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帶許多吃的總不是假的?！?/br>
    她嘴巴上說得理直氣壯，實則心虛不已。

    尤其蕭衍把那些記得清清楚楚，一針見血當著她的面指出。

    蕭衍其實只在她初初來這個地方以及他打算離開京都時來過兩次，但劉大娘對他的確不算陌生，因為常常能從她口中聽到這個人，聽說他們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只是這些不能讓蕭衍知道。

    否則她今天肯定得直接羞死在這個人的面前。

    怕蕭衍繼續追問下去，傅新桃默默移開視線假裝在看別處。

    看穿她想法，蕭衍彎一彎嘴角，厚道的噤聲。

    大年初一那一天，傅新桃和往年一樣來給自個師傅拜年了。

    但到現在也有幾個月的時間。

    正屋里的人沉默相對。

    傅新桃無聊中四下隨便看一看，發現屋子新修葺過，家具換上一些新的。

    她記得往前有人和她師傅提出修葺房舍、換家具之類的建議，無一不被她師傅罵回去。不知今年這是怎么了……也不曉得是哪個能人說服她師傅的，實在佩服。

    傅新桃正當神游，一道粗重渾厚的聲音在正屋外響起。

    “你師兄不是馬上要回京都了？”

    “你個小丫頭怎么不等你著師兄到時候一起過來，沒得浪費我兩天時間?！?/br>
    蕭衍在發覺有腳步聲時已收斂心神。

    聽見吳洪張口提起傅新桃的那位師兄楊正安，他眼眸微瞇。

    沒有注意到這些的傅新桃徑自站起身，走得兩步便瞧見自個的師傅。

    她迎上前，笑著說：“看來師傅也收到了師兄的信?！?/br>
    吳洪已是古來稀的年紀，但精神矍鑠，目光如炬，并不顯老態。他穿著一身直領大襟道袍，斑白的頭發利落束起，粗粗一眼望過去，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師兄不知幾時才能到長安，我沒法多等?！?/br>
    傅新桃開門見山向吳洪談及今天的正事，“徒兒遇到一個棘手的病人?！?/br>
    “怎么棘手，說來聽聽？”

    清楚尋常小病傅新桃不會來麻煩他，吳洪閑閑問道，視線卻落在蕭衍身上。

    蕭衍臉上的銀質面具引起他的注意，也惹起他的興趣。

    相比之前劉大娘的反應，吳洪儼然并不怎么在乎蕭衍錦衣衛的身份。

    “師傅，這是同我一塊兒長大的蕭衍?！备敌绿也煌榻B一句。

    吳洪隨意頷首，邁步走到上首處的椅子坐下。

    傅新桃跟著上前，細細解釋：“我今天去見的那個病人，她的脈象和病癥叫我想起以前師傅提到過的一種稀罕病例，卻又有所不同……師傅提到古籍上記載的那例，是雙胎傷胎，起初只下了一個死胎，因而那位夫人看似下了死胎，病情卻日漸加重?！?/br>
    “可我今日見到的這位夫人，她已誕下一位千金，便是更加古怪?！?/br>
    “怕診斷錯了，是以想請師傅去看看?！?/br>
    劉大娘端著熱茶和新鮮果子進來，恰好聽見傅新桃一番話，忍不住說：“遇到這種事，那位夫人可當真是作孽喲，好好的雙胎，硬是沒了一個，那得多難過?！?/br>
    “大娘，說不好是我弄錯了?！?/br>
    傅新桃沒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沒有弄錯，我也不知能否醫治得好她?！?/br>
    劉大娘麻利為三個人斟好熱茶。

    吳洪接過茶盞，懶懶道：“能不能醫治得好，也得試過再說?！?/br>
    “我如今年紀大了，沒那么多心力，正巧你遇上了，當是鍛煉鍛煉自己?！?/br>
    “小丫頭，你現在也是能獨當一面的大夫?！?/br>
    傅新桃未想會被直截了當拒絕，又問：“師傅不打算去看一看么？”

    吳洪依舊無情：“不去?！?/br>
    “倒是你的這位青梅竹馬……”

    他斜睨蕭衍，輕笑一聲，“我十分樂意幫他好好瞧一瞧?！?/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想不出sao話那就向大家問個中午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謝永晝的補分，也謝謝小可愛們的評論，啾咪(づ￣ 3￣)づ

    第19章 克制

    傅新桃雖然抱著她的師傅可以幫蕭衍診個脈、探一探情況的心思，但根本沒有想到她師傅會主動提出來。這在傅新桃的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甚至在剎那間令她心驚rou跳。

    誰讓她師傅這些年，只對疑難雜癥感興趣……

    傅新桃被吳洪的反應弄得緊張起來。

    蕭衍的情況很不好么？

    已經不好到讓她師傅很感興趣、甚至想要試試手？

    看一看蕭衍又看一看自己師傅，按捺住重重心思，傅新桃克制著情緒問：“師傅瞧出什么了？我之前也曾幫他診過脈，可是脈象平穩，沒有發現什么大問題?！?/br>
    吳洪笑笑：“你從來沒機會見，我也沒教過你，瞧不出來貓膩很正常?！?/br>
    傅新桃還想追問，蕭衍抬眼望向吳洪：“吳老這么自信？”

    到底是做了傅新桃這么多年師傅的，吳洪心里清楚自己這徒弟很緊張蕭衍。這會兒同樣覺察出蕭衍態度里不希望他當著傅新桃的面揭穿的意思，吳洪笑瞇瞇：“老頭子我也就這點本事?！?/br>
    傅新桃也認為蕭衍不對勁，如果她師傅說得不對，他只怕不會在意。

    然而他開口似乎有意阻止她師傅繼續說下去。

    是因為她也在這里嗎？

    蕭衍不想她知道他的這些事？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一瞬之間，傅新桃生出許多想法。

    所有的想法卻都抵不過她的師傅愿意幫蕭衍好好瞧一瞧。

    假如蕭衍當真有難處，而她幫不上忙，她不介意晚一點再知道蕭衍的臉究竟是怎么了，甚至哪怕永遠不知道——只要她的師傅愿意幫蕭衍醫治，也只要蕭衍可以被醫治好，那么這些事便都不重要。

    “我師傅很厲害，你不妨聽一聽他怎么說?！?/br>
    傅新桃沖蕭衍小聲道，復看向吳洪問，“師傅，若不然您幫他診個脈？”

    “左右今天人來了，師傅又對他的情況感興趣?！?/br>
    “正好我得先去師傅的書房找找那本醫書，查一查那樁病癥?！?/br>
    有心避讓，傅新桃話音落下，人已站起身往外走。

    她一面走一面道：“師傅，待會兒翻過書還有疑問，我再回來請教您?！?/br>
    吳洪默許傅新桃暫且離開。

    待到她走出正屋，和蕭衍無言半晌，吳洪嗤笑：“小丫頭知道又怎么了？”

    蕭衍眸光沉沉，聲音冷淡：“沒必要讓她知道?！?/br>
    “怕她傷心？”漫不經心理著衣袖，吳洪示意蕭衍上前，“手伸出來?！?/br>
    “她好歹也是個大夫，生老病死之類的事都注定要看淡?！?/br>
    “用不著小瞧她，不就是蠱毒嗎？”

    吳洪輕描淡寫般的語氣，好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余光瞥向蕭衍，眼神變得玩味，企圖從蕭衍的臉上見到一些不一樣的表情，蕭衍卻不動怒，依舊淡漠。

    蕭衍自然不會是因為小瞧傅新桃才不想讓她知道。

    但吳洪這么說，他也不開口反駁。

    此時此刻，即使對方要求他上前去診脈，蕭衍亦不為所動。

    吳洪等得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話被無視了。

    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

    他嘿然出聲：“小兔崽子，我好心幫你看病，你倒是在那干坐著？”

    “吳老的好意晚輩心領?！?/br>
    蕭衍無波無瀾道，“只是不必麻煩，晚輩身體沒有大礙?！?/br>
    聽言，吳洪眼珠子轉一轉，明白過來這個人確實不想要他幫忙看病。

    這就難辦了。

    行醫數十年時間，從來是病人和病人的親友求著他救命，從來沒有他求著病人讓他幫忙醫治的。他一貫的原則也是病人自己不想看診，他這個大夫絕對不強迫。

    但是眼前這個小兔崽子中的蠱毒十分稀罕，能夠把這毒壓制住也很厲害。

    吳洪越想越感到心癢難耐，多么有挑戰性的一個病人吶。

    蠱毒這種東西，他活了一輩子還沒親眼見過。

    過了這個村上哪找這個店？

    “你當真不要我幫你看一看？”

    改變策略，吳洪說，“那小丫頭的心思你不會不懂，何必非讓她擔心？”

    蕭衍鎮定應道：“不會讓她擔心?！?/br>
    “呵！是嗎？”吳洪挑語氣變得挑釁，“你不怕自己哪一日突然毒發？”

    蕭衍看一眼吳洪，不說話。

    吳洪卻清楚，這個人是自信蠱毒不會在傅新桃面前發作，可怎么做到的？

    難辦，當真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