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畢業
大學里最后半個夏天,翁沛當了一回伴娘。 穿的是那種紫色的抹胸禮服,拖到腳背上,為了防止踩到裙擺,她提著裙子從石板橋上跑過去。 橋下荷花的香氣掠過發梢,旁邊同樣穿禮服的女孩子邊跑邊笑:“哪有伴娘像我們這樣滿校園跑的?” “所以一輩子難忘?!?/br> 跑過湖邊自行車道和圖書館大樓前的空地,遇上一群穿深藍學位袍的畢業生,女同學回頭看,驚喜道:“翁沛你看,這個班好多男生??!” 聲音太大,周圍有人望過來。 翁沛抬手遮住自己的臉,安慰自己說這是法學院女孩的日常反應,不能怪她。 “顏值都好高啊,誒中間那個男生感覺氣質很特別……” 她匆匆瞥了一眼,伸手拽過女同學:“別看了,快走吧,遲到了不被新娘子捶死!” “我跑不動了,”女同學干脆停下來看,“哎喲我的媽,累死我了,這新校區可比舊校區大太多了,我看會兒帥哥補充能量?!?/br> 翁沛勸她:“你之前參加司法考試,不是還說監考老師很帥很有氣質?” 好容易把女同學拖起來,那十幾個畢業生拍完照散開,站在中間的陶珞正好轉過身,她只裝作沒看見,匆匆往前跑去。 新校區有一片綿延青綠的大草坪,由于面積實在、保潔勤勞,周末就成了市民們露營搭帳篷的勝地,嬰兒車、自行車堵得滿路都是。 翁沛班上的一位很酷很有個性的女同學和長跑八年的男友領了證,追求潮流搞“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畢業論文答辯結束,欽點了班上叁十二個女生給她當伴娘。 而她們兩個從東城區檢察院回來的路上堵了車,換好衣服后拎著高跟鞋狂奔趕赴現場。 這浪漫沖動又極富紀念意義的草地婚禮幾乎不用場地費,攝影師、剪輯師全部都是相熟的同學,司儀由法學院的老院長擔任,頭花發白的老者站在氣球虹橋和照片墻底下,舉著麥克風調侃兩句就朗聲大笑,四周學生們起哄鼓掌,來散步的市民也有舉起手機拍攝的,竟然熱鬧無比。 翁沛和另外叁十一個女同學們捧著花拍了照,又去托新娘子的婚紗裙擺,平日里也并不是那么親密無間,但畢業之際又是人家結婚的好日子,挨著肩膀坐在臺下也不免多幾句感慨交流。 依然是之前那個一起在偵監科實習的女同學,說讓翁沛幫忙壓一下頭發,發現她手上的戒指不見蹤影,“噫”了一聲,問道:“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怎么摘下來啦?你手白,戴著格外好看呢?!?/br> “科室里的老師說過不能戴裝飾品,你忘了嗎?”翁沛替她弄好編發末端。 女同學說:“說的也是,畢竟不是婚戒什么的,”又八卦道,“我想問你好久了,到底是誰給你的戒指???” “自己喝醉酒抽獎抽中的?!?/br> “運氣這么好,下次請你喝酒,幫我抽獎?!?/br> 翁沛的笑點很奇怪,因她這一句話笑到渾身發抖:“騙你的,是我一位朋友讓我保管的,過陣子就還給他了?!?/br> 她去教學樓的洗手間,出來時看見褚懷希騎在自行車上,一只腳撐在地面,正低頭劃手機,看樣子像是在等人。 前兩年他考上C大,按照家人的要求報了經濟專業,讀了一年后轉專業來法學院,因為同一個專業又是房東租客關系,她都是有問必答,有時候也幫忙整理一些復習資料給他。去年冬天那只叫菠蘿蜜的兔子死了,翁沛陪他逛了一天的寵物市場,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一只毛色長相都十分接近的新兔子。 翁沛不理解他“找替身”的做法,問他:「兩只長得這么像,難道不會睹兔思兔嗎?」 褚懷希抱著新兔子說:「不會,我就喜歡這樣的,小沛姐幫我給它取個名字吧?!?/br> 「那……叫百香果??!?/br> 褚懷希長大不少,但在她面前還是跟個小男孩一樣。去年暑假她在學校里閉關復習準備司法考試,褚懷希每天頂著烈日騎車跑來圖書館看她,把五顏六色不重樣的水果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導致相熟的同學來問說,這傻小子是不是想打擾你復習???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是考試結束的第二個夜晚,她從陶珞家里返回學校,去圖書館把自己的書本清掉,上樓看見褚懷希坐在她復習時占的座位上發呆出神。 她的手指在桌沿敲了兩下,褚懷希倏地抬頭望向她。 翁沛注意到他眼里全是紅血絲,嘴角也破了,心中驚異:「你怎么了?」 「你跟我走?!?/br> 褚懷希攥著她的手腕強把她拉走,電梯太慢,就拖向樓梯。 當年被陌生男人挾持猥褻過,她本能抗拒這種人身暴力威脅,激烈掙扎中被他抱住,又是站在樓梯口,紅漆木階上踩踏聲凌亂,把樓層管理秩序的老師吸引過來,警告他們不要在圖書館制造噪音。 褚懷希放開她,說:「小沛姐,我就跟你說幾句話?!?/br> 她被他帶到圖書館外,兩個人站在幽暗墻角,秋天的夜晚難得沒有月亮,四野都是靜謐,只有不遠處圖書館建筑群的燈,像一片靠岸的漁火。 褚懷希問出了一句很殘忍的話:「你真的喜歡過陶珞哥哥嗎?」 她怔了怔,問題太突兀,只能循著習慣回答:「我不知道?!?/br> 褚懷希轉身離開之前說:「我知道了,這才像你?!?/br> 他沿著那堵墻走,前方是茫茫夜色,但是不想回頭看見翁沛,就朝前一直走,總會走到有燈的路口。 自從那次不歡而散,他們已經半年沒有說過話。 教學樓前的玻璃門映出她的身影,褚懷希低下頭去,心里后悔為什么要來這里等人,幸好在翁沛走出來之前,小女友跳上了他的自行車后座。 “發什么呆呀,”小女友拿檔案袋拍他,又從后面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一起走吧!” 褚懷希說:“好?!?/br> 他載著這個女孩子穿過柳樹樹蔭,想起當年翁沛崴了腳,也坐在他的后座,手指抓緊自己的外套口袋,他那個時候在口袋里放很多的糖果,她一顆也沒有摸到,一顆也沒有吃過。 她備考的那個夏天,是他和她獨處最長的一個時間段,他特意留在圖書館邊的咖啡店打零工,知道她不怎么喝咖啡,就每天送給她一杯果茶。當時咖啡店搞創意活動征集小情話,所以他放在她桌上的每一杯飲料的塑封上都有一句表白的話。 即使不能說出口,也自私地希望可以被當事人知曉。 去年九月開學,他把百香果都帶到宿舍里來養,想等翁沛考完了帶上兔子一起去見見她。一個室友跟他借電腦,說自己搞來了幾個性愛視頻請大家觀賞。視頻是從他表哥那里拿來的,夫婦倆一個在酒店當保安,一個當客房服務,為了滿足小夫妻的性癮,表嫂偷偷在大床房、雙人房輪流安放針孔攝像頭,現在雙雙辭職不干了,這些視頻卻保留了下來。 褚懷希是宿舍里長得最討女孩子喜歡卻又最文靜單純的一個,室友們都愛跟他講些下流笑話,那天他被按到屏幕前,在眾人的起哄催促里抖著手點開了一個視頻文件。 畫面一開始黑乎乎的,把聲音調到最大才聽得到曖昧水聲,室友按捺不住,把進度條拉到后面,畫面陡然明亮起來,白晃晃的一片,是女人的身體在顫動。 rou體撞擊和女人的喘叫聲越來越高,寢室里陷入一片暗潮涌動的靜默,有人「嘖」了一聲,道:「這妞的身材,極品了簡直,就是不知道臉長什么樣?」 說話間,那個女人的臉忽然就出現在他們眼前,由于發絲凌亂加之被身后男人cao干得晃動,只有那呻吟著的紅潤的嘴唇看得分明。 室友們吹起口哨,更有甚者直接對著屏幕摸上了自己的褲襠。 坐在椅子里的褚懷希卻像是被一盆摻雜冰塊的冷水兜頭澆下,不僅手腳,連心臟都被凍僵了。 他回過神來,伸手猛地蓋上筆記本電腦,用力之大、聲音之響,讓室友們都愣住了。 那個拿視頻資源來分享的室友按住筆記本電腦外殼,不讓他拿走:「你不厚道啊,讓哥幾個擼完啊,這么漂亮的女人cao不到,能看到她被人cao也值了……」 褚懷希照著他的臉揮了一拳下去。 旁人勸架勸不住,只好看熱鬧,后來兩個人都掛了彩,被學校記過處分。 晚一點有二更~錯別字大王好絕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