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鋸木頭的木屑揚起,毫無人生經驗的施巖被嗆個正著。 柳易塵也沒指望這大少爺能做什么,伸手替施巖拍了拍背:“鋸東西就別說話了,要不要喝口水?” 施巖搖了搖頭,趁機抓住了柳易塵垂在身側的手,摩挲著柳易塵掌心:“塵塵,問你個事,把麥關一下?!?/br> “什么?”柳易塵掙了掙,沒掙開,到底還是用另一只手關了麥。 VJ和收音很上路子地退開了幾步。 施巖的指腹正撫過柳易塵掌心留的繭,那是兒時做家務、農活時候留下的。 他靜靜盯著柳易塵,片刻后溫聲提問:“你今天在題板上的第一個答案是什么?” “……”柳易塵迅速別過頭,將手抽了出來,低頭不語。 施巖其實并不是在提問。 他剛剛去看過了。 這句話只是在告訴柳易塵,他知道柳易塵寫了什么。 四千三百一十九天,他和柳易塵真正相識的長度。 見柳易塵不答,施巖確定了的確有貓膩,朝他又靠近了一點,單刀直入:“你就是想起來了對不對?” 柳易塵抬眸,掃了一眼施巖黝黑的眸,喉結滾了滾,平靜道:“想起什么?” 施巖勾唇低笑:“想起我們認識了四千三百一十九天了?!?/br> 柳易塵目光游離,手一滑,劈碎了一片木楔:“我從來沒忘記過?!?/br> 第24章 跪了 初春的正午, 陽光清透明媚。 但施巖覺得柳易塵周圍的空氣都背染上了一絲曖昧的粉紅。 但更讓人在意的是柳易塵的話。 施巖捏了捏拳, 放空了幾秒才遲疑地問:“如果你從沒忘記過, 那為什么沒說過?” 柳易塵瞥了他一眼:“那么你呢, 既然沒忘, 為什么你也沒說過?” 四千三百一十九天, 十二年。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到現在的距離。 施巖依稀記得,那個暑假, 會前往海城是因為探望某位行將就木的遠親。 十幾歲的孩子,面對一個根本沒見過的人, 哪里能懂周圍人的悲傷或者惋惜。 大人們回顧往昔的時候,施巖一個人溜了出去。 縣城里什么都沒有,唯一一家電影院放著老掉牙的國產恐怖片。 施巖轉了一圈, 無處可去,最后在一個街角看見了柳易塵。 那年的柳易塵十七歲,是讀高中的年紀。 柳易塵背了個書包,但里面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東西。 他站在紅綠燈下, 有些茫然,眼睛一直垂著,不去看任何人、任何地方。 但即使是垂著頭、穿著寬大的舊校服, 柳易塵也和這個灰撲撲的小鎮格格不入。 他身上有著透亮的太陽味道,卻像是被滯留在了破曉之際,始終帶了一絲揮之不去的陰翳。 施巖那時候只有十四歲,電視上放的偶像劇他一概不感興趣,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他壓根就不懂。 但人本能趨向美的事物。 柳易塵身上有一種極脆弱又吸引人的美。 施巖毫不猶豫地和柳易塵搭了話。 施巖的第一句話是:“哥哥,你長得真好看?!?/br> 第二句話是:“哥哥,你好瘦啊,你是演員嗎,我見過的明星都沒你好看?!?/br> 第三句話是:“哥哥,你睫毛好長啊,我可以摸摸嗎?” 施巖的父親,是國內最大的傳媒公司,菠蘿傳媒的執行總裁。 他是看著藝人們長大的,他說“比明星都好看”,那是真的。 即使是現在,柳易塵的長相在藝人里也是少有的。 然而柳易塵壓根就沒理施巖。 以至于施巖覺得面前的人像一個游戲隱藏NPC,解鎖條件是對話達到一定次數。 于是,施巖又說了第四句話:“哥哥,你不開心嗎?你是打算去哪里嗎?” 然后是第五句話:“哥哥,我請你吃冰激凌吧?” 再然后是第六句:“哥哥,我們去網吧打游戲好不好,我PP炫舞可厲害了?!?/br> 那天,施巖得到了一個結論:柳易塵這個NPC,解鎖條件是六次搭訕。 柳易塵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鬼使神差地拿著冰激凌,跟著面前的初中生進了黑網吧。 他以前連電腦都沒碰過,自然不懂怎么玩游戲,小孩教了半天都沒能教會,最后幫他找了部美劇。 天黑之前,有一對夫妻來了網吧。 女人一邊教訓兒子,一邊非常溫柔地給兩人買了晚餐,男人也并沒有因為他們跑去網吧而生氣。 那個小孩說,那對溫柔又快活的夫妻是他的父母。 臨走前,小孩看著他,鄭重其事道:“哥哥,我要走了,你以后還會再來這里嗎?我以后再來找你玩,我們還會再見的?!?/br> 施巖走后,柳易塵坐在電腦前,在網吧的喧鬧和氣味包裹里,沒頭沒尾地看了一整夜美劇。 那之后,施巖再也沒見過柳易塵。 兩年后,柳易塵在路上偶遇導演卓揚,被他拉去了片場,拍了自己的第一部 電影。 柳易塵靠出道作一炮而紅,電影成功在海外院線上映時,在英國讀高中的施巖正跟著同學逛街。 在電影院的犄角旮旯瞥見熟悉的臉,施巖愣住了,轉身進去把電影看了。 大銀幕上,柳易塵和兩年前一樣,略帶陰郁,卻勾著心口某根血管,不斷跳動,讓施巖失眠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