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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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著急的樣子, 沈淵庭想,她不會是舍不得他吧?竟想日日纏著他在房里快活。他揮了下袖子:“主殿!” 傅寶儀默了默,失落的看著沈淵庭出去:“侯爺慢行?!?/br> 沈淵庭出去了。 鄭伯點著燈,跟在他身后。 “離兒近些日子怎么樣了?” “甚好,有夫子教授,聽話又聰明?!?/br> “嗯?!鄙驕Y庭到了主殿,換了中衣,坐于桌前。他墨發玉冠,眼里深邃,手捧書卷。 書里的內容不怎么能讀下去。 他的腦子里總浮現著,一雙帶著些失望的漂亮眼睛。 沈淵庭凝神靜氣,把這些亂七八糟拋于腦后。 傅寶儀是有些失望。這些話總要說的越早越好,可她實在是琢磨不透那個男人。說他喜歡她,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除了做那事。說他不喜歡她,倒是真的。哪里有人會來的那么隨意,走的那么無情。 她只是一個身份卑賤的妾。有求于攝政王,才會嫁到府上。沈淵庭沒讓她天天像個棄婦一般獨守空房無人問津,也算是夠仁慈了。 傅寶儀不會自己輕賤自己。她設身處地的想,她其實對沈淵庭也沒那個意思,只是央求著他多幫幫她而已。傷心談不上,救父親這件事只能慢慢來。 “玉珠,進來研墨。我要寫字?!?/br> “是。夫人?!?/br> 側殿里的紅木金絲楠桌價值不菲,總是閑置著可惜了。這么寂靜的夜里,是習字的好時候。傅寶儀挽起袖子,凈手,打開一卷《寶華經》,垂筆寫在干凈白紙上:“般若包羅萬象,自始至終……色即是空……” 她寫的入神,想到小時候,父親教她習字。說筆要直,彎折有力,背也要直。寫字的人,字與主人相同,有傲骨。若是軟著背,寫出來的字一定是軟趴趴的。 傅寶儀寫字時,從來都挺直著背。 月光從窗口漏進來,灑落在那張白紙上。傅寶儀的眼睛微微發熱。有滴溫熱濕咸的水珠劃過臉頰,她抬手很快擦了。 玉珠詫異:“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 “無礙?!备祵殐x翻了頁書,眉眼低垂,手里的筆卻沒停。 等到梆子敲了三聲,已經夜深。傅寶儀才沐浴入睡。 她睡得香甜,忽聽外面有人說:“侯爺萬安?!?/br> 沈淵庭來了? 這么晚了,他怎么來了? 傅寶儀懶著不想動彈。但她又必須起。她從柔軟的被褥中爬起,穿上鞋襪,手里拿著一盞燈:“侯爺怎么來了?” 沈淵庭卻沒答她的話,徑直繞過她走到床上:“主殿太冷了!不如你這里暖和!” 冷?可這已經到了夏天,人們都穿上了薄紗呢,怎得會冷? 傅寶儀慢慢的走到床邊,看著男人。 他一躺下,就裹著被子,好像是很冷的樣子。 她吹了燈,小心爬到里頭。 沈淵庭睜開眼,眼珠黑亮極了。他看著她的臉:“你臉上什么東西?” 傅寶儀不知道臉上有什么。她迷茫反問:“臉上有什么?” 白皙如嫩玉的臉,有幾道可疑黑痕。 沈淵庭皺眉,翻身過去,手捏住她的臉,用力擦了擦。竟然擦不下來。他語氣里帶著嫌棄:“臟不臟?” 傅寶儀想起來了,好像是墨?;蛟S她習字時,不小心把墨水蹭到了臉上。 沈淵庭力氣本來就大,他的手指又常年握刀,繭子那么厚,捏的臉生疼。 傅寶儀往后躲了躲:“不擾侯爺休息,奴婢去洗洗?!?/br> 沈淵庭眉頭皺的和山一樣。他像上了隱,一手困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動彈,一手在臉上蹭個不停:“你不嫌麻煩?別動?!?/br> 傅寶儀忍不住了,臉肯定都被搓紅了!火辣辣的疼。要是照這么弄下去,明天她怎么見人!傅寶儀有些著急,打開他的手揉了揉臉:“侯爺您輕些!別那么用力。奴婢有些疼?!?/br> “疼?” 沈淵庭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連給別人撓癢癢的力氣都沒用出來,她竟然覺得疼?真是個怕冷怕熱又怕疼脆弱無比的瓷娃娃。 他更嫌棄,逐漸反應過來她的自稱,語氣不悅起來:“你叫自己什么?” “奴婢……” 傅寶儀的話被咽下去了。 嫁給高門大戶做妾,是要自稱臣妾的??伤@個妾來的不怎么光彩,臣妾這兩個字實在是說不出口。索性她就自稱奴婢。反正只是個稱呼而已。 沈淵庭怎么還不開心了… 這位爺可不能不開心。傅寶儀馬上改口:“是臣妾忘記了,勞煩侯爺叮囑?!?/br> 這時候,月光籠罩,寶儀的臉果然被搓紅了一片。難不成真的是他用的力氣太大了? 沈淵庭咳嗽一聲,并沒有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成了,睡吧!” 傅寶儀打量他的神色。她小聲道:“臣妾有事求侯爺,望侯爺準許?!?/br> 他閉著眼:“何事?” “臣妾在府里呆著,有些無趣,就想著去府上經營的產業轉轉。侯爺能允么?” “就這事兒?還有嗎?” “還有就是……臣妾想去牢里看看父親。他腿腳不好,牢里潮濕陰冷…” 沈淵庭睜開眼。他本想回絕。 但女子就那么側身,臉朝向他,眼里亮晶晶的,很像想只要得到主人應允的小獸。 他點了頭:“可以。明日叫丫鬟陪你去?!?/br> 傅寶儀其實已經做好了被他回絕的準備。但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的同意了。 她挺高興,俯下身,飛快在沈淵庭唇上啄了下,“?!钡囊宦?,很響?!岸嘀x侯爺?!?/br> 然后就鉆進被窩,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沈淵庭摸了摸嘴,若有所思。最后,他還是說冷,把傅寶儀從被子里捉出來,做一些無法在白日里說的勾當。 但是做完了這事兒,他就會一點不留余地的把寶儀推開。 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她困極了,也沒多想,打著哈欠閉上眼,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傅寶儀領著玉珠,先探望了父親。 托沈淵庭的福,父親被從牢里條件最不好的死刑徒牢接出來,進了條件尚可,沒那么冷的監室。 傅寶儀給父親帶了藥材,吃食,糕點,和幾本書。 傅老爺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心態也好些了。 父女兩個相對沉默了一會兒。 “父親,我給您帶著的東西,您記得用?!?/br> “還有,您必須好好想想,您被捉進牢里之前,和哪個人喝過酒?您把他們的名字都想出來,寫在紙上?!?/br> 傅老爺道:“人太多了……我想不出來…” “沒關系?!备祵殐x笑了笑,“那就寫時間最近的一次。您慢慢想,我們不著急?!?/br> 傅老爺沉思片刻,在紙上寫了幾個人的名字。監察部左尹使梁正,右尹史崔和,與文官馬知徐。 “我有印象的,就這么幾個人??伤麄兊牡拇_確和袁府沒有關系,又怎么會送信害我?” 傅寶儀收了紙條,戴上兜帽。她整理衣裙:“父親,您不必管這些事,就努力想一想,最好把這些人的名字都寫在紙上。等下個月我再來看您。到時候您再把名單遞給我?!?/br> 她眼底坦誠,聲音堅定:“您放心,我一定會救您出去的?!?/br> 傅老爺目送著女兒走出長廊。他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若是能出獄,他再也不去胡亂喝酒了! 玉珠為寶儀撐著傘,主仆二人到了攝政王府名下的藥房中。藥房就在中心位置,人來人往,能得到的消息很多。 藥房掌事早就得到了消息,攝政王府美妾要來這里當個面診醫士!掌柜心里是不大樂意的。因為他覺得,美妾肯定是美,空有一副好皮囊,內里是什么樣子也說不清楚。萬一是一時興起來這里玩一玩,出了什么差錯,他們這些下邊的人也不敢反駁。 掌柜的遠遠見到美妾從車上下來馬兒,眼睛都看直了。不愧是攝政王府里的女人,真是纖細勻稱的身段!透過隱隱的淺色兜帽,能瞧見女子光潔細膩的脖頸。怪不得人家能嫁到攝政王府中。 只見美妾身姿窈窕,說話聲音柔和悅耳,隔著層兜帽向掌柜詢問醫館中的情況。 掌柜是個四五十歲的憨厚男子,第一次見這樣的妙人兒,說話聲音也莫名其妙結巴了起來:“回,回夫人…我們藥房每日流水頗多,來送藥,買藥,賣藥的都有。因為在上京城中央位置,所以干什么來的都有。人多,消息也多?!?/br> 傅寶儀微點頭,囑托掌柜帶著她去醫館里轉一轉。 醫館分了三個院子。有面診區,處方區,儲藥區??床〉娜藖砹?,先由醫士面診。再開處方,由藥房的伙計抓藥。 面診區已經排了很長的隊??床〉娜擞心杏信?,有老有少。 這么多人,她打聽事情也很容易。人越多,消息便越多。 傅寶儀心里大概有了底。她朝掌柜道謝:“勞煩您了。我在府里煩悶,又懂點醫術,便想來此處做個面診醫士。掌柜您看,坐哪個位置合適?” 掌柜動作頓了頓,猶豫不決的看著傅寶儀。說的話倒是簡單,懂點醫術,可萬一把來這里的客人給看壞了怎么辦?他身份低微,承擔不起這樣大的責任。 寶儀看出來掌柜在猶豫不決些什么。她微笑:“掌柜若是擔心,可在我看診時在旁邊盯著。我做的有什么不對,掌柜只管說便是?!?/br> 掌柜見她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切姿態謙卑,有理有據,并非囂張跋扈之人。他點了點頭,引著寶儀去了面診的院子。 院子房里朝著街面開了一扇大窗戶。三個醫官隔著一道屏風坐在里頭,分別由紗布隔開,各自都看不見。 忽聽一陣喧嘩,婦女的聲音帶著哭腔:“你這人到底會不會看?我兒子從昨天晚上吐到了現在去,你竟然說只是著涼了?!把你家管事的叫來?!?/br> 原來是今日其中一位年老的醫館家里有事,就派了個學了幾年的徒弟來頂替。徒弟慌,沒見過什么世面,連脈都把不出來,臉紅脖子粗的都快急哭了。 掌柜剛想上去賠禮道歉,寶儀攔住他:“可以讓我試試?!?/br> 小徒弟是個唇紅齒白的后生,年紀不大,正著急,忽的瞥見一穿華貴紗衣的女子坐在旁邊。她兜帽下伸出一雙玉手,搭在小孩的手腕上。 婦人也是著急,罵著:“你們以前那個老先生怎么不在!我的兒子要找那老先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