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946節
聞言,劉晅一抬眼,注意到胡德那張溫和的面孔,緊張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沒有接這話,只沖他點了點頭。見狀,胡德心情卻不敢放松,轉身進殿伺候,心中只默默期盼著此事快些過去,天家之間掐架,為難的可是他們這些奴仆…… 春蘭殿內,繡榻邊,劉皇帝已然坐下了,面上恢復了平和,御醫也說了,只是輕微扭傷,調養一番也就好了,甚至可以不用開藥。 只要身體不要緊,沒有大的損傷,倒可稍微放心。不過,惠妃更受傷的,顯然是那顆為娘之心。見她傷懷郁郁的模樣,劉皇帝輕笑道:“你為了這個兒子,也算是嘔心瀝血了,如今落得這么個結果,有何感想?” 劉皇帝自認為只是感慨,聽在惠妃耳中,卻更像是在說風涼話,一雙雌眼刷得更紅了,緊接著淚水也止不住地掉下來,泣聲道:“官家這下滿意了?” 這話問得劉皇帝一愣,緊跟著也反應過來,老眉高聳,道:“這與朕有何關系?還不是你平日里對那逆子放縱溺愛……” 不待劉皇帝說完,惠妃便打斷他:“劉晅一向溫順謙和,若非官家處事不公,偏見對待,他豈能失了儀態?” “你怎能把事情怪到朕身上?”劉皇帝惱了,站起身體,瞪著惠妃:“朕好心來看你,你卻如此不領情!” 惠妃反唇相譏:“官家是來看我,還是看我母子的笑話?” 一聽這話,劉皇帝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頓時跳腳,指著惠妃,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同是符家女,你為何不多和你jiejie學習?” “若是jiejie還在世,官家以為,她會如何評價?”惠妃一點不慫。 氣急之下,惠妃忍不住撐起身體,這一動,頓時牽動扭傷的腰桿,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見她這副模樣,劉皇帝就是有狠話,一時也說不出來了,同這一婦人饒舌爭論,他何苦來哉? 語氣軟了下來:“頭發白了,人也傷了,何來如此烈性,好好休養,不要亂動!” 聽著劉皇帝這干巴巴的關懷,惠妃確實不折騰了,但別過頭,不理會劉皇帝。見狀,劉皇帝在榻前踱了幾步,表情壓抑,徘徊幾許,有些嚴厲道:“你今日過分了,屢屢君前失儀,沖撞于朕!朕不加計較,已經是看在你jiejie面上,格外寬忍,你不要得寸進尺!” “怎么,官家要將我打入冷宮?”惠妃看起來是放飛自我了,生生地頂了一句:“就像對待劉晅一般?” “你以為朕不敢?”劉皇帝頓時怒喝道,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 劉皇帝顯然破防了,眼瞧著就要發作,從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慘叫聲,那是劉晅在叫喚,聽起來,有些凄慘。 “這是怎么了?你把劉晅如何了?”惠妃聽著是臉色大變,終于扭過頭直直地盯著劉皇帝。 見其狀,劉皇帝心頭的怒氣一下子壓制住了,反而拿捏了起來,背過手,淡淡道:“劉晅不孝,教訓一二,賜他幾杖,不是應該的嗎?” “我自己跌倒的,與他何干?”惠妃立馬道。 “你敢當面欺君?”劉皇帝質問道:“什么情況,朕早就了解過了!” 惠妃:“那就請官家治我欺君之罪,不要遷怒于劉晅!” 迎著惠妃那固執的面龐,劉皇帝自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的手直顫,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好。而殿外,劉晅的哀嚎聲卻越發響亮了,伴著他的求饒聲,全然一副受不住打、熬不過刑的樣子,聽得劉皇帝直皺眉,罵道:“溫室里的花朵,經不得風雨,連這點打都扛不???” 而惠妃聽得揪心不已,又哭了,沖劉皇帝咆哮道:“他豈受得住廷杖?你要打死他嗎?” 見狀,劉皇帝擰著眉頭,飛給一旁的胡德一個眼神,胡德會意,不敢怠慢,立刻出門去“查看”了。很快,胡德便回來了,將情況簡單匯報一番,大概是,打了十杖,劉晅快昏死過去了。 聽其情況,惠妃更急,愈加不依不饒,若不是身子不便,都快撲過來了,一副愛子心切的樣子。 二者對視一眼,惠妃凜然不懼,劉皇帝則顯得有些心累,最終也是拂袖而去:“你們母子倆就折騰吧!朕不管了,也別再來見朕了,朕沒空!” 榻上,望著劉皇帝那不帶留戀的背影,惠妃俯下腦袋,嗚咽直泣,聲音甭提有多悲戚了。劉皇帝走得倒是決絕,但聽著惠妃的哭聲,心中卻也不是毫無觸動。 惠妃從來是這樣,小性子耍了幾十年了,劉皇帝也早已習慣,但他有些想不明白,怎么會搞成這樣…… 殿前,廷杖已然停下了,劉晅趴在那兒,見到劉皇帝出來,人立刻變得虛弱無比……有氣無力地向劉皇帝討饒道:“臣知錯了,懇請陛下饒??!” 劉皇帝盯了他一眼,沒那么怒氣騰騰,但這種狀態顯然更讓人畏懼。一句話沒留,劉皇帝緩步離開了,沒有竹節輔助,步子更慢,同時,那道蒼老的身軀也更加孤獨了。 第463章 站在十字路口的安西 時值五月,夏日炎炎,安西,郭城。 經過數年的發展,這座坐落在天山北坡下、珠海(伊塞克湖)南畔的城池,已然成為安西治下最重要的城市,沒有之一。 依山傍水,氣候宜人,水草豐美,使其具備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農牧業由此興旺發達。作為西征進入黑汗腹地,奪下的第一座大城,解放得早,治安也要更好,論穩定性,要比作為安西臨時首府的碎葉城還要高,畢竟“打掃”得要更干凈些。 同時,這些年間,在“西征派”的推動下,大漢西北還是形成了一股西遷的風潮,動靜還不小,官府引導以及民間自發形成的移民規模,總人數已然超過二十五萬人。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諸胡族,漢人雖然仍是主體,但占比并不算太高。 而不論胡漢民,到了安西之后,第一棲居地的選擇,毫無疑問,就是郭城。那些農牧民們,既不愿走得更遠,見到那些豐沃的水土,也邁步不動腿了。 人口是一切繁榮發展的基礎,大量“漢民”的到來,改變了當地的人口結構,也帶來文化與技術,就這么七八年的時間,郭城便成為了安西最可靠的大后方,人口最多,經濟最發達,農牧產出最多。 到如今,甚至提供將近一半安西軍的軍需補給,以郭城為中心的珠海南側盆地,是安西當下最重要的糧倉,甚至具備唯一性。 大量外來人口的涌入,自然避免不了民族矛盾,治安情況也算不得良好,爭斗成風,所有人都染上了一股野蠻的氣質,但正是在這種堪稱狂野的發展中,秩序逐漸建立,安西都督府在當地的統治也逐漸形成并穩固。過去的七八年,就是一個夯實統治基礎的過程。 但同樣的,這么長時間,也就誕生了么一座郭城,就是同樣散布在珠海南畔的一些零星鎮甸、小城,都時不時發生些sao亂。至于碎葉城,當年劉旻的“滅教清洗”做干得痛快,但后遺癥也逐漸顯現了,作為安西首府,常年來是動亂不斷,襲擊漢軍、漢民的事件屢屢發生,不論多嚴酷的手段,反抗都從未平息過。 甚至于,發生在碎葉周邊綿延數年的治安戰,要比后續繼續的西征,更讓劉旻為首的安西都督府高層更頭疼。怛羅斯之戰后,ysl聯軍一敗再敗,潰逃有如散沙,若以漢軍當時之兵鋒,莫說薩末鞬(撒馬爾罕),就是薩曼王朝的首都蒲花羅(布哈拉)都未必打不下來。 但是,西征也是有極限,以漢軍戰法,能在怛羅斯以西打下數百里地,本就是一次歷史極限的突破,而后方不穩也是對其西進的拉扯,當年選擇罷兵休整,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隨著二次西征展開以來,在遠離大漢大后方,后勤供饋困難的條件下,安西軍作戰風格較傳統的漢軍戰法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騎兵的比重進一步提升、機動作戰能力大幅度加強,但對后勤的依賴并沒有太多削弱,因此后方不穩、后勤不固,前方作戰的掣肘也是巨大的。 別看安西現在占領的地盤不小,但實際建立統治的區域,只有那些大城以及交通線上的小城鎮、要害關卡,即便是這部分,所謂的統治也是極其有限且薄弱的。 碎葉東北,那還是突騎施部族的領地,漢軍只是通過幾座城鎮掌控地方,維系著基本的稅收關系。至于碎葉以西,那就是除了怛羅斯等城市在掌控之外,連基本的統治關系都只是象征性的。 簡單得講,缺乏“群眾”基礎,除了漢軍,全是異族,至于那些收服的仆從,首先信任就是個大問題。這些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是越來越嚴重,各地的反抗活動不斷爆發,sao亂不已,紛擾不休。 過去,還有來自朝廷的強力支持,河隴全面配合,但是,隨著今春以來,朝廷改弦更張,西征之政徹底調頭,安西這邊自然發生了連鎖反應。 有一說一,缺乏了來自朝廷的支持,即便安西大軍再強悍,在這異族密布的域外之地,立足之基都是不牢靠的。雖然朝廷的改革是逐步緩進的,有限的支持還在繼續,但停止直接輸血是必然的,而這對安西的影響是巨大的,乃至致命的。 過去的這幾個月,整個安西上層的氣氛,十分凝重,各地駐軍都提高了戒備等級,以劉旻為首的安西都督府高層們,就安西當下形勢及未來發展,有過數次會議討論。 他們基本都意識到了,安西已經站在一個歷史的十字路口,接下來的走向,將直接決定安西三十萬軍民的前途命運。 …… 在勉強稱得上潤物無聲的氛圍中,一支隊伍順著善緣驛道,自東而西,向郭城走來。 隊伍規模不小,粗略一觀,得有數百人,著漢服,說漢話,“漢”字旗幟迎風飄揚,大小車輛滿載,將坎坷不平的土道填滿,這是一支輜重隊伍,也是自河西而來的,最后一批官府籌措的軍援。 帶隊的人身份也不低,乃是甘州兵馬副指揮使楊福,前河西布政使王明的舊部,這也是他第三次帶隊押運物資到安西。 自河西至安西,也是遙遙數千里路途,這押運的活計,可一點都不輕松,交通的困難且不提了,還有各種意外與危險,每一趟往返都差不多要半年至一年的時間,春去冬歸也不是什么特別讓人意外的事情。 唯一值得慶幸的,在押期的設置上相比寬容,否則這些年逾期逃役的吏卒不知凡己。而比起前兩次,這一次,楊福的干勁十足,只因為有了明確的通知,等此次押運任務完成,返回甘州后,他這個副指揮使就可以扶正了。 因此,這一趟西行,楊福是格外小心謹慎,生恐出現什么意外,所幸,一路有驚無險,當成功翻閱天山,進入珠海盆地,心情就更為放松了。 郭城已然在望,那碎葉還遠嗎?碎葉城,基本上朝廷西援物資的終點站。 第464章 甘州楊氏 綿延的山脈就是天然的墻垣,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雪峰是威武的將領,茂密的森林則是雄壯的衛兵,一起拱衛著珠海這顆天神遺落人間的明珠。 珠海盆地東側山脈,正是雪山密集的區域,巍峨雄峻、高聳奪目雪峰比比皆是,足以讓人看花了眼。押送隊伍中,有不少第一次踏足安西的官兵,行路之時,也不免東張西望,欣賞著周遭的風景。 對于甘涼出身的人來說,大抵是過了高昌道,翻越天山之后,方有異域之差,感受著一些別樣的風土民情。當然,隨著數以萬計的漢家軍民商旅涌入,對這片土地全方位的改造也已開始了。 能由州級官兵直接押運的軍需,已屬特殊物資,就比如楊福此行攜帶,便有大量火藥、火箭、箭鏃、鐵矛以及食鹽、生鐵。 都是好東西,通行天下的硬通貨,且大部分產自涼州的工場。作為河西首府,西北邊防統治核心之一的涼州城,手工業這些年有了長足的進步,各種官商民工坊、工場大量冒出頭,其中最為矚目的就是獲朝廷批準建立的冶鐵、火藥、火器工場。 甚至可以說,這些偏重于軍事的工場,就是專為支持西征而籌建了,規模大,工匠多,產量也高,朝廷支援安西的各種工匠,就有一部分是從涼州三大場抽調的。 事實上到開寶二十六年為止,除了火炮這等戰略武器是由京畿直接調撥之外,其余大部分軍需物資都是發自河隴,而涼州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中轉站。 同時,既要承擔物資生產供饋,還要滿足轉運功能,河西官、軍、民身上的負擔自然是一年年加劇,近兩年尤甚,即便老王明在任時擅長經營調度,又格外重視防范,河西也到不堪重負的地步了。 如果說隴右那邊的弊癥,貪官作祟要占很大一部比重,那么河西可以說是純純受西征所累,為其出力、流汗、輸血了…… 州兵馬指揮副使,職級可不低了,在大漢軍隊體系中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中級軍官,但在甘州當地,可是排得上號的大人物。 但就是這樣的大人物,押運物資這種輔卒做的苦差事,也得親自上場,還前前后后三次。當然,整個河西官場,數十州縣縣尉、丞以上軍政官員,基本都親自往安西押運過物資,至少一次,能免此役的,只有州部主官。楊福作為武官,多跑幾趟,也在常理。 當然,七百余人的隊伍中,超過四百人都是征召的民夫、勞役,這樣的官民比例已然算高了。負責干苦力的勞役們,同樣免不了四下打量,只不過,他們的目光,更多為山湖盆地間的那些牧場耕地所吸引。 如果只是荒草荒地也就罷了,但是,數年的開發下來,已然出現了一批相對成熟的農牧產區。沿著珠海湖畔,可以看見成片的麥田,長勢極好,已至收割時節,看起來是個豐收的年景。 同時,還有大片的牧場,青草幽幽,草料rou眼可見的豐美,每隔一段路程,都能見到牧民牧養著牛羊牲畜的景象…… 在這珠海之畔,農田與草場似乎得到了結合,這里是農耕與畜牧的交匯,明明是兩種文明,卻不顯得沖突。當然,地盤夠大,人口不多,耕田的與放牧的有足夠空間,或許是維持這種和諧的主要原因。 打黑汗國的過程中,殺戮是很重的,造成當地人口銳減,因此,在當下的安西,基本上是沒有土地矛盾的,嚴重的是民族與宗教矛盾。 民夫勞役的腦容量一般較小,沒有余地多思考,他們看到那一派生機勃勃的農牧產區,有的也只是眼熱。河西當然有不少耕地牧場,但其作業條件,比起這珠海盆地,懸殊可就大了,別的不說,就這片一望無際的碧湖,就是極其雄厚的水利基礎。 楊福也算安西的“??汀绷?,對于這些景象,自然不像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手下人那般驚異,表情始終保持著平靜。 不過,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漣漪,余者不談,至少郭城附近的變化,還是很大的,每一次來,都能發現極其明顯的進步,這一路走來,他發現連水利溝渠都挖了不少。 楊福也不由想起了自家在安西圈的一片地,那是第二次赴安西時置辦下來的,同樣在珠海之畔,距離郭城以西三十余里,面積不大,也就兩千來畝。 原本只是響應朝廷號召,從族里安排了一些人手前來經營,又捉了些當地土著用以勞作,因為隔得太遠,此前并不是很看重,就連這兩年的產出及賬目都沒有仔細關注過,距離太遠,實在是不方便。 楊家可是甘州大族,與已故長武伯楊廷璋同出一脈,楊廷璋那可是郭威繼子,雖然楊氏在“康氏逆案”中遭到重創(楊廷璋次子楊塤嚴重涉案),但那仍是郭柴集團中的核心力量。而甘州楊家,之所以能在甘州生根發芽,并發展壯大,也得益于早年楊廷璋在河西掌軍時的庇護與扶持。 扯這么多,只是想說明,楊福家族這一脈,根在甘州,在大漢,過去在家族發展上,重心也主要在兩個方向。一往上,二往東,上則指河西道,東則指朝廷。 但經過這前后三次西行的耳聞目睹,身臨其境地見識了安西這邊的發展變化,卻也不禁真正動心了。這里的條件,的確是好,尤其是郭城為中心的臨湖范圍內,除遠了點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缺點。 或許楊家,今后的發展,可以往西多加些關注了,楊福心中這么想到,此番可要好生查看一番楊家在郭城田土狀況。 似他們這些宗族,分散投資,四處發展,也屬常態。劉皇帝治理下的大漢,是一個擴張的時代,并且已經擴張了快三十年,哪怕當下朝廷已經開始調整政策,但也只是放緩腳步罷了。 毋庸置疑,大漢的對外擴張拓殖,在過去的三十年間,是形成了一股浪潮的,劉皇帝也著實帶出了一批“擴張派”。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與時代背景下,似楊家這樣有志氣、有關系的家族,是相對深入參與其中的,甘州楊氏家算是小宗,但以甘、肅為基,影響力已然上升到道司層面,甚至出了河西道。哪怕是此前不大受關注的高昌道,在成為遠離戰爭的內地之后,也有甘州楊氏活動的蹤跡。 楊福才三十六歲,即將升任甘州指揮使,這樣的年紀與職位,可謂是前途無量,當然也是楊家的核心人物,掌握著不小的話語權,他若動了心思,總是能調動一部分資源,投向安西。 事實上,如楊福這般動心的人,如今并不在少數,尤其是西北的權貴家族。西征固然是一件勞民傷財的事,但在長期的戰爭中,借著西征,也增進了大漢官民對西域的了解,加深了大漢西北與高昌、安西的聯系,這是鐵與血凝結成的聯系,緊密而深刻。 借著西征,誕生了一個利益集團,除了從朝廷那里獲得好處,從小民身上汲取養分,西征本身也能帶來豐厚的利益。黑汗曾經畢竟是一個小強,一個國度倒下了,其身軀自然而然化作一道美餐,供禿鷲與饕餮享用。 別的且不提,就珠海盆地的大片水草沃土,就是一筆寶貴易取的財富,過去,由于戰爭,由于人口,開發相對緩慢。 但近幾年,隨著戰線大規模西移,連怛羅斯都打下了,而郭城又像一顆明星在珠海之畔閃閃發光,對人的吸引力就更強了。在土地城池的經營上,漢家子民多的是耐心。 如今的郭城,乃是安西都督府重點打造的大后方,人口積聚,工商農牧日益興旺,也有利可圖了,尋常商賈都往來頻繁,那些上層階級又怎會忽視。 安西以郭城作為西征的后勤基地,他們同樣可以將之作為分享戰爭紅利的橋頭堡。唯一讓人不滿的,是朝廷開始減少對西征的支持了,那他們的利益,可就要損失一大塊了。 當然,在對外開拓上,西北的豪強們,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驅動力。就同往海外貿易拓殖的那些家族、勢力一般,他們到了異域,權力的膨脹,“自由”的擴張,是顯而易見的,在國內,在朝廷權威熾盛的情況下,行事總歸有些限制,正常情況下,誰愿意頭上戴一圈緊箍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