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書迷正在閱讀:在總裁文里當極品男配、那個富二代天天裝窮、我穿成了貴族以后、修真界之大,一鍋燉不下、夫人,我勸你認命、我竟然不是人、離后重撩、重生后我成了暴虐世子的掌心寵、神醫祖宗回來了、[綜漫]橫濱第一重建師
謝遲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傅瑤的手,低聲道:“那是六年前的舊事……” 第49章 當下世人眼中的謝太傅,一手遮天,仿佛是無所不能的。 然而在六年前,謝遲卻只覺著自己是個廢物。 那時候,父親死在獄中,母親與幼妹先后病逝,甚至來不及正經辦喪事,只能草草安葬。謝朝云入奴籍進了掖庭,他則被發配充軍千里迢迢地來了西境邊關。 大廈忽傾后的云泥之別,怕是沒幾個人能頂住,謝遲在被壓往西境的路上,便生了一場大病,險些連命都沒能保住。 他不再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穿著囚服帶著枷鎖匆匆趕路,身心俱疲。 押解他的官差自然是不會給他請大夫的,甚至都不肯放緩行程,在那個高熱得直接昏過去的晚上,謝遲一度以為自己就要這么死在這個無名的小鎮了。 但興許是命不該絕,也興許是心有不甘,第二日天光乍破,一點點亮起來的時候,他竟然硬生生地挺了過來。 然而到了西境之后,也并不比趕路時要輕松。 剝去了出身與家世,這些年來學的詩書六藝大半都派不上用場,他與尋常的兵士在一處,每日要例行訓練執勤,也有做不完的事情。 一日到頭,除卻匆忙吃飯的時候,幾乎尋不到任何閑暇。 對于謝遲來說,這倒也不全然是一樁壞事,至少他能夠將心力都投入其中。 然而舊事并不肯放過他,午夜夢回之時,仍舊能將他折磨得喘不過氣來。 與這折磨比起來,邊關的粗布衣和糙飯倒是算不上什么了。 起初,謝遲總是沉默寡言的,并不同周遭的人交流。 同營的兵士知曉他的家世之后,有同情的,但也有看不慣的,陰陽怪氣地嘲諷他是“京城來的公子哥”,弱不禁風,早些年憑借著家世過上好日子,如今家族一倒便什么都不是了。 直到見著謝遲的功夫和韌勁之后,才算是漸漸地閉了嘴。 謝遲如今已經記不得自己當初頭一回殺人時的情形,但在當時,他頭一回親身上沙場,只覺著觸目驚心。溫熱鮮紅的血迸濺出來,灑在他身上、臉上,血腥味濃得幾乎讓他想要作嘔,可除此之外,卻又夾雜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快感。 他在敵人的血中,尋著了一種近乎偏執的掌控欲,心底的那點恐懼霎時煙消云散,就像剔除了身上最后一點軟弱,再也沒任何顧忌。 沒多久,謝遲的名聲就漸漸地傳開來,周遭的人都知道這位京城來的公子哥,看起來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在沙場上卻是個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 但他又不是鐵打的,自然不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對于許多人而言,受傷是會留下恐懼的,更有甚者甚至會抵觸再上戰場,可謝遲并不是,他總是面不改色地由著軍醫處理傷口,下次只會更兇更狠。 一次偶然的機會,但也算是遲早會有的必然,他入了裴將軍的眼,被調到將軍帳去當了親衛。 自那以后,謝遲便不用再僅憑蠻力廝殺,他是個聰明人,年紀輕輕的狀元郎,學什么都要比旁人快很多。裴將軍又是個惜才的人,肯給他機會,也會反復磨練他。 某日帶兵巡視時,謝遲發覺敵方有異動,當機立斷,奇襲立下大功,生擒敵首。 但也正是在那次,他受了重傷,腰腹上那一刀幾乎要了他的命,就連見多識廣的軍醫都嚇了一跳,縫合傷口的時候不住地抹汗,同臉色蒼白如紙的謝遲道:“小將軍,你這一路是怎么回來的……” 失了這么多血,謝遲竟然還能活著回來,而到如今竟然還沒昏迷,甚至能看著他縫合傷口。 裴將軍還沒顧得上為這大捷高興,見著謝遲這模樣后,當即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動怒斥責他不分輕重。 熟悉謝遲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人仿佛壓根不知道“謹慎穩重”四個字怎么寫,只要自己覺著有勝算,哪怕是命懸一線,也敢豁出去賭。 雖說每次都被他給賭贏了,但旁人看得還是心驚膽戰,生怕出什么意外。 裴將軍年事已高,唯一的獨子早年殉國,他無意于爭權奪利,這么些年來始終駐守邊關吃沙子,原是想要尋個合適的接班人,所以有意培養謝遲,漸漸地也是將他當做自己的子侄看待的。 見著他這般不知珍重自身,便難免動怒。 裴將軍是想磨礪謝遲不假,可壓根不用他動手,謝遲一直在拼命地壓榨自身,他看著都覺得擔心,生怕這利刃磨地太過,什么時候忽地斷了。 “你這般年輕,何必急于求成?”裴將軍訓斥了一通后,見著謝遲那仿佛下一刻就沒氣的模樣,又忍不住勸道,“便是要攢功績,也大可慢慢來,念了那么多詩書,難道不知物極必反過猶不及的道理?” “來不及的……”謝遲有氣無力,低聲道,“這幾年間,遲早必有大亂?!?/br> 他早些年是聰明,可卻還帶著些剛入仕的天真,總覺著社稷能匡扶。 可這兩年已然想明白,這爛攤子是注定沒法好好收場的,哪怕所有人都想著粉飾太平,可內里的暗潮涌動是不會減輕,日積月累只會越來越嚴重。 只需要一個契機,就會天翻地覆。 旁人都說他年少有為,謝遲也曾因此自得過,但到現在卻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當年家中出事時的無力感,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保護不了的親近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每個機會他都不想錯過,沒有時間給他“慢慢來”,他也不想徐徐圖之。 必須要在京中出事之前做好準備,才不至于到時候措手不及。 裴將軍這樣的年紀,又怎會看不明白局勢,他早幾年還曾試著上過奏折勸諫,可卻什么都改變不了,還被虞家挾怨報復,最后只得作罷。 皇帝昏聵,他能守一方邊關已是不易,再多的也管不了了。 謝遲對裴將軍的性格很是了解,在此之后,同他長談數次,耗費許久終于說服著他站在了自己這一方。 他得了裴將軍的允準,也接手了些人脈,開始緊盯著京城那邊與北境的動向。那一年多,謝遲恨不得將一日掰開,當成一年來過,是當真沒半點閑暇。 所以在燕云兵禍起后,謝遲得以抓住了機會,日夜兼程帶兵入京,恰好趕上了兩王之亂。 這次,他總算不是當年那個面對變故無力掙扎的少年,而成了持刀之人,黃雀在后,以雷霆之勢血洗了世家。謝朝云領著蕭鐸出現在了他面前,又說服了太后出面,聯手將這個少年推上了帝位,定下了朝局。 在那之后,裴將軍領兵去了北境,開啟了漫無止境的征戰,想要收回在燕云兵禍中失落的十六州。 而謝遲把持朝堂,竭力維穩,讓他不必有后顧之憂。 此后的兩三年,謝遲仍舊沒機會喘口氣,蕭鐸年輕未經事,大半朝政都是他來料理。陰謀陽謀、明爭暗斗,所有都是圍繞著他來的。 他得強硬地鎮壓各方勢力,又得維系著個平衡。 就像是在風雨飄搖中掌舵似的,一個不妨,就很容易翻船。 為此,謝遲背負了不少罵名,有的的確是他自己行事太過,有的則是有人蓄意扭曲,到后來也沒幾個人在乎他究竟是怎么樣的人,世人總愛偏信那些流言蜚語。 早些年,謝遲是靠著復仇撐著的,等到屠戮虞家之后,他權勢富貴都有了,可卻沒什么想要的了。若不是還要鋪平路,踐行當年說服裴將軍時許下的承諾,給這天下人一個太平,他是真想撒手不管。 生死一線,他并不大看重,橫豎活一日就管一日,等到管不了的時候也都是各自的命。 這些年的種種,想起來都覺著累,就更不適合宣之于口了。 謝遲開口之后就忽而覺著倦,不愿多說,可對著自家夫人滿是希冀的目光,還是打起精神來,回憶著當年奇襲的舊事,大略同她講了。 那時驚心動魄,可是這樣的事多了去了,謝遲再提起的時候,語氣也是波瀾不驚的。 可傅瑤卻聽得緊張不已,不自覺地攥緊了謝遲的手,紅唇也緊緊地抿了起來。 她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謝遲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至于擔心成這樣?” 若是旁人有這樣的功績,已然能當做一輩子的談資,可對于謝遲而言卻仿佛算不得什么。 傅瑤湊得更近了些,抱著謝遲的手臂,漸漸地平復了心情,而后仰頭看著他,露出個大大的笑來:“我夫君真厲害?!?/br> 她說這話時滿是認真,甚至也沒往常的羞澀躲閃,眸中水盈盈的,映著燈火,看得人意動不已。 謝遲勾了勾唇,低頭在她唇上落了一吻,臨了又舔了下她的唇,笑道:“真甜?!?/br> 傅瑤愣了下方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抬手捂了捂臉,抿唇傻笑了會兒,復又同他十指相扣,慢慢地往正院走。 月華傾瀉,映著人影成雙。 傅瑤幾乎是半倚在謝遲身上,垂眼看著地上的影子,片刻后又小聲道:“以后,你多同我講些從前的事好不好?” 謝遲并不是個喜歡提舊事的人,他自己都很少會回憶,更不會同旁人提起,就算是與謝朝云也沒說過什么。今日原是一時興起,可見著傅瑤的反應后,卻覺著興許偶爾提一提也不錯。 他面色不改,漫不經心道:“等什么時候有了興致?!?/br> 傅瑤乖巧地應了聲。 第50章 漸漸地相處久了,傅瑤就發現旁人說謝遲“喜怒無?!?,雖有夸大,但也不是全然無道理的。 謝遲心,海底針。 有時候傅瑤壓根沒想明白為什么,他莫名就惱了,冷著臉寫滿了“我很不爽”。 起初,傅瑤總是難免緊張,琢磨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么還是說錯了什么,然后想方設法地去哄。直到后來某次她心情不大好實在不耐煩,也懶得多想,直接往謝朝云的聽雨軒去呆了許久,一直到晚間方才回來。 原以為回來之后難免再起爭執,結果謝遲就跟自己想通了似的,見了她之后也沒發難,甚至還主動遞了句話來緩和關系。 傅瑤當時愣了好一會兒,都沒顧得上答話,及至反應過來之后便開始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被謝遲按在榻上收拾了一番,方才止住了。 這些年來,謝遲算是頭一回這樣給人遞臺階了,結果硬生生地被傅瑤給笑得惱了。但等到糾纏了會兒后,他自己也覺著好笑,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太重了,”傅瑤喘了口氣,笑著去推他,“你這人怎么這樣?明明是自己不講道理亂發脾氣,不肯將話給說明白……現在還不準人笑了不成?” 謝遲在傅瑤旁邊側身躺了,撐著額,挑了縷散開的長發繞在指尖,等到她撒嬌似的抱怨完,慢悠悠地說道:“現在不氣了?我還當你要在聽雨軒過夜?!?/br> 傅瑤的確是不氣了,但還是橫了他一眼:“我原是這么打算的,但阿云將我給趕了回去,說怕你親自過去討人?!?/br> “我倒的確是有這個打算?!敝x遲坦然承認了,隨后又笑道,“你今日怎么這么大的氣性?” 他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倒是把傅瑤那消散了的氣又給勾回來些。 傅瑤直接將長發從他手中抽了回來,起身在一旁坐了,一本正經地同他講道理:“明明是你不對,怎么總要我想方設法地去哄?我不干了?!?/br> 謝遲未置可否,只慢吞吞地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傅瑤與謝朝云長聊許久,愈發確準自己沒錯,同謝遲道,“旁的人家,都是當夫君的遷就,我倒也不求你處處哄我,只是今后咱們得把事情掰扯清楚了,不是我的錯我才不認?!?/br> 她說這話時,看起來氣鼓鼓的。謝遲忍不住抬手在她臉頰下戳了下,傅瑤沒繃住,笑著瞪了回來,眼波縱橫。 “你這話倒也沒錯,”謝遲終于不似先前那般理直氣壯了,他琢磨了會兒,松口道,“那今后就依你的意思,滿意了嗎?” 得了他這句承諾之后,傅瑤重重地點了點頭:“滿意了?!?/br> “那吃過晚飯了嗎?”謝遲在她小腹上捏了下,沒等傅瑤回答就有了答案,笑了聲,“怎么,是阿云那里的飯更合你的胃口嗎?” 傅瑤晚間的確是吃得多了些,如今被謝遲戳破,也沒難為情,反而順勢指責道:“都是被某人給氣的?!?/br>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吃東西,仿佛這樣就能緩解一樣,相處了這么久,謝遲倒也知道傅瑤這個習慣,溫聲嘆了口氣:“是我不對,不氣了?!?/br> 謝遲難得有這樣溫柔的語氣,傅瑤聽得高興,這才想起來關懷回去:“你是不是沒吃?那我讓月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