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來不及告訴,你給我暗示也好,我也不會急得抓耳撓腮?!标懲硗砩嗉庥星Ы镏?,抬眸,看向謝懷琛的眼睛:“你是覺得告訴我也沒什么用,我什么也幫不了你。是不是?” 她眼中有淚,覺得自己委屈,但這種委屈說出來又過于矯情。這是他軍務上的事,她沒有權利要他事無巨細地告訴他。 但就是這樣她才覺得難過,公公和婆婆一生恩愛,和樂有加,是她最羨慕的夫妻相處的理想狀態。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們旗鼓相當的基礎之上,他們是戰場上的同袍兄弟,是生活中的將親密摯友,從兩人結合的那一天起,就成為嵌在一起密不可分的整體。 她也想幫助謝懷琛,共享風花雪月,共御雷電風霜。 故而,她不辭千里也愿追過來。否則她大可不必趟這趟渾水,安安心心在京城做她的富貴閑散人便是。 “不是,這些都是無感緊要的事情,你不該為這些事煩惱的?!敝x懷琛解釋道。 “若是今日在你面前的是母親,你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瞞著她嗎?”陸晚晚仰面看向他,問道。 謝懷琛猶豫了一瞬。 陸晚晚又說:“你不會瞞著母親,因為她可以為你出謀劃策,為你分擔風險與壓力,而我只是一朵柔弱不堪一擊的菟絲花,不值得你多費口舌跟我說半句,是不是?” “晚晚,我不是這個意思?!敝x懷琛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口笨舌拙。 陸晚晚眼神淡淡的,她擁著被子躺回床上,說:“睡吧,時辰不早了?!?/br> 謝懷琛側過身想去抱她,陸晚晚背過身子,闔上了眼。 他聽著身側人的喘息聲,望著自己伸出去無處安放的手,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他們這算是吵架了嗎? 次日陸晚晚讓伙房做了很大一桌子菜,琳瑯滿目的菜式比過年過節還要豐盛。 陸晚晚喊了相熟的人來,當著眾人的面,給岑岳凡敬茶,改口稱他為舅父。 席上氛圍特別好,大家都其樂融融的。早上一起來,陸晚晚就對謝懷琛淡淡的,他自知這架吵得莫名其妙的,在席上三番兩次主動示好,陸晚晚都躲了過去。 是真生氣了。 本沒有這么生氣,但昨夜說開了之后,他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是什么意思,這就難免二次動怒了。 她僵硬地躲開謝懷琛給她夾菜,岑岳凡心細,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吃完飯,眾人散去,岑岳凡拉著謝懷琛的胳膊,將他拖到軍帳外,問:“惹生氣了?” 謝懷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腦勺:“好像是?!?/br> “買點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說兩句軟話,哄哄就好了?!贬婪蔡狳c他:“她不是任性的孩子?!?/br> 謝懷琛如有所悟,點點頭道:“多謝舅父?!?/br> 岑岳凡一臉孺子可教的神情,揮揮手:“去吧,去吧?!?/br> 謝懷琛徑直去找徐笑春談心。徐笑春最近心情也頗為不好,徐震三番兩次來信,話里話外都夸沈寂如何如何好,她愁得坐立不寧。來安州這么久,她連沈寂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她也沒興趣知道。徐笑春喜歡陸越,看到他眼角眉梢都開起了花,因此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懷琛進來的時候,她正對著鋪開的信紙一籌莫展。 “嘆什么氣?”謝懷琛忽的出現在身后,問道。 徐笑春白了他一眼,問:“謝將軍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到這里來了?” “許久沒來看你,聽你嫂子說,你最近有心事,所以來找你談談心?!敝x懷琛一本正經地說。 徐笑春扭頭掃了他一眼,嗤笑了聲:“我看你是后院起火,來搬救兵的吧?” 謝懷琛一哂,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徐笑春不以為然:“我又沒瞎?!?/br> “有這么明顯?”謝懷琛有些心虛。 “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毙煨Υ簩⒐P一擱,拍拍手問道:“說罷,找我做什么?幫你哄夫人,還是假裝刺客,給你制造機會英雄救美?” “都不是?!敝x懷琛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艱難地開口問道:“我好像把她惹生氣了,你說該用什么東西給她賠罪?” 徐笑春朗聲大笑:“你問我???” “嗯?!?/br> 她思慮了片刻,斬釘截鐵地說:“越王勾踐劍!” 謝懷琛聞言,白了她一眼。 “不成???”徐笑春又說:“吳王夫差矛也行?!?/br> 謝懷琛恨不得咬舌自盡,她就不是個一般的女子,自己腦子進水了才會來問她。 “哥,我說的真的,你要給我把這兩樣東西送來,別說惹我生氣,你就算捅我兩刀我也笑著謝你隆恩?!毙煨Υ盒χ?,露出一拍潔白的牙。 謝懷琛將信紙一把拍在她的腦門上:“寫你的信去吧?!?/br> 說完,轉身走了。 他想了下尋常父親惹了母親,一般都是金銀玉器,胭脂水粉哄她開心。 他也不求驚艷,只求趕緊平息了她的怒氣。 下午他去安州城內各大珠寶首飾店,搜羅了好幾樣金銀首飾。 晚上他帶著累累碩果回到軍帳里。 陸晚晚從醫帳回來,便見他正襟危坐,對著桌案上的包袱出神。 見她回來,謝懷琛立馬站了起來,迎上前,將她摟在懷里,他的唇湊在她耳邊,輕輕道:“晚晚,我錯了?!?/br> 陸晚晚道:“你錯了?” “錯了?!敝x懷琛說。 “那好,你說你怎么錯了?”陸晚晚有點乏了,軟軟靠著他。 “我……”謝懷琛想要說什么,舌尖卻始終有千斤重,他牽著陸晚晚走到桌案旁,打開那個包袱,東西是他揣在懷里帶回來的,還有點溫熱。 陸晚晚看著桌案上的首飾,光芒璀璨,灼目耀眼,她愣了一瞬。 謝懷琛說:“我不該惹你動怒,你別同我生氣了,可好?” 他撿了一枚鐲子,往她手上套。 陸晚晚忽然明白了,他不是知道自己錯了,而是覺得不該他們不該吵架。他樂意哄著她,呵護著她,粉飾太平。但他不想知道癥結出在哪里,只要表面上和平就可以。 她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接受他道歉的誠意,抱著他說聲感謝的。但她動不了,喉頭囁嚅了半晌,說不出話。 “晚晚?”謝懷琛見她沒有動,又喊了聲她的名字。 陸晚晚道:“我不喜歡金銀珠寶?!?/br> 謝懷琛嗯了聲:“那你喜歡什么?” “我不喜歡金銀,我更喜歡珠寶?!标懲硗砜粗?。 謝懷琛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呢?往后我不給你送金銀了,只給你送珠玉,可好?” 他聲音柔軟了下去,耐著性子哄她。 “夫君,若你心上有我的話,你就應該知道我不喜歡金銀?!标懲硗硌鄣仔顫M了水光,她說:“如果你心上有一個人的話,你就會去觀察她的點點滴滴,去了解她的喜好和憎惡。譬如我心上有你,我知道你愛吃甜,不愛吃辣,平常愛喝龍井,不愛喝白茶?!?/br> “我們成婚就快一年了,你不知道我不喜歡金銀,也不知道我并不想做一味依附于你的菟絲花?!彼曇粼秸f越低:“也不怪你,畢竟當時我們成親,你都是趕鴨子上架?!?/br> 第111章 裝病 謝懷琛沒有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 饒是如此, 他還是感受到陸晚晚心緒非常低落。他想安慰她,但這會兒自己說什么好像都有狡辯的嫌疑。 頓了頓,他說:“我是真心愿意娶你的, 在我們成婚之前,或是成婚之后, 都沒有變過?!?/br> 說完, 他背過身走出了帳篷, 陸晚晚坐在桌邊,看到眼前金燦燦的首飾,嘆了口氣。 沒多久, 裴翊修母子倆走了進來。 “皖姨?!迸狁葱揶抢? 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陸晚晚長吁了一口氣,從壓抑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笑著摸了摸裴翊修的后腦勺:“怎么了?愁著臉做什么?” “大哥哥已經將軍糧運去了戎族,不日即將啟程。明日我打算回一趟靖州, 等大哥哥回來之后我們就要一起回蘇州?!迸耸|熹說道, 她盯著陸晚晚看了好一會兒, 似乎在等她回答。 陸晚晚漫不經心地說:“是好事, 你也很久沒見過父母了?!?/br> 潘蕓熹見她神色懨懨, 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沒錯, 這回回去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br> “修兒,馬上就要回去見外祖父了,你為什么不開心?”陸晚晚笑著問裴翊修。 他癟了癟小嘴, 一臉不高興:“舅舅兇,他好兇?!?/br> 潘蕓熹笑道:“大哥哥一向是這個性子,不茍言笑,小的時候我就不愛和他玩兒。實際上他心底是最柔善的?!?/br> 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他往返奔波,暗中照拂,給了她很多支持和幫助。 “有的人看上去很兇,實際上心底可好了;有的人就算給你糖,糖里都可能含著毒?!标懲硗磔p扶著裴翊修的肩膀,溫柔地對他說:“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知道了嗎?” 裴翊修點點頭。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潘蕓熹明日啟程回靖州,只因和宓蘭還有些舊怨沒有了結,這次回去是將舊賬一并算清。 從此以后,千山長,萬水遠,她都不會再和那兩人牽扯上瓜葛。 裴翊修留在安州鹽幫的暗樁,有專人照拂,只等潘蕓熹歸來帶他回蘇州。 說到最后,裴翊修眼眶都紅了,他抱著陸晚晚的脖子,將頭深深埋進她的頸窩,奶聲奶氣地說:“皖姨,母親說蘇州外祖父家里有座很漂亮的園林,以后你來我看園子好不好?” 陸晚晚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柔聲應下,說:“好,我答應你,等手上的事情忙完,我就去蘇州找你?!?/br> 前世今生,她還未去過那傳聞中的人間天堂,每每在書中看到,真有幾分向往。 裴翊修戀戀不舍,半晌才將她放開。 星子疏朗,陸晚晚送潘蕓熹和裴翊修出軍帳。 月色明亮,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送走他們之后她回到軍帳里,謝懷琛還沒有回來。一直到月影西下,他都沒回來。 燈影繚亂映著她的身影分外單薄。 到三更后,她吹了燈,上床歇息。雖然已經到了初春,但北地半點回暖的跡象也無。夜里還是涼得厲害,睡了一宿,再醒來時手腳都是冰涼的。 她坐起身,旁邊的被褥整整齊齊地疊在那里,謝懷琛一夜未歸。她的心直往下墜,仿佛墜進了冰窟之中。 起床梳洗,收拾妥當之后,士兵送了早膳進來。她胃口全無,草草扒拉了兩口,便吃不下了。 士兵又進來將碗筷收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