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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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的確是鉆牛角尖了,姬玉的話雖然難聽,但好像也沒什么錯。 她也不能要求師尊替她報仇,殺了姬玉或者殺了那妖獸,師尊固然有這個能力,可她更應該自己親手報仇,那才有意義。 而且,她也看得出來,師尊是不可能幫她的。 重新振作起來,月長歌發誓一定要好好修煉,早日筑基,再往玉虛山殺了那妖獸。 想開了之后她心里舒服了許多,想找到陸清嘉問問什么時候回影月仙宗,但哪里都找不到他。 此時此刻,私宅的一處墻角。 姬玉臉色難看地盯著地上的狗洞,她剛才本想趁著他不注意逃跑的,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現了,把她抓了個正著。 陸清嘉側倚著一旁的樹,淺笑著看她,輕聲道:“怎么不繼續了?” 他慢慢說:“我已經撤了此處的結界,你若可以從這里爬出去,我就放你走啊?!?/br> 姬玉回眸:“你說真的?” 陸清嘉凝視她片刻道:“我如果說是真的,你就會爬嗎?” “爬啊,為什么不爬,大丈夫能屈能伸?!彼鏌o表情道,“只是鉆個狗洞而已,如果可以擺脫你,這簡直不算事兒,而且我本來就是要爬的?!?/br> 她說完就蹲下作勢要爬,一道金紅色的火焰擋住了她。 “那要讓你失望了?!彼麃淼剿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你這輩子都擺脫不掉我?!彼饺绲ぶ?,削薄瑩潤,不作偽裝時,他的笑總帶著幾分輕蔑和對萬事都提不起興趣的消極,“所以別再想著逃了,沒有人能從我手下逃走?!?/br> 姬玉站起來,意興闌珊道:“知道了?!?/br> 她想走,被陸清嘉喊住了。 “是不是覺得現在沒機會逃跑,到了影月仙宗也會有機會?” 被戳穿心思,姬玉有些麻木,背對著他不吭聲。 “你不如試著說說你和我的事,看說不說的出來?!?/br> 陸清嘉的聲音自背后傳來,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姬玉試著說出求救的話,可怎么都開不了口。 她猛地轉過身,發梢從他面頰上劃過,帶起微微的痛感。 陸清嘉瞇了瞇眼,盯著她清淺微笑。 “言靈術,鳳凰一族獨有的能力,我不準你說的話,你一個字都別想說出去?!彼鹗?,仿佛極其溫柔地點了點她的眉心,“你也寫不出來?!?/br> 姬玉渾身發冷,她恨恨瞪著他,他若無其事道:“這也是為你好,你只能待在我身邊,你忘了你無法融合精血嗎?只有我將精血取出來,你才能停止痛苦?!?/br> “可你取完了精血,我也一樣是死?!奔в窭浔?,“左右都是個死,既然我無法擺脫你,倒不如趁你不注意自殺好了,讓你什么都得不到?!?/br> 陸清嘉高高扎起的半馬尾隨風擺動,他束發的銀冠極為華貴,鏤空的雕刻十分精美,橫貫發髻的金簪一頭是振翅飛翔的鳳凰,看這支鳳簪就知道,身份曝光之后,他是半點都不隱藏了。 “死也分很多種死法?!彼蝗徽f,“若你聽話,我會保留你的魂魄,讓你還有再入輪回的機會,可如果你不聽話……”他聲音越來越低,有些暗啞道,“我會將你的三魂七魄燒得干干凈凈,讓你有死無生,徹徹底底地消失?!?/br> 姬玉因為他最后這句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徹徹底底消失,三魂七魄都燒干凈,這是不是代表……哪怕她死了真的可以回家,也回不去了?不但回不去,還會就此化為一堆灰燼,再無重回世間的可能。 陸清嘉走得更近了一點,他身上的香氣熟悉又陌生,姬玉反應了一會,覺得有點像玫瑰。 這個時候有玫瑰嗎?她覺得自己可真夠心大的,都快魂飛魄散了還有心思想這種問題。 情不自禁地戰栗了一下,姬玉垂下眼,神思不屬地揪著裙擺。 陸清嘉俯身,幽雅如蘭的呼吸彌漫在她耳畔,她聽見他用一種對待奴仆的恩賜語氣說:“只要你聽話,你害怕的事就不會發生,死的時候我也會讓你盡量不那么痛苦,知道了嗎?” 姬玉無話可說了。 她吐了口氣,抬頭瞪著他,好想打他啊,但又打不過,她快要憋死了。 “明日出發,離開凡界,回影月仙宗?!?/br> 他并不在意她毫無殺傷力的兇狠,說完話就化作一團火焰消失了。 姬玉對著他消失的地方拳打腳踢,然后聽見他說:“我看得見?!?/br> 姬玉一滯,隨即賭氣道:“看見就看見,你我心知肚明我討厭你,你也討厭我,既然我左右都是個死,在聽話的前提下,我不會對你有好態度的!不然我還沒到影月仙宗,就被你氣得憋死了!” 一陣溫熱的風吹過,明明是冬日,風怎么可能熱? 原因只有一個——這是陸清嘉的回應。 姬玉咬牙切齒:“狗男人?!?/br> 第6章 在凡界的最后一個晚上,姬玉被陸清嘉趕去收拾影月仙宗弟子的法寶。 她進了密室,將法寶塞進他給的乾坤袋,不情不愿地給他送去。 “你都知道在哪里了,為什么還非要我去拿?” 走之前,她忍不住問。 陸清嘉低頭檢查乾坤袋,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他語氣有些散漫:“這種事也要我親自做?”他斜睨了她一眼,鳳眼輕挑,眼底似燃著錯落的焰火,“如果你死了,我倒是可以親自去拿?!?/br> 姬玉咬了咬唇,轉身就要走,陸清嘉不疾不徐道:“去哪?” 姬玉邁出門檻恨恨道:“回房休息!” 天知道她到現在體力還沒回復,之前被鳳凰精血折騰得身體更虛弱了,她一個明明快要結丹的修士,現在就跟個凡人一樣,老是困倦,充滿疲憊。 要下臺階的時候被一道結界擋了回來,姬玉猛地回頭,陸清嘉站在門內,負手而立,夜風吹起他額前兩側的長發,姬玉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龍須劉海了吧,真好看啊,太仙了。 ……等等?想什么呢? 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巴掌,姬玉指著前方道:“結界打開,我要走了?!?/br> 陸清嘉偏了偏頭示意道:“進屋?!?/br> 姬玉不明就里:“你還有事?”她提了一口氣,“還有什么要我做的,一次性說完,別一趟一趟折騰人?!?/br> 陸清嘉皺了皺眉,不耐煩道:“我說,讓你進屋?!?/br> 他話音剛落,姬玉的腳就不聽使喚地進屋了,她愣愣地望向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睡這里?!彼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沒放棄逃跑?!?/br> 姬玉啞口無言,言靈術讓她不受控制地躺到了屋里唯一的床榻上。 她抓緊了被褥,側目看他:“我睡這里,那你睡哪里?” 陸清嘉站在屏風后淡淡看著她,明明沒有說話,但她完全讀懂了他的沉默。 ——睡覺?那是什么?能吃嗎? 也對,這家伙變成一顆蛋的時候都睡了幾萬年了,肯定早就睡夠了。 既然他不來打擾,姬玉也沒再抗拒,她真的太累了,逃跑需要精力,她要好好養精蓄銳。 屏風后沒了動靜,陸清嘉這才緩緩走到了床邊。 他垂眸盯著床上秒睡的姑娘,伸手感知了一下精血的狀態,估算出下次發作的時間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一早,三人一起離開了姬玉的私宅。 姬玉還有些累,神情懨懨,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月長歌走在陸清嘉身后,時不時側頭看她,拋開她對她本能的厭惡和危機感不談,姬玉的長相真的毫無瑕疵。她今日依舊一身紫色衣裙,但款式明顯和昨天不一樣了。她好像很累,眉宇間凝著幾分倦色和病容,這非但沒有影響她的美麗,還顯得她越發嬌怯脆弱,我見猶憐。 月長歌下意識握緊了手里的短劍,這柄自她出生起就跟著她的短劍救了她無數次,有那么一瞬間,她腦海中劃過了她用這把短劍割破姬玉脖子的畫面,她渾身一凜,詫異于自己竟會有這樣的想法,有些慌亂地轉開了視線,再不敢看姬玉。 上界有規矩,在凡界的時候不可御劍飛行,不可妄動法術,要離開這里,他們需要前往界門,界門距離上京城大概三天的路程,姬玉帶陸清嘉來的時候乘了馬車,馬車豪華舒適,哪怕行進三天也不受罪??杉в癖魂懬寮螏ё叩臅r候,就沒那個待遇了。 他找來三匹馬,姬玉瞪大眼睛看著,她不想說的,但……不管是她還是原主,都不會騎馬??! 他們是修士,平時外出不是御劍就是乘坐飛行法器,偶爾來凡界,那也是坐馬車或者走路,像陸清嘉這樣要騎馬的固然有,但真的不多。 陸清嘉根本不管姬玉,上了馬就走,月長歌倒是會騎馬,她少時生長在凡界,父親就是給富貴人家的馬夫,這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姬玉看著兩人的背影越來越遠,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調頭想跑,一道炙熱的氣流將她硬生生攔下來,她覺得肚子好疼,捂著腹部蹲了下去。 “想去哪?”陸清嘉的聲音自后方傳來。 姬玉蹲在那忍痛道:“我不會騎馬?!?/br> 身后傳來馬蹄的聲音,姬玉勉強回過頭,臉色因為忍痛而有些蒼白,烏黑的發絲描繪著她線條優美的側臉,她輕咬著唇,微微顰眉仰望著騎在馬上的白衣青年。 陸清嘉看了一眼給她準備的那匹馬,街邊有不少凡人經過,但他們用了障眼法,路人看見他們都皆是普普通通的一張臉,并不引人注目。 陸清嘉歪頭想了想,正要開口,就聽月長歌道:“你可以和我共乘一匹?!?/br> 陸清嘉望向她,月長歌垂眼道:“師尊不必為難,我帶她就好,我很會騎馬?!?/br> 陸清嘉朝她投去贊賞的眼神,隨后輕飄飄睨了姬玉一眼,姬玉看得出來他在警告她。 她慢吞吞站起來,腹部還是很疼,疼得她腿打顫,只覺得上輩子沒有經歷過的所有疼痛,都在穿越后這短短幾天經歷完了。 她步履蹣跚地走到月長歌的馬前,月長歌朝她伸出手,她抬起來握住,月長歌感覺她手很熱,燙得她躲了一下。 姬玉懨懨道:“怎么了?” 月長歌喃喃道:“你好燙啊?!?/br> 姬玉一愣,摸了摸自己:“有嗎?” 月長歌微微抿唇,再去碰她的手,溫度已經正常了。 方才是她的錯覺嗎? 她怔了怔,很快把姬玉拉上了馬,她坐在她后面,兩人前胸貼后背,姬玉身上的溫度就是正常人的體溫。 陸清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收回手,淡淡道:“出發吧?!?/br> 月長歌不疑有他,立刻跟著他離開。 姬玉這還是第一次騎馬,她怕自己會掉下去,緊緊抱著月長歌,月長歌被她抱得渾身不舒服——她的胸緊挨著她,真的真的太明顯了,她一個女孩子都有些面紅耳赤了。 還好沒讓她和師尊一匹馬,月長歌心底深處不自覺地想。 傍晚的時候,他們在一座城鎮休息,三人作為修士,自然是可以不眠不休的,但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