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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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后,宋府迎來了喜事。 宋煙出嫁了。 前不久被若禾碰見的沈節與沈母前去宋府提親,便是求娶的宋煙,暗戀沈節已久的宋煙如今嫁進沈家,也算是得償所愿。 大婚當日,兩家都要擺宴席,只是若禾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在和寧堂同老太太說了會話,便找了借口提前離席,又去大牢里看宋梁成去了。 看著江若郡主急匆匆離開,白湘湘忍不住出言諷刺,“真是的,自己的表姐出嫁都不上心,每天跑往大牢跑有什么用?三哥哥還不是被關著?!?/br> 同桌的張淑嫻也注意到了若禾,只是這次卻沒有輕易聽信白湘湘的話。 自從宋梁成入獄后,整個宋家就好像沒有過這樣一個人似的,該成親的成親,該過節的過節,唯有江若郡主日日為了宋梁成的事奔走。又是求官家從輕發落,又是買御寒的衣物送進大牢,這般鍥而不舍,倒有幾分人間真情在。 張舒嫻從前對若禾的印象不好,也漸漸在此解開,想不到這江若郡主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牢獄中的日子并不好過,但是丫頭隔三差五的就過來,宋梁成也對無聊乏味的生活多了一絲期盼,有她在,可抵生活漫長。 寒冬臘月,整個卞京籠罩在冬日干燥凜冽的寒風中。 若禾已經半個月沒過來了。 “咣當”一聲,重物落地。 無端倒在地上的宋梁成抓著堅硬的墻壁,指尖都磨出了血都無甚察覺,他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心跳的劇烈跳動,叫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牢門外站著一個身著華服的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左右,長相普通,卻在笑起來時非常有感染力,看上去就是一個惹人親近的大叔。 低頭看到被宋梁成吃掉一半的飯菜,男人心中愉悅,開口勸他,“江若郡主不會再過來了,你心里知道的,你如今不過是個小小將軍,怎么能配得上人家金枝玉葉?白日夢做久了,小心自己醒不過來了?!?/br> “你住口……”宋梁成咬牙切齒,瞪得眼睛都崩出血絲,通紅的眼睛盯著門外的男人,像是瘋魔一般朝他撞過去。 一聲巨響,宋梁成撞在門上,頭暈目眩,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察覺,他好像被下藥了。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體會不到痛感,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多久。 但他還能看清眼前那人的模樣。 木柵欄外,便是大名鼎鼎的,梁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春、藥啦,不要誤會。 第40章 表面風平浪靜的朝堂之下, 是各方勢力的暗自較量。 翊王、禹王,還有梁王一派,雖然梁王人不在京, 但他的勢力以自己的封地為中心,向外占據了不少的富庶之地。官家為了彰顯自己仁孝治國, 也少有對梁王的所作所為過問, 時間長了, 便叫他暗地里囤了許多兵。 當年先皇病逝,身為嫡子的官家登基,而資質頗高的梁王就只能偏安一隅。 年輕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吃了多大的虧, 在封地閑散著呆久了,便察覺到,他即便占據了這幾個州府, 也撼動不了卞京的皇帝, 梁王年紀越大, 野心越大,積蓄幾年,終于發作。 本朝重文輕武,并不是弱化武官, 而是在崇尚文史詩書的社會風氣之下, 能夠帶兵打仗的良將著實是萬里挑一, 又因為邊疆連連戰亂,武將損耗過多, 在制度上統兵權下放到各州府, 就更分散了朝廷的軍權。 真正危難的時候,護衛京城的便是巡視卞京的金吾衛和守在宮墻內的御林軍。 不打無準備的仗,進京之前, 梁王考慮了許多,便覺得城北軍營許是個突破點。而統管城北軍營的將領,除了一位副將蕭驍,便是這因“家事”被抓的宋梁成。 梁王已經派手下觀察了宋梁成數月,他的生活兩點一線,從宋府到軍營,偶爾外出幾次,也是為了那位江若郡主。 多方打聽后,聽宋府人說起,兩人兄妹情深,這江若郡主可算得是宋梁成最為珍重的人。 得知此事后,梁王笑道:“本以為他是個銅墻鐵壁,沒想到有這么一處軟肋?!?/br> 人心最難測,人心也最好利用。 為了自己無法再蟄伏的野心,梁王便趁著年節回京,名義上是前來參加皇宮的家宴,背地里卻已經在城外埋伏了大軍,又叫自己的女兒趙霜兒在宮內接應,打探消息。 所謂天時地利人,這一次,他贏定了。 —— 皇后生病了。 官家本就忙于政務,又因為皇后突然生病,勞心勞力,飯都吃不下了。 帝后膝下無女,只有一個兒子禹王,還遠在邊關,如今都快到年節了,也沒聽到準信兒說要回來。 若禾作為侄女,必得入宮照顧,不曾想這一入宮便是半個月,皇后的病情不見好轉,整日也是湯藥吃著,又有宮女的精心照顧,沒有起色,實在不知病根在何處。 期間邀月郡主來了幾次,看到若禾在,她竟沒有同之前那樣露出厭惡的表情,像很滿意似的,還連連叮囑他要好好照顧皇后娘娘,安心在宮里住著。 若禾總覺得奇怪,可是又說不上來。 這位邀月郡主不該是很討厭她才對嘛,怎么突然變了性子?難道是因為在宮里要收斂脾性? 身為梁王的女兒卻要住在太后的宮里,連自己的府邸都沒有,若禾怎么想都覺得不對勁,總不會這趙霜兒是留在宮里做質子的吧? 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不通政事,想這些東西太過簡單,左右沒個結論,也就不多想了。 在宮里這十幾天,她也沒忘了宋梁成,自己沒能親自去看他,他一定很傷心。若禾只能每日手寫信件,叫小七和鏡心輪流著給他送過去。 信件送到大牢門口時卻不讓人進去了,拿錢也不好通融,只由獄卒將信帶進去,又將宋梁成的回信帶出來。 小七帶回回信,若禾看到上面是宋梁成的筆記,便沒有多心,想著許是她之前去的次數太多叫人家獄卒為難了,便借信紙傳達相思之情。 一開始,宋梁成的回信都簡短而克制,若禾讀那信的時候,竟然覺得像是在同自己的兄長說話,后來便情意綿綿,更像是情郎了。 “思君不見君,恨不得相逢?!?/br> 展開信件,小七一字一句念出來,叫豎著耳朵聽的若禾羞紅了半張臉,從前怎么不知道,宋梁成寫起情詩來可真rou麻。 陰暗的牢房中,多了一盞燭火。 有一文人打扮的女子坐在牢中,牢房離著關押宋梁成牢房的不遠。 她手邊堆了十幾封信,每一封都寫著宋梁成親啟。 梁王站在外頭過道上,看著牢中的宋梁成無意識的發狂,看向手中的藥粉,西域的玩意兒,果然好用。 “你還掙扎什么,她早已經不要你了?!?/br> 起初,梁王還以為宋梁成與江若之間是單純的兄妹之情,直道江若郡主的信送進牢里,被他一一攔截,從頭看到尾,這才知道,兩人的關系真是深了去了。 他手下有一位女奴,仿人字跡,滴水不漏。 于是這邊收了信,再由女奴以宋梁成的口吻寫下回信,蒙蔽暫時住在宮里的若禾。 由此,將宋梁成獨獨隔絕起來,他聽不見外頭的事,也見不到想見的人,只能聽梁王的誘哄,只能聽他自己心底慢慢失控的聲音。 “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你只是一個階下囚,說什么很快就放出去,不過是小姑娘騙你的罷了?!?/br> 宋梁成痛苦的嘶吼著,猶如困獸,“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丫頭她不會騙我?!?/br> “她當然會騙你,她為了救你,已經答應嫁給刑部尚書的兒子了,你們之間感情那么深,郡主殿下為了救你,可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绷和鯖]來由的編著瞎話,但他知道,用這些話戳在他心上,早晚,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年近四十的梁王平日便是一副老好人的扮相,眼下同宋梁成說話更是輕聲細語,“你如今什么都沒有,拿什么去保護她?還得讓一個小姑娘犧牲自己來救你,丟不丟人?!?/br> 牢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梁王勾起嘴角,“你要你的美人,我得我的江山,你我聯手,豈不美哉?!?/br> “咣!”一只手緊緊的抓住了木柵欄,手背上青筋爆出,皮膚蒼白的駭人。 堅持許久,宋梁成的心理防線徹底塌了,他所為之堅守的女子放棄了他,而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再次將她奪回來。 三天后。 皇后的病情終于好轉。 若禾本想在皇后身邊再陪幾天,但皇后娘娘卻叫她回府里看看,“府邸中沒有主人,日子長了就亂了,再忠實的仆人也禁不住無主管束,你先回府里住兩天,等本宮想你了,自然會再傳你進宮?!?/br> 盛情難卻,若禾便坐上馬車,回了郡主府。 當晚就泡了一個熱水澡。 明天終于能去大牢見宋梁成了,給他帶點什么好呢? 溫暖的房中飄揚著白色的水霧,若禾閉目沉思,突然外頭街上傳來一陣躁動的腳步聲。 伴隨著天上炸開一朵紅色的煙花,冬夜里的寂靜被打破。 四方卞京城門打開兩座,梁王的大軍從外涌入,瞬間圍困了整個卞京城。領軍的梁王與宋梁成騎馬踏在街道上,不多時便來到宮墻下。 夜里巡視的金吾衛察覺異樣,可惜為時已晚,一整只小隊都被俘虜,孟賀然帶兵趕到時,宮墻外已然占,滿了梁王的軍隊,還有一部分城北軍營的兵。 仰頭看去,宋梁成站在宮墻上正俯視著他。 一聲令下,孟賀然同他的部下都被抓了起來,宋梁成看著一片黑暗的卞京,突然覺得這場景同他常常做的那個夢十分相似,只是這一次,他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盤踞在州府已久的叛軍終于入城,看著日里繁華的卞京城,心癢難耐,迫不及待的開始搶奪財物。 砸開沿街的店鋪,闖進夜里依舊燈火通明的歌舞坊和青樓。 一時間城中各處都混亂起來,甚至有幾處著了大火,滅火處的人還沒趕到起火點,就被叛軍抓起來好一番欺辱。 馬蹄聲和砸搶的吵鬧聲在院墻外格外明顯,宋府人聽到了聲響,連燈都不敢點。 安世軒中,宋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孫氏靠著他,哭的眼睛都腫了。 外頭傳來激烈的慘叫,是梁王的兵欺辱了住在沿街的女子,凄厲的叫聲叫孫氏聽了都害怕,靠著自己的相公,小聲哭道:“你說婆母那么做到底是為什么,將小叔獨個兒趕出去了,碰上這不太平的世道,家里連個能護著人的男子都沒有?!?/br> 宋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手攥緊了孫氏的手,給她一點安慰。 凈檀院的門開著,余氏去了前院,一方面指揮家丁將各處各院的門都關嚴,又叫人準備了菜刀棍棒分到家丁手上,站在前院,守衛宋家。 沈家小門小戶,住的偏一些,卻也有兩個離了隊叛軍闖了進來。 女眷躲在屋里不敢出門,沈節也躲在屋里,看著兩個叛軍在院子里一痛亂逛,又闖進倉庫,帶走了許多金銀寶器,硬是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屋里沒有點燈,宋煙看著自己的新婚夫婿扒著門,從窗戶縫向外望的模樣,著實同自己心中的形象差了太多。 她的爹爹是國公宋義,是她心中的大英雄,就算在死后,也會一直庇佑宋家,但是面前的沈節,卻像老鼠一樣,外人都搶到自己家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再看蕭家。 一家子都是習武之人,就連大娘子都提刀上陣,蕭驍的爹早就帶著親兵前去皇宮救駕,留下大娘子和蕭驍保護家宅。 即便門口點了燈,都沒有叛軍敢進來,蕭驍已經不擔心自己家的情況,反而擔心起若禾來。 他想著,宋梁成如今被關在牢里,雖然郡主有不少護衛保護,但是郡主府宅太大,必定不能護得處處周全,便同娘親說了,而后帶了兩個會武的家丁,前往郡主府,保護他未來的嫂嫂。 院里安全,出了院墻可就是轉守為攻。