬牛的么?” 明明是流螢,皇帝非要說成是臭大姐兒,跟這種人一塊賞美景,簡直是“對牛彈琴”。 皇帝即位后僅有的幾次怔愣都給皇后了,聽明白皇后在罵他,皇帝氣得兩眼發黑,當權者的威嚴都不顧了,學小孩兒跟皇后打嘴仗,“朕昨兒回去還在琢磨,太后帳前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你瞧見了臭大姐?,F在朕想明白了,老話說得好,‘方以類聚,物以群分?!?/br> 這是什么歪理?照這么說,天底下所有見過臭大姐的人全是族類了?祁果新恭順地應聲,“既然萬歲爺說是,那奴才就是臭大姐兒沒跑了?!?/br> 皇帝疾首蹙額,他得是多倒霉才攤上這么一位皇后,“皇后,你還有沒有廉恥心?” 祁果新靈光一閃,又冒出個損招兒,笑得十分安詳,“萬歲爺,您別生氣,奴才給您說個故事罷?!?/br> 皇帝以為大勝了,傲睨得志地睇著眼前衣冠不整的小女子,“皇后,別以為編個破故事,今兒就能算了?!彼笆x的次數,手指頭加腳指頭一起數都數不過來,不跟她計較是他心善。 對于皇帝的威脅,祁果新仿佛什么情緒都沒有,她不疾不徐地娓娓道來:“奴才上頭有仨哥哥,奴才小時候沒個丫頭樣兒,老跟著哥子們上外院玩。府里有不少家生子兒,總愛說些俏皮話,奴才那會子瞧不上,總覺得那些話粗俗?!?/br> 皇帝聽得皺眉,不明白皇后突然說起這些的用意。 祁果新語調里波瀾不驚,“現在再回想起來,才發覺民間俗語其實傳承著民間的智慧。萬歲爺,您聽過一句民間老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