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344
當日岑煅離開地窖后,紀春明緊隨陳霜下去,見到了兀自大哭的楊執園。靳岄又已經把楊執園所說的話告知謝元至,書房中四人,只有樂泰與夏侯信不知情,正面色蒼白等聽紀春明復述楊執園的話。 夏侯信顧不得與靳岄敘舊,他同樂泰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色:又驚又愕,但仍能保持冷靜。 紀春明細細說完,眼前兩人陷入沉思。樂泰熟知紀春明為人,對他的話毫不懷疑,夏侯信不熟悉紀春明,想了又想,問道:“楊執園說的話能確認是真的么?” 靳岄:“是真的?!?/br> 夏侯信:“有何證據?有無其他人看到?或是……” 靳岄又道:“是真的,玹王殿下已經確認?!?/br> 夏侯信登時閉嘴。他緊緊瞪著靳岄,一切未說的話全都咽回了腹中。兩人在沉默中交換了不言而喻的話語。 “……大逆不道,”夏侯信忽然大力拍扶手,低聲道,“大逆不道!” 靳岄給自己斟茶,輕舒一口氣??粗o春明一臉憤怒和認真,跟樂泰比劃著形容楊執園多么凄慘,有愧疚漫過靳岄胸口。 在所有籌劃中,他們需要紀春明,但卻不能讓紀春明得知實情。紀春明極其信任靳岄和明夜堂,他不會懷疑靳岄所說的話。由紀春明跟樂泰訴說楊執園所見到之事,可信程度大大增加。 實則連靳岄自己也不相信楊執園的話。但真假如今已經完全不重要,楊執園的真正想法是否和仁正帝相關,也根本無需反復考慮。岑煅決定信,靳岄也決定信。 他們得到了一把最鋒利的刀,豈有不用之理? 長風吹過榴花,松落的花瓣躍過院墻,隨風遠去了。宮墻中榴花也同街巷一樣開得熱鬧,亭中小桌擺著熱茶,岑融撇去一片落在茶杯上的花瓣。 “五弟,你可還記得這兒曾栽過一株極高的山茶花?”岑融指著亭子周圍笑問,“靳岄最為喜歡,可惜后來被我錯手燒了?!?/br> 岑煅坐在他面前:“記得?!?/br> 岑融點點頭:“靳岄恨我,所以他記得住?!彼瘁?,岑煅沒有回答,似乎沒聽懂這句話。岑融心頭暗惱:他此前以為這個五弟木訥笨拙,如今看來,其實是什么都藏緊心中,不漏分毫。 “五弟,馬兒還夠嗎?”他忽然笑著,狐貍眼彎彎,語氣親昵關切,“有人說西北軍里頭多了許多高頭大馬,都是金羌軍里才能見到的好種,輕易買不到。我聽后罵了那人一通。我說五弟怎么可能跟金羌買馬?金羌可是我們的敵對國,要同我們搶白雀關的。怎會有將領跟敵人來往?何況五弟連金羌人都沒見過,你這是胡說八道,其心可誅?!?/br> 他說完又輕輕一叩桌子,指節輕響,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對,你見過喜將軍,也曾潛入金羌大營?!歉绺缬涘e了么?” 作者有話要說: 本周會完成逼宮戲份!搓手搓手 第146章逼宮(1) 如今的岑煅凡事都要多想幾分,尤其在面對岑融時。他察覺這是岑融的試探,等岑融??诤?,他略略一忖,認真回答:“回官家,我確實見過喜將軍,那時候西北軍統領還是張越。我帶隨從潛入金羌大營,不料被早有防備的雷師之擒獲?!彼Φ脽o奈:“我記得張越還因此參了我一本,說我目無軍紀?!?/br> 岑融看他兩眼,點頭道:“確有此事?!?/br> “我若真跟金羌有什么往來,又怎會殺了雷師之,還砍下他的頭來?”岑煅朗聲大笑,“不知是誰嚼的爛舌頭,讓他到封狐城去看看,要真能在馬場里找出什么高頭大馬,我便把這將領之位讓了給他?!?/br> 岑煅喝下一口茶,很快又說:“官家……” 岑融微微一笑:“生分了,就同以前一樣叫我三哥吧?!?/br> “那成,三哥,還有馬不?”岑煅面上掛著與以往毫無二致的笑,就著岑融這個話題追問,“我聽說廣仁王的軍隊在南疆赤燕買了不少馬,北軍那邊跟北戎關系緩和,也能買馬,偏就西北軍對著金羌,也沒有買馬的途徑。三哥若是有馬,再多給我一些吧?尤其是莽云騎,需要好馬、駿馬,可如今都是些西北軍中服役多年的老馬,不成的?!?/br> 他說白霓回到西北軍后,看到那些老弱馬兒,幾乎天天逮著自己責罵。說他沒本事,連一匹好點兒的馬都無法給西北軍找回來。說到動情處,岑煅也不免唉聲嘆氣,情緒低落。 而他越是不掩蓋情緒,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看起來就更為真實。在岑融的印象中,岑煅一直都是這樣的五弟,心思不重,更談不上什么心機。 岑融心想,這樣的蠢人,我防備他做什么? 茶喝完了,事兒也說完了,岑融要岑煅留下用膳,岑煅卻說妻子身體不適,得回家照顧。辭別岑融離宮后,岑煅長長松了一口氣。有貼身隨從低問:“今日去謝先生家么?” “不去了?!贬颜f,“回府吧?!?/br> 暮色侵染梁京屋舍,四面煌煌,如一場大火暗暗燃燒,天上地下鋪盡了金紅之色。岑煅騎馬慢行,在馬兒身上擦去手心冷汗。 他選擇相信楊執園的話,但今日岑融流露的一絲殺心,仍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此時謝元至家中,殷氏與童子擺好了飯食。樂泰等人與謝元至一番長談,人人面色凝重,不愿留下吃飯,紛紛告辭。靳岄惦記獨自在家中的賀蘭砜,也同謝元至辭別。臨走時他抬眼看了看沈燈,沈燈與殷氏微笑告別,他能從殷氏眼中窺見一絲殘余的淚意,卻看不出什么詳細前情。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滿是好奇,走到一半,沈燈嘆道:“總看我作甚?想問我跟你師娘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