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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屯郡也有鎧役巡邏,他們都認得桑姐和海七娘,海七娘說房子塌了要去周圍小部落找兄弟家人。鎧役查問幾句、同情幾聲,吐槽幾句飛獾,竟然都真的相信了。這其中固然有“熟人情分”的因素,也讓方征窺知了夏渚內部一道深淵般的裂痕。 走到最外圍的一層哨崗處,那里的鎧役人數最多,有十余人,還有個盛放武器和糧食的起居倉,為首鎧役卻沒有如前面幾處般輕易放行,不住盤問方征和子鋒。 “你們不能走?!?/br> “小遙哥,為什么啊?!鄙=愫秃F吣锒颊J識那戴著厚面具的鎧役,是屯郡小隊長之一,平時很好說話。 被稱為“小遙哥”的戰士沉默不言,只重復嘆道:“你們不能走?!?/br> 桑姐柳眉倒豎,“我知道了,飛獾之前來過,讓你們攔人吧。憑什么替他們——” 小遙哥語氣中有一絲無奈:“軍務,別說了?!?/br> 方征感覺到子鋒在捏他的手,以手勢詢問要不要殺出去,方征計上心來,輕輕對“連風”搖頭,運用剛才推測出的信息,輕咳道:“既然飛獾是單線執行,應該沒有管你們的權力?!?/br> 一邊說著,方征聽著遠處跟蹤者在靠近,心中冷笑一聲,繼續激將道:“還是說,堂堂鎧役戰士,也怕他們的手段?” 小遙哥果然勃然大怒:“誰怕他們!只是——” 兩軍平時各自為營,但丹陽屯郡最近來了飛獾軍的那個大人物,連屯郡的長官都要畢恭畢敬。這里鎧役最高一級的武士都還比人家硬生生矮了五個級別,傳達到基層隊長們耳中的意思就是,這段時間盡量配合飛獾軍,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么要攔這兩個外來盟客……萬一對方回去直接向國君告他們一狀……國君不會怪罪他們這些無名小卒,卻會指責他們年輕的領袖。 多事之秋。鎧役軍的年輕領袖走馬上任不到一年,怎么斗得過飛獾那只穩坐位置多年的黑心老狐貍,那可是狠毒的“背誓者”逢山氏的唯一傳人。 但這些事無法言說,小遙哥只能忍痛板起臉道:“總之,軍務就不要多問了。你們留下。桑姐和七娘可以出去?!?/br> 方征凝神聽跟蹤者已經走到了谷倉附近,子鋒也聽到了,他依然以不出聲的手法問方征是否要動手。 方征不應,他心中醞釀著一個計劃,故意激動道:“哦?我們遠道而來,帶著部落多年前的盟約,仰慕夏渚君主的賢明,前來感受大國的富饒。但貴國的飛獾軍真是令我們厭惡迷惑。桑姐和七娘一直說,沒關系,有鎧役,會保護我們的,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和他們一路貨色。夏渚不需要軍隊的體面,只需要一群吃血嚼rou的豺狼,把民眾威懾得像任人宰割的羊和鹿,國君就心滿意足了是不是——” “住口!”小遙哥臉上血色盡失,發聲的并不止他一人,一只響箭從谷倉后射過來,扎在方征旁邊的梁木中,箭尾不住顫動,方征聽得出那箭不會擊中他,于是故意沒躲。從谷倉后轉出一個渾身上下包裹在陰影中的黑面人,他后面還跟著數十位打扮相似之輩。是方征一直察覺到跟蹤他們的人。 小遙哥驚道:“逢……大人!”哪怕隸屬不同軍種,這人級別實在太高,依然要恭敬行禮。如今飛獾軍領袖的養子,叫做逢毅,傳言內定為下一任接班人。他本領強悍,暗殺之術極為高明。 “今晚這里只需要留下一個人?!狈暌阃斑B風”方向一指,眼神卻冷冷看著方征,“我大可以殺了你封口,免得你那無知外邦人的嘴再對我們國君不敬。但我不跟你計較,哪怕你們這些賤民絕不會懂得國君和義父的苦心,世人也無法理解飛獾軍的功勞和意義,那都無所謂?!彼冻鲅例X森然道,“只是他!必須死!” 方征聽得出來他手指的方向是“連風”,心中疑竇叢生,是“連風”星祭者的身份,亦或是當初在虞夷當過戰士的身份被察知?對于夏渚來說,虞夷是敵對勢力,祖姜也在數年前翻臉。他們如果查清了“連風”的來歷,作出抹殺的決定也屬正常。 想清楚后,方征冷哼一聲,上前幾步將“連風”護在身后,強硬道:“想殺我的人,沒門?!?/br> 子鋒心中訝異又感動,更令他在這危機中感到心潮澎湃地是方征那句“我的人”,他的心臟怦怦直跳,這是不是意味著征哥哥終于接納了他?現在也不宜分心,按實力來說他用不著對方保護,但子鋒沒有動彈,把這一刻當作他生命中最甘甜的時刻回味。 逢毅從方征肩頭盯著子鋒,道:“太可笑了,如今的你,居然要躲在人身后?!?/br> 子鋒猛然清醒過來,當年虞夷王都大宴上,逢毅也在夏渚的使團中,見過子鋒,他們還打了一架。 子鋒心中冷冷想,原來如此,對方認出了他。自己臉上那點點礦石粉,自然瞞不住行家。 那么,留不得。 子鋒眼神一暗,手指撮成哨形在口中一吹,忽然間一團陰影從后方往逢毅身上撲去,那玩意并不大,落在他的肩頭跟只貍貓似的。它有著燦爛的金黃色皮毛和長長的利爪,對準逢毅的喉管猛然咬了下去,瞬間撕咬出一個血洞。 逢毅也有殺招,手中五把短匕在那一瞬間反手扎中肩頭的畜生,他嘶啞著艱難道,聲音像是漏風的氣罐,含混恨聲:“連……” 子鋒已經沖出去,一把掐住那人脖子,把他沒說完的半句話扼死,他以極小的氣流聲,對逢毅輕道:“三年前我能敗你,如今你還是沒長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