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錢老師，隨意招呼道，“對了，老錢你放暑假了也沒事，讓鵬鵬去你家住段日子，你給他補補課。他小學畢業，今年我讓他去縣城上學，待在鄉下沒奔頭?！?/br>
    錢老師看著林安的傷口不再往外頭嘩嘩淌血，這才站起身，不卑不亢的：“我就是個鄉下中學老師，沒什么水平，別耽誤了你家鵬鵬?！?/br>
    “哎喲，我又不嫌棄你?！边B襟親熱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反正暑假你也沒事做。這人閑著容易閑出事情來，還得找點活干?！?/br>
    幾個初中生面面相覷，向天更是皺起了眉頭。這人說話可真夠有意思的，人家閑不閑關你什么事？

    錢老師沒吭聲。

    旁邊抽煙的老頭子發了話：“小錢，你好好照應鵬鵬。這也是你侄子，一家人總該多照應著?！?/br>
    老人開了口，錢老師不好回絕，只能強調：“縣城的老師應該水平更高，既然鵬鵬去縣城里上學，那不如直接在城里頭找個輔導班，這樣他也能夠找點熟悉環境?！?/br>
    老頭兒皺起了眉毛，語氣不快：“家里頭有老師，去外頭上什么輔導班？”

    錢老師的連襟趕緊強調：“沒錯，自家人才放心啊。再說了鵬鵬去了城里頭成績要是不行，你這個當姨夫的臉上也沒光，是不是？”

    這都是什么神邏輯？你家兒子成績不好，關人家什么事。這年頭的人可真豁得出去，上趕著往自己頭上扣綠帽子。

    宋楠楠心中白眼快翻上天了，沒見過這種占便宜還占的心安理得的。

    她朝何淑妍使了個眼色，故意開口問：“哎，錢老師，你給人補課費用怎么算？我上的班是一小時30塊，是最便宜的那種。像你這樣教出了省一等獎的老師，肯定更高吧?！?/br>
    何淑妍立刻反應過來：“沒錯，我去年上的班是一堂課50塊，水平跟錢老師你可真沒辦法比?！?/br>
    倆女生一唱一和，其他人跟著幫腔。

    許晨陽還起哄：“錢老師，你也別走了，就在我們這兒開個班吧，給我們補課。你就賣向天個面子，打個折，按一堂課50塊給我們上課行不？”

    宋楠楠扭過頭，沖那位連襟笑：“說說你兒子也可以過來聽啊，早點接觸奧數課，還能得到提高呢?！?/br>
    連襟跟老頭子的臉色都難看起來。鵬鵬今年才升初中，他們都初中畢業了，這課能上到一塊兒去嗎？

    許晨陽還在強調：“錢老師，如果我們競賽能拿到獎的話，我爸媽肯定會發獎金。您就教我們吧，我們保證好好學習?！?/br>
    “沒錯沒錯?！贝蠹一飪旱穆曇粽鹛祉?。

    老頭子突然間站起來：“還坐著干嘛？不插秧啊，想讓我們老兩口喝西北風啊?！?/br>
    眾人才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難怪人家說，六月天孩兒面說變就變。這雨真是來得快，走得也匆忙。

    錢老師沒吭聲，只默默地站了起來，往秧田走。

    他連襟在旁邊陰陽怪氣地笑：“老錢你可得動作快點兒，你一個人干三天才能趕得上人家做一天的活?！?/br>
    舒方圓跟何淑妍落在后面，都跟宋楠楠抱怨：“這人可真夠不要臉的，他動作是快，可也沒比錢老師多干活。栽了沒幾顆秧，就抽一會兒煙，生怕自己多做一分?！?/br>
    宋楠楠漫不經心地笑：“要是不怕吃虧，他們干嘛等到中考結束才開始插秧??？村里頭人家的秧基本上都快插完了，不就是等著錢老師嘛?！?/br>
    舒方圓嫌惡不已：“這老頭好討厭，活像誰家祖宗似的，倚老賣老?！?/br>
    “就是!”何淑妍絲毫不掩飾鄙夷，“我就討厭這種人，真是不知好歹，還幫著一個女婿欺負另一個女婿，哪有這樣當長輩的？”

    宋楠楠一點兒也不稀奇：“嫌貧愛富是普遍現象，誰讓錢老師混的不好呢?！?/br>
    農村教師，沒升遷前途也沒什么外快，人一窮，自然誰都能踩你一腳，尤其是長輩。

    他那位連襟就不一樣了。既然能送孩子去縣城讀書，可見經濟條件不錯。

    長輩又怎么樣？父母勢利眼向來都是明目張膽的，何況是老丈人呢。

    眾人插了小半個下午帶一晚上的秧，一直到天都黑了，人在田里實在看不見，那氣呼呼的老頭才直起身，帶頭上田埂。

    他一動，其他人才好跟著回去。

    宋楠楠的腰都要斷了，她感覺這回比下鄉扶貧還慘烈。畢竟作為社會老油條，扶貧的時候，拍完宣傳照片她就敢偷懶。

    可當著錢老師的面，她就是裝樣子也得裝完全程啊。

    舒方圓跟何淑妍一左一右攙著她往家走，忍不住心疼得抱怨：“你這又是何必呢？”

    周偉伸手捶腰，他只下去感受了一把農家樂就放棄了，此刻感慨不已：“宋楠楠，你成績不好沒天理?？纯茨氵@求學的精神，已經稱得上程門立雪?！?/br>
    人家朱熹程門立雪，不過是站著，最多凍的厲害。

    這下田插秧，可直接能把人整癱瘓掉。

    宋楠楠有氣無力：“我有什么辦法，總得讓錢老師看到我的誠意吧。哎喲，我不行了，到底還有多遠??？”

    她累的都感覺不到肚子餓了。

    許晨陽在旁邊咬牙切齒：“該，誰讓你這么積極。哎喲喂，我的腰也要斷了。上回我爺爺可沒舍得讓我插這么長時間的秧?！?/br>
    他們一路抱怨著往前走，快到村民居住點的時候，宋楠楠瞧見錢老師的老丈人在池塘邊洗頭洗腳，故意埋汰這老頭子：“錢老師，吃過飯你就給我們上課成不？”

    其他人瞬間進入狀態，跟著附和。許晨陽更是熱情的不行：“沒錯，錢老師，你今天來我家吃飯吧。我奶奶燒了菜，就算是我們的拜師宴?！?/br>
    錢老師看了他們一眼，沒點頭，但也沒拒絕。

    他的老丈人狠狠踢了腳水，氣呼呼地抬腳走人了。

    等到人走遠，大家就毫無忌憚地痛快大笑。

    叫你賣老，給臉不要臉。

    錢老師肩膀上還挑著籮筐，看了他們一眼，正色道：“行吧，晚上我過來給你們上課?！?/br>
    原本笑得不行的大姑娘小伙子們直接傻眼了，周偉直接喊出聲：“我……我們也要上啊?！?/br>
    錢老師點點頭，滿臉奇怪：“剛才不是你們要求的嗎？”

    喂喂喂，老師，我們剛才完全是權宜之計。就宋楠楠要搞數學競賽，我們真的是吃瓜群眾。

    錢老師微微皺眉，沒有吭聲。

    宋楠楠一咬牙，直接賣友求榮：“林安，何淑妍，你們兩個一塊聽。物理需要數學基礎，沒數學不要談物理。信息也一樣，夯實了數學基礎，你后面搞競賽如虎添翼?！?/br>
    錢老師點點頭，勉為其難地答應：“行吧，奧數這種東西，有分子就有分母，重在參與?！?/br>
    剛剛被拉入奧數大家庭湊人頭的兩人滿臉大寫的囧，都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老師了。

    宋楠楠在心里頭嘆氣，錢老師這些年之所以混的不容易，很可能不完全是因為他歷史不清白，要是毀在這張嘴上了。

    就沒見過比他更不會說話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后面也會出現解奧數題的過程，做好思想準備。作為競賽生肯定得做題解題的，水平是在完成業務的過程中體現的。

    文中提到的這道題目確實存在，阿金看到的時候感覺就是跪了，純粹是學渣對學神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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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中考出成績（捉蟲）

    在村里的日子, 宋楠楠栽了五天秧，上了四晚上奧數小課堂。

    天知道錢老師的老丈人究竟圖什么？老兩口居然種了10畝地，除了自家的責任田以外, 還種著人家不愿意種的地, 真是要把人活活累死了。

    其實種田根本不掙錢，尤其是現在還要交農業稅，也就是所謂的三糧四錢。刨除種子、化肥、農藥之類的開銷，不倒貼錢就不錯了。

    只不過對于種了一輩子田的農民而言, 增加收入的方式大概極為有限吧。

    好在大家雖然身體疲累, 心情還算愉悅。

    按照全程旁觀順帶旁聽的許晨陽同學的感受，就是這個奧數課還怪好玩的。只要你放棄錢老師留下來讓學生的題目, 光聽他上課相當有意思。

    大概人上了境界，在錢老師的世界里頭，一花一葉, 一草一木都能散發著數學的美。

    許晨陽聽了潮汐現象又聽了日升月落, 眼瞅著就要朝百慕大三角洲跟宇宙黑洞出發了，小課堂戛然而止。

    當然沒有什么黑勢力迫害啦。

    錢老師的老丈人雖然對女婿如此吃里扒外的行為相當不滿意。但農村講究輩分，一個村子就是個大家族。真要算起來, 他還得喊許晨陽爺爺一聲老叔，哪里敢在老人面前呲牙。

    這扼住眾人命運咽喉，讓大家不敢吱聲的強大力量是中考成績出來了。

    中考不比高考，由各個市自己組織, 批卷閱卷統計工作當然要快上許多。

    中考結束后的第五天晚上7:00, 全市中考學生可以電話查分。

    從吃過晚飯級，宋楠楠就明顯感受到家里氣氛不對勁了。

    三個男生跑去村小學的籃球場打籃球, 球砸在臉上都沒反應。

    淑芳園跟何淑妍就拼命摟著小貓一個勁兒的擼，擼到小貓看到他們就溜, 堅決不讓兩人再碰自己一下。

    天黑了，跌跌撞撞的男生們心神不寧地回家。

    宋楠楠趴在書桌前，頭都不抬：“別急，我剛打過了，還不到報分數的時候?！?/br>
    許晨陽立刻放下的電話機，硬生生地扭頭去開冰箱門，死鴨子嘴硬：“我本來是要打電話給我爸媽的，誰要查分啦，這才什么點??？要不是蚊子實在太厲害了，我們起碼再打一個小時的籃球?！?/br>
    周偉看他開了冰箱門，半天不拿東西，急得要死：“你把酸奶慕斯跟葡萄干冰淇淋都拿出來唄?！?/br>
    這些都是宋楠楠中午時做的，她目光深沉地表示，到了晚上，他們肯定需要這些的。

    唉，也就是宋楠楠跟沒事人一樣。難怪，人家穩坐釣魚臺，的確是個沒事人啊。

    宋楠楠還有心思安慰他們：“你們先坐下來吃點東西或者看會兒電視，要是實在不行就寫兩道數學題吧，這個靜心效果超級好?！?/br>
    她可真是掏心掏肺，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然而大家只想抓狂，舒方圓直接喊出聲：“我現在哪有心思看數學題呀？我一想到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我沒寫出來，我就想死一死?！?/br>
    宋楠楠摸摸鼻子，趕緊幫忙到井水湃過的水果茶。這用井水冰了，跟放冰箱的感覺真不一樣，前者的涼意嗖嗖的。

    可惜涼颼颼的水果茶也沒辦法讓大家心如止水，所有人都焦灼地在院子里頭走來走去。

    向天跟著錢老師從院子外頭走進來，看到他們的模樣還挺奇怪：“你們干嘛不在村里頭逛逛？要這樣消食?！?/br>
    錢老師開小課堂，身為老師的得意門生，他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這兩天他也留在許家村上課，不回去啦。

    至于睡在哪兒？男孩子們一間房，女生一間房。你高興躺床上，踏板上還是打地鋪，全憑你樂意。誰還有那么多講究呀。

    要是平常，他身上學霸光環太過耀眼，何淑妍怎么著都得透著濾鏡看人，自然標準不同。這會兒，她卻顧不上了，不耐煩道：“7點就查中考成績了?！?/br>
    向天臉上又顯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今天出中考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