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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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沒有長輩,也不會有人催著他娶妻生子,謝遲便由著性子想如何便如何,只是沒料到一場大病昏迷醒來,自己就多了個夫人。 謝遲并不厭惡傅瑤,也承認她是個很討喜的姑娘,只是仍舊不大愿意改變自己一貫的行事。 第20章 謝朝云一直覺著,自己應該對傅瑤負責。 畢竟當初賜婚的旨意是她求來的,若不然傅家必定會給這個小女兒好好地挑個如意郎君,而不是讓她來謝家受委屈。 若換了旁的閨秀,新婚之后便被夫君趕去睡書房,三朝回門獨自回家,怕是早就哭得梨花帶雨了。哪兒能跟傅瑤一樣也不見惱,整日里說說笑笑,心中還一直掛念著謝遲? 謝朝云自問眼光算高的了,可看著傅瑤,也著實挑不出什么不好來。她若是男子,就直接娶了傅瑤,不在這里費心同謝遲磨牙了。 “我知道兄長不喜有人近身,可瑤瑤已經嫁到謝家來,與你便是夫妻,總不能一直這么拖著下去吧?如今是我壓著,府中無人敢議論,可長此以往你讓她的臉面往哪兒放?”謝朝云搜腸刮肚地勸著,像是越說越覺著傅瑤委屈,索性道,“若兄長實在不喜歡,大不了我豁出臉面去傅家走一趟,賠禮道歉,你二人和離算了?!?/br> 謝遲抬眼看向她,謝朝云自顧自地說道:“雖說是麻煩了些,但傅家也未必不愿意?!?/br> “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自作主張定了這門親,如今不足一月又要和離……阿云,你什么時候這么說風就是雨了?”謝遲冷聲道,“還是說,你想試試以退為進的激將法?” 謝朝云微微攥緊了手,面不改色道:“我總不能眼看著她這么受委屈?!?/br> “別在我這里裝傻。人言可畏,若真是和離了,難道她就不會受委屈了?”謝遲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如今進退兩難,不是她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從當初亂牽紅線開始,你就該想到會有這么一日?!?/br> 謝朝云向來能言善辯,但被謝遲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謝遲等她沉默下來,才終于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阿云,我知道你當初是出于好意,只是并非事事都能如你所愿。我與傅瑤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再多管?!?/br>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若是真要和離,你讓她自己來同我講就是?!?/br> 謝朝云也不好再在他面前耍什么小心思,嘆了口氣:“罷了?!?/br> 她很清楚,以傅瑤對謝遲的喜歡,此時絕不會有和離的心思。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只好起身告辭。 謝遲目送著謝朝云離開,又隔著窗子看了會兒小廝們搭秋千,等到月杉來換茶水的時候,出言吩咐道:“讓她搬回來吧?!?/br> 他并沒指名道姓,月杉怔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道:“是讓夫人搬回這里嗎?”見謝遲眉尖微挑,露出個“不然呢”的神情,她連忙又應道,“奴婢這就去?!?/br> 月杉將謝遲的話遞過來時,傅瑤正在案前畫畫,手一抖,原本畫得好好的杜鵑花頓時出現了瑕疵。不過她并沒顧得上惋惜,驚訝道:“你說是,他讓我搬回正屋?” 傅瑤清楚地記得,那日清晨謝遲是如何說自己不習慣與旁人同床,讓她搬到書房來的。 怎么這么快就改了主意? 她心中尚未來得及高興,便想到方才離開的謝朝云,明白過來——這件事八成不是謝遲本意,而是被謝朝云給勸服的。 “既然他這么說了,那就搬吧?!?/br> 傅瑤在與謝遲有關的事情上是格外有耐心,也想得開的。 她很清楚,謝遲不會如當年的自己那般,只看一眼就喜歡上一個人,所以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徐徐圖之的準備。謝遲不喜歡她也不要緊,只要不討厭就夠了。 銀朱對此卻并不覺著高興,她的想法是同顏氏一樣的,盼著傅瑤離謝遲越遠越好,越冷淡越好。她不大情愿地收拾著東西,同傅瑤道:“等搬回去了,姑娘說話做事都要格外謹慎些才好,千萬別惹惱了他……” “你不必擔憂,哪里就那么嚇人了?”傅瑤盯著案上那幅圖看,琢磨著該怎么修修補補,頭也不抬地說道,“咱們到這府中也有段時日了,你可曾見著他如傳聞中的那般隨意發怒,苛待仆從?” 銀朱被問住了,沉默片刻后又道:“可是……” 她這話還沒說完,便見著月杉進了門,只能先止住了。 “回稟夫人,門房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錢家那位二姑娘想要見你一面?!痹律剂粢庵惮幍姆磻?,試探道,“是請她進來?還是尋個借口給推了呢?” “自然是要見的?!备惮幷f完這一句后,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那日見著的事情來,動作一頓,筆尖蘊著的墨滴下來,徹底毀了那副山間杜鵑圖。 傅瑤先前曾見著禁軍圍了錢家,雖不知究竟是何緣故,但看著那架勢便知道絕非小事。錢清怡此時到謝家來找她,是為著什么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月杉見傅瑤面露為難之色,便知道她這是反應過來了,又說道:“夫人既是覺著為難,奴婢這就尋個借口給推了,請錢姑娘回去?!?/br> 眼見著月杉要走,傅瑤也顧不上糾結,連忙出聲道:“別……還是請她進來吧。我與她相識數年,素有交情,沒道理現在連見都不見一面?!?/br> 她發了話,月杉也只好應了下來,親自去將那位錢姑娘給領進了正院。 錢家兩位姑娘,一位已經嫁出去,而錢清怡也已經定親,故而先前都未曾入宮。算起來,傅瑤也已經有一年多的光景未曾見過她,如今在這種情境下再見,著實是倍感唏噓。 錢清怡瘦了一圈,憔悴得很,原本黯淡的眼在見著傅瑤之后卻多了些光彩,哽咽道:“阿瑤,你能不能幫幫我?” 傅瑤是個格外心軟的人,也見不得旁人哭,險些就要應了下來,但好在還有些許理智牽著:“清怡,你先不要著急,將話說清楚。若是我能幫得上忙,自然是會幫的?!?/br> 說著,又遞了帕子過去給她拭淚。 錢清怡像是壓抑了許久,如今一哭起來便止不住了,斷斷續續地講著來意。 那日禁軍一番搜家之后,錢大人便被關進了天牢審了許久,今日一早出了判決的消息,說是要秋后處斬。 錢清怡攥著傅瑤的衣袖,哀求道:“阿瑤,這事是謝太傅的意思,你能不能幫我去求求情,讓他放過我爹。哪怕是流放,又或是罰別的,好歹留他一條命在……” 傅瑤曾見過那位錢大人,是個看起來很和藹敦厚的人,原本以為他興許是犯了什么事,可能官職保不住了,卻沒料到竟然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錢清怡知道傅瑤素來心軟,如今也顧不得什么,順勢便要跪下來:“阿瑤,如今只有你能幫我了?!?/br> “不要這樣,”傅瑤連忙起身想要將人給扶起來,見她執意不肯,無奈道,“清怡,你為何覺著他會聽我的話呢?我與他雖為名義上的夫妻,可這親事不是他求來的,他也壓根不在乎我……” 這些日子以來,謝遲對她跟對這院中的婢女沒多大區別。 如今這求情的事,傅瑤不用去試,就知道謝遲絕對不可能聽她的。 可錢清怡卻壓根聽不進去她的解釋,就像是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怎么都不愿松開,只會反復哀求。 傅瑤只覺著頭都大了,可偏偏她這個人心軟嘴也軟,壓根說不出什么強硬的話來,就這么僵持在了這里。 正為難著,恰有侍女進門來傳話:“太傅被擾了清凈,遣奴婢來問一句,這是在做什么?” 這么一句比傅瑤方才那百句解釋都有用,錢清怡像是被人給掐了嗓子似的,立時安靜下來。傅瑤額上出了層細汗,連忙趁機令人將錢清怡給扶了起來。 “我會試著幫你去問問,但你不要抱任何期待,”傅瑤嘆了口氣,“他真的不會在意我如何的?!?/br> 傅瑤花了好大的功夫安撫了錢清怡,等到她離開之后,兀自發起愁來。 她并不敢到謝遲面前問東問西,可偏偏又已經答應了下來,總不能食言而肥,一時間可謂是糾結得很。 侍女們將她的東西都搬回正房,可傅瑤卻在書房磨磨蹭蹭許久,一直到晚間方才硬著頭皮往內室去了。 謝遲在床邊看書,一旁的小幾上放著剛喝完的藥碗,散著苦意。 他只穿了單薄的中衣,領口微微散著,一眼便能看見鎖骨,有一縷散發落入其中,凌亂但卻好看。 傅瑤盯著他的側臉看了會兒,等到謝遲抬眼看過來后,方才小步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在謝遲身旁坐下了。 謝遲知道白日里的事情,一看傅瑤這模樣,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卻并沒開口,而是由著她在那里糾結為難。 “我想問你一樁事……”傅瑤顫顫巍巍地開口,總覺著謝遲看過來那個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讓她回書房去睡似的,“錢大人是犯了大錯嗎?” “是?!敝x遲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她身上,想看看她是怎么求情的。 傅瑤被他看得心跳都快了許多,強作鎮定道:“他非死不可嗎?沒有轉圜的余地嗎?” 她白日里曾經試圖問過錢清怡,想知道錢大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錯,但錢清怡卻只顧著哭,并沒同她講明白。以至于她如今在謝遲面前沒有半點底氣,心虛得厲害。 謝遲又道:“沒有?!?/br> “我知道了?!备惮幋故椎?。 謝遲盯著她看了會兒:“不繼續求情了嗎?” 傅瑤搖了搖頭,如實道:“我對朝政一竅不通,更不清楚來龍去脈……你既然覺著他是罪有應得,那我就信你,不會指手畫腳?!?/br> 謝遲對她這回答很是意外,如有所思道:“那你為什么不高興?” 他原以為,傅瑤這是對自己不滿,但眼下看來仿佛并不是。 “清怡八成會怨我的?!备惮巼@了口氣。 她心中很清楚,就算自己已經反復解釋過,也讓錢清怡不要抱任何期待,但只要這件事情沒能辦成,錢清怡心中必然是會怨她的。 這是人之常情。 “那也沒辦法,”謝遲將手中的書扔到了一旁,話音里竟帶了些笑意,“誰讓你嫁給了我呢?” 他聲名狼藉,千夫所指,當了他謝遲的夫人,自然也是要隨著一同“受過”的。他并沒心疼傅瑤,甚至還有些莫名的愉悅。 這笑里帶了些扭曲的惡意,傅瑤覺察到了,但卻沒惱,而是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湊近了些:“旁人誤會也無妨,但你是不是應當待我好些,當做彌補呢?” 兩人之間離的很近,鼻尖若有似無地蹭了下,唇間也只差了一寸的距離,呼吸可聞。謝遲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隱約傳來的幽香,僵了下。 第21章 謝遲很少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可看著近在咫尺的傅瑤,他腦子里的確空白了一瞬,方才那點扭曲的快意煙消云散,甚至沒想著躲避開。 先前傅瑤湊上來吻他那次,是一觸即放,壓根沒來得及反應,只有唇上一瞬溫軟的觸感提醒著并非錯覺??扇缃駜扇司瓦@么四目相對,誰也沒避讓,便難免生出些曖昧來。 同傅瑤相處起來很輕松,因為她這個人不怎么會掩飾心思,什么都寫在臉上。就好比如今,謝遲能清楚地從她那清澈的眼眸中看出愛慕來,不加掩飾,直白得很。 被個美人這樣看著的時候,怕是柳下惠也難無動于衷。 傅瑤難得從他臉上看出些局促來,眉眼一彎,臉上的笑意愈濃,小聲問:“我可以親你嗎?” 謝遲的喉結微動,閉了閉眼,方才想起剛剛還在談錢家的事情。 他沒說可以,但也沒避開,傅瑤飛快地在心中權衡了下,大著膽子貼上了他那總是會顯得有些涼薄的唇。 謝遲是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原本張開的手收緊了些,想要將貼上來的傅瑤給推開,可是碰到她那纖細的腰后,卻好像鬼迷心竅似的,并沒這么做,而是由著傅瑤放肆。 傅瑤半跪在床榻邊,傾身吻著謝遲,她心跳得很快,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似的。 她看過亂七八糟的話本,大婚前夜也看過更為直白露骨的小冊子,但如今卻什么都忘了,僅憑著一點本能驅使著,探出舌尖舔了下謝遲的唇角。 謝遲覆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呼吸也急促了些,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傅瑤見他并不配合,索性作罷,畢竟能親一下她就很高興了,最后在謝遲唇上輕輕地咬了下,留下個很淺的牙印,便退開了。 她笑得見牙不見眼,謝遲心中卻覺著一空,但并沒表露出來,垂下了眼睫。 兩人誰也沒再提錢家的事情,謝遲心不在焉地繼續看著書,傅瑤則叫了侍女進來鋪床,順道換了衣裳散了發髻。 銀翹替她摘了耳飾,不疾不徐地梳著散開的長發,傅瑤則拿著珠花把玩,時不時地哼幾句小調,顯然是心情大好。 月杉鋪好床,將換下來的衣裳疊好收起來,含笑道:“夫人這是哼的什么小曲?奴婢竟沒聽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