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笑著走進院落，向小石頭伸手：來，回家了。rdquo;

    小石頭日后無數次想起這一瞬間，早臨近傍晚的陽光照在叔叔年輕的臉上，他蒼白的膚色煥發出了象牙般的光華。叔叔穿著身鴉青色的長衫，腰間系著黑色的布腰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當他長大后才意識到叔叔此時的俊秀飄逸，就如人所說的玉樹臨風前。隨著他的長大，叔叔在病中日漸消瘦，再也不復這樣的少年風華hellip;hellip;

    小石頭放開了門，笑著跑向秦惟，也不拉秦惟的手，一把抱住了秦惟的大腿，秦惟晃了一下，曹郎中叫：小石頭小心！rdquo;秦惟氣自己當初習武練劍的身體，如今竟然被一個小孩子撞得不穩，摸了下小石頭的頭說：小石頭喜歡上學嗎？rdquo;

    小石頭嗯哼了一聲，抬頭說：可我也想叔叔！rdquo;

    秦惟拉了小石頭的手：叔叔不是來了嗎？走吧。rdquo;他抬頭向岳夫子致意，岳夫子沒有笑容，暗道日后得在課堂上講講圣人們所說溺愛的壞處！

    曹郎中陪著兩個人往回走，一邊搖頭：小石頭啊，這才幾步路，就隔兩個院子門，怎么不自己走回去？rdquo;

    小石頭緊拉著秦惟的手：不！我要叔叔陪我走！rdquo;

    曹郎中認真地說：小石頭，夏秋都沒事，要是冬天來了，可不能讓叔叔每天這么出來。rdquo;

    小石頭悶悶不樂，秦惟忙說：那時小石頭就是大孩子了，大概不會讓叔叔來接了。rdquo;

    小石頭沒言聲，他們進了院子，崔氏笑著過來，小石頭下學了？曹郎中，幫我們大媳婦看看，我方才見她吐了hellip;hellip;rdquo;

    曹郎中立刻嚴肅：快！我看看hellip;hellip;rdquo;

    曹郎中去崔氏正廳給鄧氏把脈，秦惟和小石頭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石頭放下了書包就說：我要寫字！rdquo;

    這么熱愛學習的孩子可得鼓勵，秦惟忙擺好了玉筆洗和筆筒，小石頭叫：叔叔坐！rdquo;這是又要我抱著他？！秦惟忙說：我陪著你寫字好不好？你教我你今天學的字，我在一邊寫。rdquo;反正自己也得練練字。

    小石頭皺眉，秦惟又誘導：我可以幫著你攢魔力。rdquo;

    小石頭問：你用了那些，有了魔力不是你的了嗎？rdquo;

    秦惟笑：我可以把魔力給你呀。rdquo;

    小石頭不懂：怎么給？rdquo;

    秦惟說：這樣給。rdquo;他閉上眼睛：我自愿把得到的魔力都給小石頭，愿他快樂幸福，心想事成！rdquo;

    小石頭笑了，抱了秦惟的大腿：那我們寫字吧！rdquo;

    秦惟將小石頭抱到椅子上，見椅子太矮，就疊了自己的夾被放在了上面。他給小石頭安置了筆洗硯臺，小石頭拿出了毛筆和幾張紙，每張紙上面都已經打了格子，開端一個字，是岳夫子寫的，余下的要孩子們自己寫。

    小石頭說：岳夫子講了，紙太貴了，要先在沙子上寫對了，再往紙上寫，可我都會了hellip;hellip;rdquo;

    秦惟贊賞道：小石頭真聰明。rdquo;

    小石頭咬著嘴唇，像是使勁忍著笑。

    秦惟坐下，也拿了一張紙，比照著小石頭紙上的字寫，不得不說，岳夫子寫的字的確好看！這筆畫，自己寫出來的怎么就不一樣呢hellip;hellip;

    叔叔也聰明！rdquo;秦惟抬頭，見小石頭看著自己。秦惟笑笑：小石頭更聰明啦，叔叔在你這么小的時候，可沒有寫過字。rdquo;這是實話，他這幾世，都沒有在虛歲五歲時啟蒙，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從此，秦惟不必再當小石頭的凳子，可是成了陪小石頭做家庭作業的mdash;mdash;每天小石頭一定要秦惟和他一起寫字。秦惟開始還寫與小石頭一樣的字，但是他不耐煩只寫一個字，就經常寫幾句詩詞成語之類的，小石頭如果不認識，會讓秦惟教他。

    鄧氏真懷孕了，崔氏特別高興。夏天洪老大和洪虎洪豹回來時，鄧氏的肚子已經顯了懷，他們也驚喜了一通。

    洪老大說他們的運氣太好了，去了江南，正趕上了個小災年，糧食短缺，米價高漲，所以作為管飽的ròugān就賣了個好價錢，算是一本萬利。而江南本地的茶葉香料等非必需品因無人問津價格大跌，洪老大裝滿了兩大車，運了回來。

    不久，鄧鏢頭從京城回來，也是這個行qíng，第一趟生意大賺了一筆，眾人都充滿喜悅。

    入冬，青年們出去打獵，洪老大將茶葉賣給了境外，jiāo換來了皮毛、羊ròu和獵物，次年ròugān的產量就翻了三倍。又一年，西域送來了百多只羊，秦惟說可以做成ròu粒串，多了一種產品。

    洪老大特別肯定崔氏和秦惟興辦了義學，他再下江南的采購單子里，就有了書籍和筆墨等文人用品。

    因為對僧人許了諾，洪老大從每年的盈利中拿出一成，買了塊地，又開始買木材，冬天出去采石，用于建廟。有一次去江南，又帶回來了一個畫師，以讓他日后為廟宇畫畫為由，養到了家里。

    原來的作坊卻搬走了mdash;mdash;需要更大的場地。除了ròu食作坊，還開了做葡萄gān、酸棗gān的素食坊。

    冷清的固原城因此比過去熱鬧多了，東南西北方都有商人來訂貨，洪老大的鏢局也生意繁忙。

    鄧氏生下一子后，平均兩年后就生個孩子，最后得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洪虎家人口多了，就買下了街對面的大宅子。

    洪豹在十七歲上也娶了親，媳婦是王鏢師的小女兒，他們住入了洪虎過去與父母相鄰的院子里，就等著有孩子了，再另立門戶。

    洪家人財兩旺，成了小城中的jī頭。

    曹郎中兩年后成親了，娶了個張姓鏢師的女兒。張氏嗓門特別大，幫著曹郎中收銀子。曹郎中有了錢?？稍诤槔洗笈赃呑T了，就懶得搬了，后來給了洪老大一筆錢，買下了那個宅子。

    小石頭被岳夫子稱為天才：讀書過目不忘，寫字極有根骨，是城里有名的小神童。

    岳夫子的義學也擴大了，人們富裕了，送孩子來上學給的束脩也多了，岳夫子衣裝整潔，全年ròu食不斷，還有婆子照顧他的起居。

    一切都欣欣向榮，只有秦惟漸漸衰弱。

    小石頭去上學的前三年，除了冬天，秦惟還能出門去接送他，中間有空，再去岳夫子的院子里現身一次。后來岳夫子說秦惟那樣擾亂了小石頭的專注，秦惟就省去了課間的探望。

    小石頭從學中回來，就會拉著秦惟一起寫字，寫完才會出門玩耍。崔氏比較著兩個孩子，就總數落洪鷹沒規矩mdash;mdash;怎么不去秦惟屋中先寫了作業再玩？洪鷹放學都不回家，會在城里遛上一個時辰，餓得不行了，才回來吃東西。被崔氏抓住不能出門了，才會來找小石頭，邊說話邊做功課。

    他們認字后，秦惟又雕了象棋，教兩個孩子，洪鷹一上手就是敗北，從來沒贏過小石頭，于是就沒有了興趣，秦惟只好陪小石頭下。一年后，秦惟也下不過小石頭了。小石頭不忍總打敗叔叔，后來就帶了棋盤去學中，與岳夫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