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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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曦以前跟著老丈人到過神鳳山,還跟羽青鸞逛了回天子陵園,知道以前的神鳳山是什么樣的。如今,他再到神鳳山,發現到處都是天坑、裂縫,這種塌方不是憑現在的生產力采煤能采成這樣的。 從地理常識上講,天坑的形成都跟水流沖刷離不開關系,大部分都是地下河侵蝕溶洞導致巖層崩塌形成的。 這種大規模集中式的塌陷,很可能是之前的那場京城大地震導致地下河流、山體結構都發生了嚴重變化,使得如今山體下面有很多中空地帶在不斷地發生塌陷。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 按照大鳳朝的迷信,他只能私下里小聲跟羽青鸞叨叨兩句,這鍋繼續結結實實地扣在越公府的頭上。不然,那就是天降責罰,往輕了,天子受過,往重了,危及國祚,這不是現在飽經戰亂的大鳳朝能承受得起的。 祖廟、天子陵區是塌方的重災區,修建陵墓的雕刻有浮雕的條石、收殮貴族們尸骸的石棺隨處可見。它們夾雜在塌陷出來的煤炭和山體表面地巖石、泥土、樹木中,通過上面刻的銘文和浮雕,仍能辨認墓主的身份。 一些石棺被摔開,墓主人的尸骸跟陪葬者的尸骸混在一起,親隨軍們撿回遺骨后,重新拼湊好,交給太卜司的人通過埋葬時的姿勢、骨頭形狀、隨身陪葬物進行辨認。對于那些天子陵塌到找不到天子尸骨的,把陪葬的遺物找到,最不濟也得把具有代表意義的墓碑、石條找幾塊出來,將來好立為衣冠冢。 …… 裴曦看到神鳳山陵區的塌方情況,只剩下深深的沉默。 不算那些葬在神鳳山上的王公、太長公主們的陵墓,僅天子陵墓就兩個巴掌數不過來。大鳳朝歷代天子,從最初開國的那位一直到承泰天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羽青鸞的直系血親。 這些天子們的陵,全部都得繼位的天子們負責,如今落到羽青鸞頭上。 它代表著正統傳承,繼位的天子必須擔起這個責任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這要當天子,還得修……這么多天子陵! 裴曦沉默半天過后,只能對羽青鸞感慨句,“一代代的,慢慢建吧?!彼麤]忍住,又補充句,“我覺得磚墓挺好?!笨蓜e再開山鑿石勞民傷財地修,不然,大鳳朝很可能會成為修祖墳而亡的朝代。他又再加一句,“預算,一定要合理,欲速則不達?!?/br> 他是真怕這些把祭祀當成頭等大事的大鳳朝貴族們在修天子陵和祖廟會上勞民傷財到累及國家根基,決定回頭就給卡死預算,每年就按照配給的份額來,不夠就修慢點。老丈人和丈母娘對他好,他都記著的,又有羽青鸞和三個孩子的關系在,老丈人一家五口的陵墓,他哪怕是自掏腰包、賣自己的莊園作坊都一定要會提前備好,至于往前數的那些天子們,慢慢來吧,一下子修不起!南疆的頭號財政大臣是他,他在管錢方面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羽青鸞極為慎重地點頭應下。 旁邊的眾臣們都暗松口氣。 大家看到曦公的臉色極不好看,還掰著手指頭算了會賬,都很警惕地防著他因為修陵工程過于浩大,整出點他們難以承受的事,例如,萬一冒出句,“要不燒了吧!” 曦公燒尸體,把王世女都帶歪了! 羽青鸞行軍打仗練出來的效率,在看完神鳳山回程的途中,便把這事敲定,將留京的太卜司歸入禮部授予官職,由禮部和工部共同cao辦。 …… 羽青鸞回到京城后,又與裴曦在皇宮前辦了一場盛大的祭祀這些年死于京城戰亂的亡靈,為他們超渡,之后又派出玄甲軍將那些無人收殮的尸骨都統一送到城郊掩埋。 京城中,十室九空。 城外的莊園,原本都是大貴族的產業,如今大部分都成為無主之地。昔日大鳳朝的實力雄厚的累世公侯府,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曾經九百多個公侯,如今還活著的,不足百,其中大部分都在南疆。 裴曦離京前,把京城的產業能賣的都賣了,當時的門郎將周敬,便買了他的莊園和養殖場。 周敬已經退休,在南疆養老帶孫子孫女。他的獨子周烽任玄甲軍的大將軍,隨行出征,跟著羽青鸞進京。 朝廷的條例出來,周烽按照規定,到土地司辦了新的地契登記,同時放棄大量原本屬于他家的土地。 京城的地值錢,他爹當年買的地多,家里的大部分金子都換了地,可如今他是真養不起那么多地。無論是耕地、牧地、林地,每年都要交稅,如今到處都缺人,連奴隸都沒地方買了,朝廷招工都難,他也雇不到人,地拿在手里荒著,每年都得貼出去大筆的稅錢不說,還得想辦法找糧食商買糧食交稅糧。 大家都知道以后這些地會很值錢,可等到這些地變得再值錢,很可能是兒孫輩的事了?,F在把地拿在手里,交的稅都夠將來買更多的地了。對于玄甲軍、羽翎軍乃至朝廷官員來說,有那折騰幾某地的勁,不如拿去想辦法掙個爵位回家。 京城的百姓都被擄掠怕了,種的糧食夠自家人活命就成,種多了,也被搶走了,都不愿多種地,哪怕朝廷為了休養民生,給出三年的免稅,也不愿意。 大鳳朝曾經被搶破頭的京郊附近的地,變成無人要。 裴曦動過讓玄甲軍去種軍田的念頭,但……行不通。 他上輩子的世界,古人能夠種軍田,那是因為打仗當兵的多是從民間征招來的,這些人從小學種地,脫下盔甲就是農民,卸甲就能歸甲,愿意種地。 羽翎軍、玄甲軍里就沒幾個種地出身的,他們打心底瞧不起種地的,頭可斷血可流腦袋可以不要,種地是下賤人的活計,他們是死都不會干的。 裴曦感受到上輩子農村土地荒廢的惆悵。那時候有機械化,一個人可以種很多地,還是有大種植戶和農業公司愿意承包土地,地還是很值錢,也總能找到用途不至于一直荒棄??涩F在大家種地還處在耕牛、手推式播種機、手搖式脫殼式、水磨坊的階段,一切還得靠人力,且人力有限。 他也有農業公司,可南疆的地還得有種,他要是把南疆的種地戶調到京城來,幾千里路,大半年耗在路上,那耽擱的也是生產,且……人都走了,南疆的地怎么辦。 南疆開墾大量的耕地,地多到種不過來,很多地都變成了果園。 退耕還林,也行不通。 朝廷要養大軍和朝廷官員,要囤物資為將來打居狼做準備,種地、放牧、作坊生產都得跟上,物資緊缺。這樣下去,不要說打居狼,大鳳朝很可能又會自己先亂起來。他們很多人的觀念是耕作攢錢糧,是自己沒有了就去搶別人的,自己多了怕別人來搶。 羽青鸞和官員們在京城周圍土地無人耕種的問題上給出的處理方案就是讓那些俘虜來的苦奴去種。 裴曦無話可講。他覺得大鳳朝的奴隸制度,真……有它存在的土壤。沒有貴族們的皮鞭,沒有人種地干活。那些底層百姓,在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有機會獲得土地改善生活和命運的時候,怕被搶,不干活,等到將來人口、國力都恢復上來了,地又值錢了,都讓揮著皮鞭的奴隸主們占了。 只會種地的人,不去種地,不攢余糧,沒多余的錢投資別的,是真沒有任何前途可言。 裴曦真心覺得……奶不動! 他果斷地派人把領賑濟糧食的人做好登記,限額賑濟,超過限額部分有一個借糧的額度,收利息,將來還。 如果真的是要懶到寧愿餓死,或者是愿意一直受窮,他是真的無話可說,反正治安抓嚴實,想靠搶劫活命,呵呵,行刑劊子手的刀比人腦袋更鋒利。 至于那些無人耕種的長草耕地,只能……先放牧了,糧食嘛,從南邊運到京城,加上路費都要漲價,市場行情就是這樣。 他們想不種地,那就吃高價糧。朝廷發工資,是發銅錢、金子,不發糧食,最多就是官員的中餐和軍隊大營的一日三餐包伙食。 長公主府和皇宮都清理出來了,羽青鸞跟裴曦商議后,暫時先搬回長公主府。 她從小在皇宮長大,她住回天鸞宮是回自己原來的家,理直氣壯。 裴曦認為,京城、大鳳朝這么大一堆爛攤子,又有之前那么多進京后急吼吼地住進宮想繼位當天子的公侯們,無論是從現實考慮還是從好看上講,還是先回長公主府住,等到一切都理順了再繼位也不遲。 第272章 當年裴曦建青鸞長公主府, 很舍得下成本,房子建得極為結實, 這么多年沒住人,主體結構都還是完好的, 把門窗屋瓦家具修一修, 重新刷層漆, 院子里的雜草清理掉, 就又很漂亮了。 十幾年時間過去, 當年種植的小樹苗都已經長成大樹, 移栽的大樹也長得枝繁葉茂。 建樹屋的兩棵樹長大了一圈,樹屋已經破敗, 但還在樹上歪歪扭扭地掛著。工部匠作司的人在修葺房子的時候,按照當年的樣子, 將樹屋翻修重建了。 府里的景物大致上還是原來的模樣, 但當年出入府里的很多人都已經不在了。 重返舊居, 別說是羽青鸞, 連裴曦都有些難受, 暗自感慨物是人非。 京城的爛攤子, 再加上人事變遷, 讓羽青鸞心力交瘁。她去到父皇母后住過的院子,睹物思人,悲從中來, 卻不便讓自己的情緒外露, 滿滿的傷心都只能壓在心里, 沒撐兩天便又病倒了。 裴曦對著三天兩頭生病的羽青鸞,也是愁得不行。 以前,羽青鸞的身體素質超級棒,幾年都不見感冒,裴曦對她的體力和體格都佩服得不行??蛇@幾年,她帶兵打仗,吃苦受罪還熬心熬力,讓身體狀況逐年愈下。 她自承泰天子陵塌后,經常失眠和從夢中驚醒,變得思慮很重,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人一天比一天瘦。 裴曦明白,老丈人他們不入陵,羽青鸞便難以安心,再加上如今京城的狀況,讓人她真跟個背著房貸、車貸、上有老、下有小的社畜似的,每天睜開眼就是各種開銷,眼里看到的全是債,京城這千里之地還全部都是純支出,完全沒有進項。她的心理素質其實已經夠強大的,但這么多事情趕到一起,便不太能hold得住了。 裴曦照顧病號,先把她的煩心事給她叨叨叨地念了通。 羽青鸞靠坐在床頭,沒出聲,算是默認。她思索幾息時間,問:“你……有良策?”她看裴曦說得輕松,似乎另有對策,就不知是不是故作輕松在安慰她。 裴曦說:“中國古代歷史上,曾有過兩次湖廣填四川。戰亂加上瘟疫,好好的天府之國,打得千里無人煙,朝廷便從全國各地遷人口過去?!?/br> 羽青鸞明白裴曦的意思??赡线吀皇?,他們跟西北邊的居狼遲早還有一戰,若是居狼勝了,京城必再起刀兵。神鳳山塌了,她遲遲沒定新的祖廟建在哪,太卜和霍渠卻不在京城,而是到其他地方去勘測地形,朝中已經隱隱有了要遷都的猜測,便更沒有人愿意來京城了。她若有所思地問道:“若是遷戰俘苦奴來京……”京城重地,本該是貴族云集之地,若是成為戰俘、苦奴、貧寒良民的聚集地,又該怎么說? 她忽覺有異,扭頭便見裴曦滿臉無語地看著她。她問:“看我做甚?” 裴曦哼笑兩聲,說:“你是嫌自己病得還不夠重,白頭發還不夠多是吧?!彼焓殖断滤桓^發,讓她看,那根頭發有一半是白的。 羽青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根白發,她已經三十五歲,有幾根白頭發也很正常,可突然間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開始長白頭發的年齡,整個人都不好了。 裴曦問她,“你到底還要不要美美噠的了?” 羽青鸞閉上眼,深深地嘆出口氣,又吐出一個字:“窮”!窮到愁死了,美不起來。 堂堂南疆王,把一個“窮”字說得無比清晰且理直氣壯,讓裴曦盯著她看了又看,很想讓她先看看自個兒再來說這話。她作為大鳳朝最有權勢的人,連袖口上的繡飾鑲的都是珍珠,好意思說自己窮。 裴曦說:“花錢的地方多不等于窮!你要搞清楚窮和開銷大的區別?!?/br> 羽青鸞不跟他在這問題上爭執,閉上眼睛,養病。 她打定主意,要是沒錢花,便找曦公,讓他愁到掉頭發去。剛秋收,元兒又從南疆派人運糧食、布帛、銅錢過來,裴曦也已經派人從巨木城方向調派物資,京城目前尚能維持支應。 有裴曦跟她聊聊這些,她心里輕松許多,但仍然沒忍住問了句,“京城如今這情況,你……可有法子?總不能千里之地全部用來長草放牧吧?!?/br> 裴曦說:“想得美呢。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條路行不通,換另一條。我們把南疆當初開荒那一套挪到京城來,其實同樣適用。戰俘苦奴遷過來后,讓他們開墾種地,三年之后給他們劃地,賜良民身份。不種地的,不進作坊學手藝的,那就繼續當苦奴,干最苦最累的活計?!?/br> “京城天寒,動物的毛皮長得好,純毛制品運到南邊,還是很能賣得上價的。牧場開起來后,相關的產業作坊也能張羅起來了,龍頭企業帶動地方經濟?!?/br> “京城的人口少,哪怕不種糧,依靠南糧北調,也夠養活京城,前提是修祖廟、天子陵得適當,千萬不能cao之過及。不過,給父皇母后建陵墓的錢,我已經在準備了,這筆開銷你不要擔心,完全夠的?!?/br> 羽青鸞可是知道,東南邊剛平定,稅收都投入到建各部衙門去了,沒有余錢交到朝廷。南疆的稅收都用來養軍隊作戰了,連前幾年攢的都花出去了。 她問道:“給父皇母后建陵的錢,從哪里來?” 裴曦說:“我讓魯二郎通過大鳳金行搞了個五年定存高息吸儲活動,到南疆早的公侯們富,打仗的這些羽翎軍、玄甲軍個個肥到流油,銅錢放在家里容易生銅銹,放到大鳳金行生點利息,多好。金行吸到儲以后,我便拿在南疆的莊園作抵押貸出來給父皇母后修陵墓。朝廷這幾年能得到休養生息,能攢點余錢,五年后,我在京城的各個莊園早開起來有進項了,這筆錢還起來沒問題?!?/br> 羽青鸞說:“等戰俘苦奴進京,由你安排?!蹦切┤怂偷匠?,多半會被送去修祖廟、天子陵和城墻,給裴曦能盡快盤活京城。 裴曦點頭應下,溫聲說道:“你安心養好身子,美美地當大鳳朝第一個女天子?!?/br> 羽青鸞輕輕地“嗯”了聲。給她父皇母后蓋陵墓的錢有著落了,她的心頭一下子便輕松了下來,似懸在半空飄忽不定的心也突然安穩了下來。 裴曦見她的眉眼都舒展開了,喂她喝過藥,陪她補覺。 羽青鸞做了個夢,夢到一只五彩斑斕的神鳥從神鳳山里飛走了。它飛向南方,一直飛到了巨木城旁邊蒼莽巍峨云霧繚繞的煙水山里。 一聲鳳鳴響在耳畔,羽青鸞跟著便驚醒了。 她睜開眼,臥室里亮著燭光,裴曦坐在旁邊的桌子旁,手里端著茶,眼睛盯著桌子上的一堆紙沉思。她悄然起身,走過去,見是一堆寫寫畫畫的草稿,寫得極為繚草,還有她看不懂的算數公式,似在算賬。 裴曦緩緩扭頭望向羽青鸞,朝她伸出手,說:“睡醒了嗎?餓了沒有?廚房備有吃食,小火煨著的,我讓人呈上來?!?/br> 羽青鸞點點頭,喚來女官傳膳。她在桌子旁坐下,問:“在算什么?” 裴曦說:“算京中貴族們的腰包……咳,京城的消費力。他們拼命立軍功賺那么多錢,總得花吧。貴族們愿意花錢,市場就有了消費力,經濟就活起來了?!?/br> “如今他們的家眷都在南疆,吃穿住用都在軍營,大營里的伙食待遇也就那樣,休沐的時候出來改善下伙食,是很有市場的。餐飲做起來了,雞鴨魚rou的消費市場有了,養殖就能搞起來了。養殖場和各種商鋪開起來了,朝廷就有稅收了?!?/br> “京城冷,皮裘、毛靴等保暖品市場的潛力也很大。十幾萬玄甲軍,哪怕是每人買一件羊皮襖,那都很可觀了,更何況……貴族們好打扮,奢侈品市場的空間很大?!?/br> 裴曦有點猶豫,說:“有個事兒,我琢磨很久了,就……”他猶猶豫豫地看著羽青鸞,輕輕地吐出一個字:“馬!” 羽青鸞聽裴曦念叨過馬不夠用,建軍驛站都不夠,說:“若是財力能支撐得起,可以多養馬?!?/br> 裴曦說:“我覺得可以開馬球賽場。馬球,在唐朝的時候很盛行,原是騎兵作戰訓練,后來演化為貴族運動?!彼汛蟾磐娣ǜ嬖V羽青鸞,至于具體規則,那就視大鳳朝的國情再定唄。 “相對來說,我朝的馬還是更適合北方養,這邊把馬球比賽做起來,能夠吸引很不少貴族們回京。貴族們回來了,錢……就跟著流回京城了。有了錢,就有人想掙那份錢,想掙錢,各行各業就起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