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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正常,方征心想,后世封建政權的皇權也會建立暗殺機構,譬如明朝的東西廠或清朝的血滴子,但只是特殊部隊,人數不多,是集權君主為了剪除異己、恫嚇大臣的手段,絕不會占軍種半數以上。 夏渚處于生產力發展的早期,農耕文明、奴隸制度,方征疑惑,真是個奇怪的國家——一方面被認為“很有禮貌”,卻又有如此喪心病狂的軍隊主力。 在夜色中,大部分人都睡了。蠶坊離那對夏渚夫妻的小屋不遠,晚上也有“鎧役”在守衛。方征正要示意“連風”從后面繞過去把他們打昏,那個女人卻道:“不必,鎧役和飛獾不一樣,而且他們互相不對付。交給我?!?/br> “衣服上的血跡?!狈秸髀劦綕饬椅兜?提醒她擦掉。 “有用,不擦?!?/br> 方征覺得這個女人很有做情報工作的潛力,她示意方征和子鋒攙扶著她,假裝走也走不動的半昏厥模樣,方征他們把她架過去后,那個鎧役喝住他們,隨即驚愕道:“小海家的七娘,這是怎么回事?” 方征才知道這個女人叫做海七娘,她哇地一聲哭得撕心裂肺,嚎道:“飛獾又殺人了,小海也死了啊,就是剛才!” 方征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難道這些軍種之間不會分享情報嗎?如果那些人真的要格殺他和“連風”,這不是送上門去嗎? 沒想到那個鎧役卻一副和海七娘同仇敵愾的樣子,氣道:“他們太可氣了,小海,唉可憐的小?!?/br> “我要進去找桑桑,”海七娘可憐兮兮道,那個鎧役戰士真的放了她進去,緣由經過都沒有問。方征和子鋒簡直在心里瞠目結舌,好歹那個鎧役戰士終于有點腦子叫?。骸斑@兩人又是誰,面生啊?!?/br> “是盟客,有玉的,在我們家附近,剛好把我救下?!焙F吣锸疽狻斑B風”證明。那個鎧役戰士看到玉后,更加憤然道,“天哪,竟讓客人看到這些場面,我們夏渚的名聲,就是被他們搞壞的?!?/br> 方征裝作受驚道:“第一次來,不懂規矩,也不知道哪里冒犯到飛獾軍大人們,如果他們還在追我們……” “別理他們。你們進去吧,我替你們守著?!蹦莻€單純的鎧役戰士憤憤道,“國君什么時候才能取消這支部隊啊,一天到晚盡對付自己人,所有的武士都是我們鎧役不好么……” 方征和子鋒攙著海七娘進了蠶坊,她稱為桑姐的女人住在繅絲廳后面一間小屋中。 門口站著一個披著白衣的高挑女人,手中挑著一盞魚骨燈。她看上去十分滄桑,但這個時代的人都普遍顯老,她或許只有二十出頭。 “七娘,我都聽到了?!鄙=惆У?,“可憐啊……” 海七娘一把撲到桑姐懷中失聲痛哭,這倒不是演戲,她悄然對桑姐說了什么,對方有些異樣地打量了方征他們一樣,沉道:“進來吧?!?/br> 方征看不見,子鋒牽他走進繅絲后廳,這里有兩進非常寬大的院子,足有三四十個房間,廳中放置著簡單的紡輪,一摞摞高得像小山似的蠶繭在旁邊,許多已經被抽出來纏在了輪頭上。 “當年,飛獾軍弄死了我的父親和兄弟?!鄙=汴P上門窗,以平靜的語調說出觸目驚心的字眼,“因為和‘馬上飄’往來,交換器物。他們把夏渚的玉交換出去,換來陶和銅,這是大家都喜歡的東西,但飛獾軍認為不該和‘馬上飄’有來往。他們的理由總是如此莫名其妙??尚?,連我們的屯郡長官都會去換東西,卻也不敢干涉飛獾軍的決定?!?/br> 方征忍不住問:“沒人管?” “管?他們下級服從上級,最頂層聽命于國君,除此之外誰都不能管。他們每隔多少天必須抓到多少‘危害國家’的罪人,否則就要遭受懲罰,就絞盡腦汁地湊數?!?/br> 方征聽明白了,缺乏監督導致的權力濫用,還有不合理的考核制度帶來的弄虛作假。當這兩個缺點集中于一只擁有殺傷性力量的軍隊全員,那就非??膳铝?,尤其是“危害國家”這種罪名還沒有具體標準。小到偷竊行騙,大到分疆裂土,如果硬要強湊,傳染病都可以名曰“危害國家其他人的健康”。 頂層設計太糟糕了……方征憂心忡忡想,自己的山谷絕不能犯這種錯誤。 桑姐一邊跟他們說,收拾著東西,“我帶你們去找他們。晚一些可能飛獾就會把進出通道封閉。我不管你們到底怎么觸犯了他們,飛獾軍的敵人都是我的朋友?!?/br> 方征故意問了一句:“可是,萬一他們真抓的是危害國家之人呢?” 桑姐面沉道:“真有那種人,鎧役會替我們擋住?!?/br> 鎧役和飛獾,這兩只軍隊,在夏渚人心中象征光明與黑暗,口碑截然不同。 桑姐沒有帶他們走前門有守衛的地方,而是后門一個小的進出口,那里沒有人看守。 海七娘擔憂道:“桑姐,你帶我們去了,就不擔心回來飛獾把你……” “我真的受夠了……”在桑姐的絮絮叨叨聲中,方征凝神側耳靜聽,發覺又被跟蹤了,雖然還隔得遠。但方征能聽得見。 方征自從失明后,被迫加強其他五感的鍛煉,反倒助他突破了那塊龜甲上面第三招的瓶頸。第三招本來練的就是覺察的敏銳,他這些天愈發感到這招精髓在體內逐漸領悟,令他沉下心來就有可能聽到極遠處的動靜,遠處動靜有很多種,但能感知到殺意的僅有一處,于是方征就愈發能把注意力集中,對方一直不遠不近跟著,方征時刻留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