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白榮道:“珞珈山?!?/br> 他說:“這些年穆善為了讓我幫她修這條密道,放我進了很多次珞珈山。我曾兩次翻過珞珈山,抵達大成邊境。這張輿圖便是我根據兩次翻過珞珈山后所繪?!?/br> 謝懷琛是行軍打仗之人,自然知曉輿圖的重要性。 “先生為何會用這種辦法繪制輿圖?”謝懷琛不解。 白榮道:“令尊令堂與我家頗有幾分淵源,此時說來話長,改日若有機會我再細細與你說。這張地圖我已經繪了三年,總算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br> 謝懷琛拱了拱手,道:“多謝?!?/br> “時辰不早了,你趕緊帶她走吧?!卑讟s說道。 謝懷琛遲疑了下。 在她遲疑的這瞬間,陸晚晚已脫口而出:“我不走?!?/br> “晚晚?!敝x懷琛緩緩開口,他喉頭囁嚅,說:“對不起,我還不能帶你走?!?/br> “珞珈山里還有成千上萬的大成人為羯族人驅使做苦力,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命喪他鄉。而且,我暫時沒有萬全的把握帶著你全身而退?!敝x懷琛牽著她的手,說話的時候心里很愧疚。她等了這么久,卻等來他一句暫時無能為力。 但陸晚晚沒有他想象中的失望,她笑起來,眼睛彎得仿若天邊的月亮。 “夫君,你我真是心有靈犀。我亦是這么想的,穆善狂妄自大,若是我逃走了,她肯定會把氣撒在他們身上?!标懲硗眍D了下,說;“我有個辦法,萬無一失?!?/br> “什么辦法?”謝懷琛問道。 陸晚晚掉頭面向白榮,道:“這個辦法,還得靠白先生?!?/br> “靠我?” 陸晚晚問:“珞珈山的通道還有多久能建好?” “最多十日,最快就這幾天?!卑讟s道。 陸晚晚說:“我要你繪出珞珈山密道出口的大概位置,夫君你回去率兵埋伏在密道口。到時候隧道一旦打通,白先生便帶著我以查探之名出密道,夫君你則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掉我們身邊的士兵?!?/br> 謝懷琛聽后,眉眼間都是喜色。 “對,我起初的設想便是如此,待你們安然無恙被接回,再讓大成的士兵換上羯族的衣服從密道潛回珞珈山。我又另派一部分人馬進攻營帳。穆善必定會從此處調兵回軍帳馳援,屆時我便可以帶著珞珈山里的大成難民回歸故土?!?/br> 白榮聽著眼前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覺得老天那雙翻云覆雨手果真奇妙,竟讓這二人結為夫妻,一個似一個膽大,一個剩一個拼命。 兩人聽了對方的話后,看對方的眼神柔情中又添幾分贊賞。 “晚晚,你怕嗎?”謝懷琛問她:“你還要在這里待幾天?!?/br> 陸晚晚仰頭看著他,聽到他在耳畔喊著自己的名字,鼻息間聞著他的氣息,她感覺自己是如此幸運,上天將這個男人送到她身邊,他們的靈魂是如此契合,就連應敵之策都能想到一塊去。 “夫君,我不怕?!标懲硗頎恐氖?,堅定地說。 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柔弱無骨的手輕輕覆蓋在他肌膚上的時候,謝懷琛感到自己整個人為直哆嗦了一下。 體膚之下的血管中流淌著一種令他魂靈激蕩的感覺。 讓他有了無限的勇氣和力量,去斬天地,破山河。 他感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顆心跳得鏗鏘有力。 強忍了下去,方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最終,他們敲定好細節。 白先生起身為謝懷琛繪了一張地圖,標注了珞珈山密道出口的位置。 珞珈山密道修成之日,便是白榮歸鄉之時。 他顫顫巍巍將手中那張薄薄的宣紙遞給謝懷琛的時候,看著眼前眉宇間和幼時還有幾分相似的青年,心情是如此復雜。十八年的希冀和盼望如今都寄托在這個青年身上,他又是激動又是感慨命運作弄人之處。 他萬萬沒有想到,meimei十八年前結下的善緣在十八年之后竟會成為他遠渡歸鄉的唯一小舟。 盡管這個青年看上去是如此年輕,但他奉上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沉浮海上最絕望的時候,他連一根稻草都不會放棄,更何況是一方小舟。 謝懷琛拿了輿圖,再度翻窗而出。 屋內兩人望著他在月下迅速離去的長影,各懷悵惘。 ———— 蕭廷自回珞珈山軍帳后,晝夜不歇地巡防。 他接連兩次敗于謝懷琛之手,這是奇恥大辱。 羯族人不相信懺悔和眼淚,只信奉成功和鮮血。 穆善如今的希望都壓在珞珈山隧道之上,這條隧道承載了她的未完成的夢想,密道建成,她由此處打大成一個措手不及,功成。 而蕭廷則指望著密道建好后由他領軍南下。 他需要贏得幾場漂漂亮亮的大仗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需要用大成人的鮮血來洗刷謝懷琛加諸其身的恥辱。 珞珈山密道承載了君臣二人的榮耀和光芒。 他徹夜不眠,親自巡防在營地間。 哪怕是一只蒼蠅也妄想從羯族營地上飛過。他決不允許。 是夜,他正在巡防之時,忽然看到白榮的營帳外閃過一抹黑影。 他握緊腰側的刀追了過去。 那道黑影卻如閃電一般,一閃而過,在各個營地穿梭。 “有刺客!”蕭廷大喊了聲。 崗哨的燈次第點燃,猶如一條條火龍穿梭在營地之間。 蕭廷親自帶了一對人馬,往白榮的營帳走去。 他打起氈簾,兵戈的響動驚醒榻上人。一大堆人馬舉著火把涌進帳篷內,白榮先睜開眼,他騰一下坐起來:“你們干什么?” 他話音落腳后,陸晚晚才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看向蕭廷,眼神中下意識含了幾分恐懼:“蕭……蕭將軍?!?/br> 蕭廷的目光在他倆臉上逡巡,看了片刻,最終落在陸晚晚臉上。 他很害怕,嘴角微微抽搐,眼底的暗紋也在顫抖。 蕭廷記得他從一開始看到自己就抖得跟個沒毛鵪鶉一樣,他的恐懼不像裝的。 “剛才有刺客潛入營中,你們有沒有看到?”蕭廷眼神冰冷。 白榮對他沒有好臉色:“你進來之前我們一直在睡覺,沒看到什么人?!?/br> 陸晚晚跟著點了點頭。 蕭廷又掃了一圈四周,目光最終落在窗臺上。 但也僅僅只有一瞬,他便轉身走了。 待走出帳篷外,他又回眸看了眼。 ——那窗臺上分明有一小撮沾了雪水的泥印。 太后不許他動白榮和陸晚晚。 她還指望著白榮攻克密道的最后一道難關。 動不得白榮,還不能動陸晚晚嗎? 他冷哼了聲,轉過身吩咐:“多派些人,守著白先生的營帳,莫讓什么牛鬼蛇神都進去了?!?/br> 副將領命。 ———— 白榮察覺到營帳外的兵力又加強了。 他很擔心:“是不是他們發現了什么?” 陸晚晚安撫他道:“沒事,穆善還用得著我們,蕭廷不敢動的。只要他抓不到把柄,就拿我們沒有辦法?!?/br> 但是,三天之后,羯族軍帳里抓住了一個大成jian細。 第96章 破曉 白榮和陸晚晚從珞珈山里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震驚。 深夜的月光柔情嫵媚,篩過雕花窗欞落在陸晚晚的身上。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一向冷靜的白榮無法淡定:“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消息的真假?” 陸晚晚抬起手支在下巴, 默了片刻, 隨即她搖了搖頭。 “白先生,珞珈山密室工事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穆善即將揮軍南下。此時此刻, 如果你是她,會放出這種消息來擾亂軍心嗎?”陸晚晚眼簾輕闔。 白榮思慮了一番。 大軍開拔前夕,軍營中混進敵國jian細,對戰士的軍心影響很大。穆善不傻,最好的辦法是將他暗中處置。 “我們是大成人,消息竟都能傳到我們耳中。白先生, 你覺得這是為什么?”陸晚晚幽幽轉頭看向他。 白榮道:“因為穆善想讓我們知道這個消息?!?/br> “沒錯?!标懲硗黼p手環握, 抱臂于胸前, 靠在柜子旁靜靜地想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幾日謝懷琛來過,當夜軍營中就鬧了刺客,蕭廷親自帶人來查看,雖被她和白榮蒙混過去,但肯定有什么地方讓他起了疑。 她料定這是蕭廷逼她暴露馬腳的jian計。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白榮問她:“萬一……” “我覺得與其為羯族抓住的那個虛無縹緲的jian細擔心, 我們倒不如為自己多擔心擔心?!标懲硗矸淼介缴? 扯過被子壓在身上:“白榮開始懷疑我了?!?/br> 陸晚晚和衣而眠,說:“白先生,睡吧, 明日還要早起?!?/br> 躺下后,她心亂如麻。倒不是為這荒唐的消息,而是因為蕭廷盯上了。這個時候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擔心會橫生枝節。 月夜下,蕭廷目光如狼,死死盯著陸晚晚的營帳。 看著帳下燈一晃,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